不知不觉,两个人慢步笃到了一处空旷的地带,大姑娘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深深叹口气。
既然周围再没有人,康安安索性开门见山道:“刚才见你,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大姑娘点点头,又犹豫了一会,才道:“你们,你们小心些,我,村里有人可能会对你们不好。”
想不到她是来通风报信的,康安安倒有些意外,“为什么要提醒我们?也是你爹关照的?”
“你们别问啦,我只劝你们早点回去,乘着来得及,快走吧。”
“为什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大姑娘拼命摇头,“别问啦,我不能多说的,否则……”她蓦然住了口,深深看了康安安一眼,猛地转头跑了。
康安安看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头,她默默地在原地想了一会,改变方向,朝着后院走过去。
因为办流水席,后院一片空地都清理了出来,专给杂耍班子堆放杂物,有五个艺人钻在箱子堆里忙碌着,见她旁若无人地走过来,齐齐停下动作,都悚然一惊的样子。
康安安走到院子正中,直接在一只箱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再抬眼把这五个人来回看了一遍,扬声道:“既然见了面,总要和各位打个招呼,反正大家都不是人,所以不必说客套话了。”
五个人面面相觑,放下了手里的活,警惕地看住她,有一个还顺手操起了棍子,旁边一个粉脸络腮胡子的和善面孔,见康安安的目光从他脸上滑过,明显地浑身一抖。
康安安朝着拿棍子的人说:“喂,想打我吗?不过先看看自己的身后,尾巴都快掉出来啦。”
那是个猴精,听了她的话,真的扭头去看了看身后,尾当然是没有掉出来,他尴尬地重新回过头,之前强装出来的气焰也立时三刻消了大半。
“两只猴子,一只野猫,一只兔子,一条蛇,你们最近很缺钱吗?怎么想到凑到一起出来讨生活啦?”康安安道,“也不怕被同类知道了当作笑话?”
还是猴精比较世故,看出她是酆者的来使,不好得罪,眼珠子一转,脸上换上谄媚的笑脸:“我们也就是对人间的生活有些兴趣,想出来看看热闹。”
“是看热闹?还是被人看热闹?”康安安才不信它的鬼话,箱子旁堆着一架杂耍用的兵器用具,她细长的手指头滑了过去,从架子上提出一卷盘起的鞭子。
“看来不动手,还是问不出话的。”她慢慢将鞭子一圈圈解开,眼角一瞟几个妖精,“你们谁先来试试归墟拘魂驱魂的本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五个妖精被打趴下四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康安安伸展了双臂,觉得四脚百骸格外的舒爽,自己叹笑道:“看来我的这点本事还是对精怪比较有用,尤其是像你们这种小妖精。”说罢,将鞭子横在面前,朝着那粉面大胡子的猫精一点下巴,“你是自己过来?还是劳驾我走过去抽你?”
西门妙脸都绿了,猛地俯冲了过来,不等康安安动,已经双膝一软,跪在她面前,大声求饶:“大人,别抽我,我怕疼!”
康安安倒是一愣,好气又好笑,道:“你果然是很没用呀。”
西门妙用力点头道:“是,是,大人说得很对,可是我干嘛要有用呢?在这个世界上,越是有用活就会派得越多,遇到的危险也越多,死得也就越快啊。”
他天生粉红色的芙蓉脸,比大姑娘还丰润饱满,几乎吹弹可破,一双圆眼睛晶光灿灿,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小的一个男人,居然十分明媚可爱,满腮的胡子都天真俏皮,康安安放下鞭子,忍不住顺手弹了弹他的脸颊,随即沉下脸,一把揪住他的大耳朵,往旁边的房间拖过去。
“唉哟哟,大人求求你不要杀我呀。”西门妙一手捧着耳根,一手撑着地面滑行,惨烈得如同被花花公子强行带走的良家妇女,可是经过猴精的身侧时,见它居然没有完全昏过去,颤颤巍巍地似乎要抬起头来,他也不告诉康安安,自己直接一脚过去把他又踢晕了。
到了门口,康安安做了个甩手的动作,西门妙自己大力扑进房中,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等康安安关上门,还听到他在呜咽:“别,求求你别杀我!”
“好啦,足够啦,你也太会演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想把你怎么样呢。”康安安摇头苦笑。
西门妙这才收了声,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拍了拍身上的灰,苦笑:“大人别见怪,我可得为自己打算,要是咱们认识这事传出去了,我就肯定死定啦。”
“是山上的人派你们来的吧?”康安安道,“我早该想到了,除了他们,没人有这个本事,能使唤得起这一个班子的妖精。”
一听这句话,西门妙又是浑身一抖,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急道:“我的好大人呀,嘴下留情,千万别小看了这些人,实在深不可测,你们不怕,我可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别……”他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闭上嘴。
“别到时候万一我们失败了,你也逃不脱关系?对不对?”康安安笑着,上去踢了他一脚,“你个没骨气的墙头草,时时刻刻想着倒戈投降的家伙!”
