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谢氏秘闻

月出东山,兰亭中一站一坐的两人无言。

飞檐翘角下的檐铃又被清风抚弄,叮当一阵脆响。

“你们谢氏真是一脉相承的顽固不化、冥顽不灵!你们修什么道!你们根本不得自在!”早先花厅中赵衡指责的声音又在谢云崖耳边回响。

“为了先祖遗训为了青元珠,谢氏死的只剩了你,如今你还要同你爹一样吗?”说话的人声音发颤,眼神暗淡下来,周身凌厉的气势散去,一种茫然而无力的

“天生卦师又如何?我早已堪不破大道。谢云崖……你说的不对,不是我不求自己的道,而是……我已没了自己的道。”

“年轻时,我人微言轻护不住大师兄。百年前,我机关算尽仍救不了掌门师兄。”赵衡一步步逼近,高瘦的身形罩在宽大的外袍里显得有些萧索。

“我看着青云山门一片焦土,看着闭生死关的老祖破关而出,改护山大阵将剩下的门人尽遣,看着生活了两百年的坐云楼随整座青云山消失于世间……”

赵衡嗤笑着,眼中尽是对自己的嘲讽:“我最恨月玉君,却仰仗月氏苟活于悬月山百年。呵……”

他停在一步之遥外,轻声而残忍地告诉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若不是你身上还有一半谢竞的血,若你不是坐云楼最后的传人,我早同老祖去做逍遥城做闲云野鹤了。”

他问谢云崖:“如今,你还想让我赵衡再看些什么?”

“是着你常年泡在极寒冷泉中自苦,看你明明有飞升之资却宁愿自困……”他越说越恨,语速加快,“看着你重蹈覆辙!毁在青元珠上吗!”

他言辞紧逼,不管听着的人是如何锥心,“我不姓谢,老祖不姓谢,可我们都把坐云楼当做自己的家,把你当成自己的后人……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叔父吗?”

他忽地探前,几乎贴上谢云崖的脸,瞳孔微沉,几不可闻地在谢云崖耳边说:“你若恨我,可去同月祖说实话,当年是我赵衡害了他女儿!”

“或者你要自己动手?”

谢云崖再听不下去,扑通跪地,双手颤抖地抓上赵衡的手臂,一如他蹒跚学步时。他无力地仰着头,声音暗哑,几乎祈求般,“小叔再稍待些,这百年,崖儿必定能将其余青元子珠找齐。到得那时……”

“到得那时你将五珠合一,得到铁钥,再由此去找青元秘境?”赵衡冷冷道。

谢云崖闻声愣住,赵衡便弯腰伸手过来,为他擦去脸颊的泪痕,疲倦道:“我不知你外祖为何将青元珠的事告诉你,但我知道这铁钥不能现世。你们谢氏当年若是能守得住它,便不会把它一分为五……”

“崖儿——可能铁钥就是你的催命符。”

他弯腰将谢云崖拉起,轻拍他的外袍,为他整了整衣冠。肃然道:“你爹当年就是太过纯粹,以为自己金丹自爆便万事俱矣了,可惜他既没有保住坐云楼,亦不能毁掉青元珠……”

“这青元母珠只能由你谢氏血脉于丹田蕴养。这,可能才是你安稳活到现在的唯一理由……”

谢云崖如遭雷击,脑中嗡然一片。他听明白小叔的言外之意,但那是他的亲外祖,若不是他,自己当年已遭欢喜老祖祸害……

赵衡只能言尽如此。当年欢喜老祖掳走谢云崖令他耿耿于怀至今,寻找谢云崖那段日子的回忆几乎成了他的心魔之一,所以他是感激月祖的。但这近百年,谢云崖背着他四处寻找青元子珠的事不得不让他起疑。

其实当年青元珠是如何到了谢云崖手中的,他并不清楚。在谢竞自爆时,本就伤重的他一时承受不住昏死过去了,如今却有了个猜测,只是还不能让谢云崖知道。

赵衡想起正事,扯回思绪道:“如今青元珠之事我不逼你立即做出决定。但珠子一日不毁,蛊虫便一日困于其中,你就要继续遭受越来越难控的情热之苦。”

“我老了……只是不想你多受这些无谓之苦,你竟也不可?何况这孩子是与你有缘的,观空都说了他命相错乱命线不明,极有可能是给你带来转机的那人……”

赵衡端视于他,忽而笑了,十分笃定道:“其实你也很喜欢这孩子。”

谢云崖心中一突,从回忆中醒神。就看到两步外一如既往微低着头沉默守候的林继,这样熟悉的画面已有三年未见。

谢云崖心中有些复杂,难得起了些愧疚心,正要吩咐他过来坐下,林继悄悄侧首往这边一瞥——两人的视线于空中交汇,皆是一愣。

方还要好好同人解释的谢云崖忽地不自在起来。他率先移开视线,垂眼去看石桌上的白玉茶具。

早在一旁佯装冷静将当前形势分析出好几种可能的林继也缩回眼神,喉结滚动,嗓子有些许发痒。

好一会儿,林继低声清了清嗓子,略迟疑地唤道:“师叔——”

这声掺杂了疑惑委屈以及其他情绪的师叔让谢云崖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方才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立即没了。

他抬眼重新看过去,眼神微动,林继便立即近前一步,麻利地给他斟了杯茶。

谢云崖:……

“坐下吧,”林继听见谢云崖轻叹了口气,“有话同你说。”

林继有些拘束地在对面坐下,眼神落在那杯茶上,颔首道:“师叔吩咐便是。”

谢云崖话到嘴边又停了,似乎是在斟酌。

林继有些忐忑。

“你是个极聪明的,此前我于无尽海上的情况相信你有所猜测——”谢云崖抚上茶盏,缓声道。

林继听了一半立即起身,行了个大礼:“弟子万不敢对师叔不敬!”

