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给谁的聘礼？？
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们都知道他很好看，但是…
宋铮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王二碗，“这......这是合法的吗？”
王二碗同样一脸怔愣，“情理上......但伦理上......”
阿玖猛地起身，将身侧的王二碗撞了个趔趄。一向清冷的嗓音竟带了些气急败坏：“简直是胡言乱语！谁派你们来的！”
那家丁打扮的男子恭敬道：“正是谷岭县令刘老爷亲口吩咐。吉时已到，请阿玖少爷上轿。”
阿玖双拳紧握，身躯微微颤抖，却不发一语。
宋铮微微蹙起眉头，上前一步将阿玖挡在身后，不依不饶道：“就算是县令成亲也要讲究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吧，这么草率将我们家阿玖接过去我们宋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在愈发紧绷的氛围里，身着暗红衣衫的家丁竟微微一笑，“小姐可能是误会了，我们老爷是要求娶阿玖少爷——为妾。”
所以不需要多么光明正大，也不需要特别体面地将人迎回去。
阿玖似乎轻轻“嗯？”了一声。
“......就是小老婆。”宋铮略带怜悯地看向阿玖，却见他面色苍白、眼下乌青竟深如墨汁。
他皱了下眉头，动了动唇，话未出口便是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阿玖！”宋铮双眼猛地瞪大，伸手接住昏迷的阿玖。成年男子的体重确实不容小觑，宋铮踉跄着倚倒在王二碗的肩膀上，这才稳住身形。
门外突然又冲进来几位家丁，为首的男子目光波澜不惊地扫过他们，“将阿玖少爷带走！”
几人动作强硬地掰开宋铮的手指，将阿玖往肩上一甩，离开小屋。
宋铮呆呆站在原地，睫毛上还沾染着几颗阿玖方才喷溅出来的血滴，眼睫颤动间，世界好似被蒙上一层血色。
“筝姐儿，你......”王二碗小心地拍了拍宋铮的肩膀，宋铮全身一抖，昨晚那个稀奇古怪的噩梦带来的恐惧彷佛换了个形式在现实世界重现。
宋铮闭了闭眼，蘸下眼睫上的血滴，抬手将那抹血红挥洒在地。
“我没事。小碗叔叔不必担心。”
和平春风下长出来的五好青年，哪见过这等强盗行径？只是还不适应罢了。
宋铮握了握拳头，却像是被抽去力气般怎么也攥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五指并拢用力抓住王二碗的袖口，“小碗.....小碗叔叔，麻烦您悄悄跟上，看一下他们要把阿玖带去哪？嗯......他毕竟是我表哥嘛，我得给舅舅舅妈一个交代。”
王二碗深深地看她一眼，安抚地拍了拍宋铮的手，“筝姐儿别担心，我跟上去看看。”
宋铮自认为她目前状态良好，正心情平静地指点江山、谋图后路。可在王二碗眼里，此时的她目无焦距、身体僵直，散乱的呼吸中飘出来的安排都显得瑟瑟发抖。
王二碗悄悄抹了把感性的眼泪，也是，筝姐儿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血腥之事，这下怕是要被吓坏了。
他轻轻扯下宋铮的手，声音哽咽：“筝姐儿，你先去你石大婶家避一避，小碗叔叔很快回来......不不，我还是先去叫你石婶过来......”
他一边呢喃着一边向外走，宋铮再次狠狠闭了下眼，“不必。”
王二碗诧异转身，眼眶微红。
宋铮站直身体，“小碗叔叔，您不用担心我，先去追他们吧。”
“可是......”
“没关系，筝姐儿又不是小孩子了。”宋铮笑了下，“倒是您，别离太近，安全为上。”
王二碗狠狠点了下头，吸了下鼻子，飞快冲出院门。
宋铮望着王二碗的背影，脸上的笑却渐渐转为一种迷茫。
她只是一介无权无势的孤女，就算知道县令强抢民男，又能怎么做呢？
只是跟地主索回原主本该拥有的白菜，她们便已经大动干戈、磨磨唧唧地耗了一周的时间，且还没成功。
这次来为非作歹的可是县令，皮影表演能煽动民众调侃地主，可不一定能让民众集火真正的官员。
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痛，宋铮摁住太阳穴，跌坐在床上。
其实说要就这么不管阿玖，倒也不是说不过去。这位少爷美则美矣，却实在多灾多难。下毒、爆头、抢亲都让他遇上了，早点远离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宋铮缓缓躺下，脑子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阿玖在土地上画Q版王三福的模样。
宋铮翻了个身，阿玖画完她的肖像画后故作矜贵又沾沾自喜的神情又突兀出现在她面前。
接着是委屈又故作高冷的他、温和秋风中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他、收拾戏台的他。
宋铮猛地坐起身。
她有免费的劳动力为什么不要？在外面雇个帮手很贵的，那臭不要脸的老县令凭什么一句话就抢走她的伙计？她只靠自己又折腾不出来高级的皮影戏！
不行不行，阿玖不能就这样被那个老县令糟蹋了。
宋铮一拍脑门，前几日集市上关于“钦差大人”的讨论犹在耳边。