西门妙被她又踢倒在地,他脾气极好,也不生气,慢吞吞重新爬起来,又上上下下拍了一遍,才叹口气道:“你们是有本事的,自然什么都不怕,我可是个没本事的,明哲保身才是我的生存之道,大人,对不起啦。”说完瞄了康安安一眼,怕她又是一脚踢过来。
不过康安安这次没再踢他,只是淡淡一笑,道:“人不可貌相,虽然你看起来略嫌女气,也很胆小怕事,但我觉得你对蛇夫人很好,还主动给小谢通风报信,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条有情义的汉子。再说,蝼蚁尚且偷生,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人命大过天,所以不想找死又不是错,用不着心虚道歉。”
“是吗?”西门妙听得极其骄傲,粉脸上简直要发出光来,欣喜道,“大人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原来我在你的心里这么伟大的呀!”
康安安:“……”
她终于发现这只猫的特点不止是胆小,而且极其不要脸。
“好了,废话少说,言归正传吧。”康安安以手支额,做了个受不了你的表情,问,“你对小谢说巧妹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她呀,她还算是小问题呢,大人,你们真的要当心了,现在是山上的人和村子里的人联合起来要害你们呢。”
其实康安安也隐隐约约也感觉到了,她笑笑,指着窗外道:“我一见今天杂耍班子的阵容,便知道定是和山里的那些人有关系,毕竟要从外地聚集来这么多精怪很不容易,除了他们,也没人有本事把当地的精怪全召唤出来。只是我不清楚,村里人知道这事吗?”
“唉,具体情况我不能多说的,要不是你来找我,我都不敢出来和你们见面。”西门妙连连摆手,“大人就当给我留条小命吧,毕竟我死了,对你们也没啥好处啊。”
康安安本来确实有逼供的想法,倒被他求得下不去手了,瞧着西门妙窝窝囊囊的样子,只好道:“我也不逼你说齐全,且挑能说的说吧。”
西门妙想了想,才道:“其实我知道的也有限得很,那些人心机深有手段,在这里更是一手遮天般的存在,我觉得你们能保护好自己就足够了,救不了任何人。”
“我们决不放弃吴镜。”康安安断然道,“就算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相信他们,帮他们,我们也要救他。”
西门妙听她口气坚定,实在没了主意,自己搔了搔头皮,叹:“有路不走,偏偏要挤进这趟混水里来,何苦来哉呢。大人还是小心些吧,几个人尽量不要分开,免得落了单,还有,别太相信这个村子里的人了。”
“你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直接说不好吗?”康安安总觉得他神情古怪,和刚才的大姑娘一样,吞吞吐吐,眼里含了许多特殊的意思。
西门妙浑身又是一阵颤抖,忙用手捂住脸:“没有没有,我不能在这里多呆啦,我先出去了。”
他抬腿就往外跑,康安安伸手就拦,道:“我还没问完呢。”
想不到他身体上像是抹了油似的,滑不溜丢,一把竟然没有捞到,西门妙像个柔软的丝绸棉团似的,滑至门口,拉开房门,一脚才踏出去,却又猛地停住了,转回头来,脸上带着种极度惊悚恐惧的表情,对着康安安大声叫:“快……快……”
话未说完,门外的半边身体像是被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一拖,整个人“嗖”地就这么凭空从门前消失了。康安安一个箭步窜到门口,只见房门大开,院子里一片安静,只余下杂耍班的几个箱子,方才被打倒在地的人以及西门妙都踪迹不见,像是刚刚刮起阵怪风,一下子把他们都吸得干干净净。
她怔在门口。
纵然是西门妙动作快逃走了,刚才被打倒的四个精怪呢?也不会是他一并带走的吧,毕竟她是个能感受周围精魄的人,如果院子里刚才来了人,肯定能觉察得到。回忆着最后一刻西门妙脸上的恐惧之色,更像是他一出门便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想要转头警告他,可是还没说完,就有东西把他拖走了。
从远处吹来的冷风刮在她脸上,有点疼。
地上一片混乱,箱子里的东西也翻得乱七八糟,毕竟刚才她才和四只精怪打过一架。
康安安皱了皱眉头,还是决定先去和小王爷商量一下。
很快的,她便发现了第二件奇怪的事。虽然还隔着些距离,她已经感觉出前院也很不对劲,太安静了,完全没有吃酒席的喧嚣和嘈杂,她定下神,用运起身上的罡风向四周发散,用心感觉着附近的精魄,居然,一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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