谢云崖却只摆摆手,声音带上些冒头的不耐烦:“坐下。”

林继立马感觉到了,乖乖坐好,听谢云崖接着说。

“百年前,魔修中有一派叫做合欢宗的。其宗主欢喜老祖炼得了一种‘欢喜蛊’,‘欢喜蛊王’乃他的本命蛊虫,是可以控制高阶修士的法宝。”

“那蛊王便种在我体内,是只雌虫。”

林继确实早由无尽海上鲛王所言猜到了些,连谢云崖也奈何不了定是了不得的蛊,想不到竟是这样的来历……合欢宗欢喜老祖?怎么从未听过。

“只是……我暂时不能将它取出,因此便会在这蛊虫躁动之时受些情热之扰。”谢云崖停下手中动作,长睫上挑,向对面的人解释道:

“衡长老视我如亲儿,年纪又大了,看不得我受半点苦。为此想给我寻个知根底的道侣……”

“你……”谢云崖稍一停顿,凤目飞快地将林继上下一扫,“你……长得很是俊俏,衡长老一眼便挑中了。”

“先前的情形……我只能暂时答应衡长老。”

想起之前花厅上的一幕,林继也是心有余悸。

虽然不知这二人后来在结界内发生了什么,但起初衡长老在谢云崖甩袖而去时骤然发怒,一泄而出的威压实在骇人,逼得谢云崖立即返身将他同观空和尚护住。

不过……林继并没有全然相信谢云崖的话,至少最后那一段关于他的话就很没有可信度。

不是林继妄自菲薄,是他太有自知之明,纵然谢云崖是个男的,愿意给他解情热而又知根知底长相俊俏的男人,怕是能将闲云阁踏平,怎会轮到他?

他又不是气运之子。

所以,是因为什么呢?林继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十几年前就有预料的事——衡长老点他进闲云阁的缘由。

但竟然是让自己同谢云崖结道侣?

他这么陷入沉思,眼神便不自觉地落在谢云崖脸上,眉间蹙起:我身上到底有什么是他需要的呢?

谢云崖却误会了,还倒他是厌恶。

想起苏春归曾提及林继年少慕艾的趣事,他恍然大悟:到底是我们在高位惯了……

他虽然不相信观空的那句箴言,不会把林继当成自己的转机,但他也同这小弟子相处了许久。

这百来年,他身边几乎没有停留过外人。

所以,他是尊重林继的。就像他尊重苏春归苏无觅一样。

谢云崖今日其实已说了许多话,尤其是和赵衡的对峙,让他心神俱疲。

他捏了捏眉心,仍是耐着性子道:

“林继,我知这是强人所难。放心,这不过权宜之计,我不会真的要你如何,亦不会宣扬出去,与你声名暂时无碍。”

见林继眉心更皱,神情古怪,他将清冽的声音放缓,竟似安慰道:“我已争取将合契礼定在五月之后,这期间若是遇到你心悦的女子,你亦可告知于我,切莫让衡长老知晓……”

说到这儿的谢云崖忽而垂下眼,眼角眉梢染上一丝无奈而温柔的笑意:“他脾气其实很急躁——”

“所以,在这之前,你只能陪我演好这场戏了。”

秋空弦月中天时,林继扭身站在兰亭外下山的石阶上,袖中揣着刚得的乾坤袋同一枚芥子空间,幽深复杂的目光落在亭中独坐那人孤寂的背影上。

只看了一眼,他便转身离去。

“宿主此时心情如何?”系统乍然出声,一副好戏看得很爽的口气,道貌岸然地问:“大起大落可有所悟?”

林继嗤笑:“系统难道希望我选择趁机纠缠于他,假戏真做一偿夙愿?”他边回系统边快步跨下石阶,像是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本来就没有我选择的权利。赵衡来选择是不是我,他来选择答应或拒绝,怎样……都轮不到我选择。”

他轻叹道:“真不喜欢这种感觉啊——虽然我一直如此过活。”

“不知系统兄又是为何选择我的呢?”

识海默然中,林继话题一转,“不过……他这样忍着性子同我解释,试图补偿的样子……”

自迈出那座亭子便煞神一样黑着脸的人神色柔和下来,回味起谢云崖同他一道坐着、倾身讲话的样子,风轻云淡道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我简直要忍不住,随时都会失控将他当场扑倒——”

“问一问他,闻一闻他,为什么他生得这般骨香肉腻,那股香总能钻进我的脑子里,让我越来越装不好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弟子。”

不负责小剧场1

系统:夭寿啦!林继疯魔啦!他要桀桀怪笑强取豪夺啦!

林继(一把撕开)疯狂嗅闻,半晌后发出灵魂拷问:你用的什么牌子香水?发个链接。

谢云崖(冷漠穿好)转向观众:他好像真的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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