她拿这个厚颜无耻的老县令没办法，但总有人能压住他。虽然官官相护的可能性比为她做主更高一点。
不管怎样，总得先尝试一下。
宋铮拍了拍手，走出院门。
此时天光大亮，宋铮站到石婶家门外，“石婶！”
“欸——”石婶手里还攥着一块擦手的抹布，飞快擦了两下后将抹布搭在了院子里的竹架上，“筝姐儿，进来吃饭吧，刚做好的。”
宋铮摇摇头，“石婶，我想问问您，咱村里有卖牛皮的吗？”
“诶哟我的小祖宗！”石婶飞快捂住她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宰杀耕牛可是要挨板子的！”
好像历史上是有过这么一条规定？
宋铮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虽然牛皮做出来的皮影更加耐用，透光性也更好点，但也不必勉强，驴皮同样够用了。
于是她再问：“有卖驴皮的吗？”
石婶眯眼想了想，“村北老牛家的驴昨天刚死，找他买合当更实惠。”
宋铮点点头：“是多少岁的驴呀？”
“那驴老了，给老牛打着圈做了二十多年的营生，下到阴曹地府说不定也能得个牛头马面当当！”
宋铮干校一声，“那，那挺好。但是我想要三五岁的驴皮。”
石婶咂了咂嘴，猛地拍了拍宋铮的肩，“那就只能上集市找找了。集市没有的话可以去东城张三才家买，他家驴子多了去了。”
宋铮眼前一亮，正欲行动。石婶却搂住她的肩膀往里屋推，“来来来，筝姐儿先吃饭，什么事再急也越不过五谷轮回。待会石婶陪你一起去，昂？石婶在旁边他们不敢宰你。”
宋铮插不上婉拒的话，只得默默接受了石婶的安排。
刚迈进主屋，宋铮还略有些不自然，直到撞上石婶那瘸腿丈夫打量的视线，她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地坐在桌前，坦坦荡荡地回以同样的打量视线。
最开始这位不友好的“叔叔”还挺直腰背，略带自得地迎接宋铮的视线扫描。随着宋铮的视线越来越放肆、鄙夷越来越明显，他明显开始坐立不安，甚至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一碗米粥。
石婶将抹布往他身上一甩，“你这鲁莽灭裂的，吃个饭都不老实！”
待这位石叔叔脸色阴沉地将身上的米粥擦拭干净后，石婶直接架起他的咯吱窝将人挪去了侧屋。
“你先在这待会，我收拾好了你再过来！”
狗蛋继续一言不发地啃着黄面馒头，似乎对这种情景已然习以为常。
宋铮不好评价别人家的相处模式，但没了粘腻恶心的打量视线后确实轻松多了。宋铮松了口气，高兴地要了半个黄面馒头。
噫！怎么还是这么硬！！
解决完早饭后，石婶雷厉风行地扯着宋铮就往集市上走。这次她们倒是运气很好，宋铮一眼就看中了一张大小、薄厚、质地都在合格线之上的驴皮。
尽管集市内部可能会有更完美的，不过时间不等人，宋铮拿下驴皮着急忙慌就要递银子。
“诶哟，跟石婶出来怎么能让你付钱！”石婶干脆利落交了钱，扯着宋铮就往回走。
宋铮再次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包，尴尬道：“多亏石婶帮我付了，我今天出门没带钱。”
石婶哈哈大笑，得意道：“这是神仙都在告诉筝姐儿，婶子的就是筝姐儿的！筝姐儿想要什么都行！”
回村路上，两人沿着熟悉的小路比肩而行。
石婶打量了手中的驴皮几次，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筝姐儿，你买驴皮是要做那什么......那什么......你玩的那个......？”
宋铮笑着提醒道：“是皮影，我要做皮影来着。”
“嗐！你看石婶这脑子！”石婶往自己头上拍了一下，笑呵呵道：“我看过筝姐儿的皮影，真有意思。可惜家里的腌臜鬼离不得人，二狗又得去张家做帮工。唉——要不然我得天天去看！”
宋铮安抚道：“石婶想看，那筝姐儿就在您家院子里给您表演！这还不好说？”
“诶哟诶哟，这可折煞我这老婆子了。”石婶微微一笑，眼角的鱼尾纹又为她增添了几分慈祥和善气息。
“哪的话？您这么照顾我，我如今不孝敬您孝敬谁啊？”
石婶笑着摇摇头，“你这皮影，是你京城来的那个表哥教你的吧？不愧是京城人，新奇玩意知道的就是多！”
宋铮嘴角的笑意一僵，顿了片刻才重新笑道：“是的呢。不过表哥最近遇到了些麻烦，等解决完这事，我们一起去您家给您演一个！”
石婶微微一愣，猛地顿住脚步，面色严肃，“筝姐儿，发生何事了？”
宋铮打着哈哈：“没什么，就一点小事。”
“筝姐儿！”石婶声音一厉，眼眶倏地变红，“你这是在诛婶子的心呐！”
宋铮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石婶轻吸口气，用手背揩过眼睛的水痕：“筝姐儿若是不信任婶子也就罢了，可如今明明是想告诉婶子，想跟婶子讨讨办法的，怎的又收回去了呢。”
宋铮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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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再生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