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夜晚,某个惬意的小酒吧里,冰块撞上杯壁的声音清脆。
坂口安吾坐在吧台前,身边是他的友人织田作之助。
他端起酒杯,才抿了一口,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
“唉——”
两声叹息几乎同时响起。
但,理所当然的,其中一声叹息来自坂口安吾,而另一声却绝不会来自织田作之助。
那是来自中原中也的声音。
是的,这位阿尔文家的四弟,被戏称为鬼火少年的年轻人,今天竟告别了他最喜欢的热闹场所,跟着织田作之助来到了这家安静的小酒馆里,在这里忧愁地借酒浇愁。
并且等着某个人——主要是等待着某个人!
但他没有等到。
于是他更忧愁了。
“唉……”X2
两个怀着不同却又类似忧愁的人,在今晚发出了第一百零一声叹息。
于是,坂口安吾的好友兼中原中也的三哥、曾被阿尔文好奇戳脸怀疑是人机的织田作之助,终于决定大发慈悲,解救一下这两位悲痛人士。
织田作:“大哥已经五天没上班了。”
坂口安吾痛苦道:“不,织田作你不要再说了。”
坂口安吾只要一想到那位自二十年前就一直保持着良好作息、风雨无阻、从不请假早退的太阳先生,这回竟然五天没去港口mafia上班,就感到一阵心绞痛。
五天啊!
不是一天两天,是整整五天啊!
对外界来说,这件事是绝对保密的,但在某些知情人(社)士(畜)看来,这简直是天都要塌了!
织田作:“其实我觉得太宰应该知道大哥在哪里。”
这一回露出了痛苦脸的是中原中也:“不,三哥你不要再说了!!”
中原·知情人士·曾经无数次捣乱但没能成功·中也,只要一想到五天前的晚上,他本来是有机会把自家大哥从可恨青花鱼手里解救出来的,他就一阵悲从中来。
中原中也一直都知道,最近几年一直有个可恨的、阴险的、狡诈的青花鱼,在对自家大哥虎视眈眈,一天到晚小动作不断,唬得他家大哥以为那是一个多么纯洁善良可爱的年轻人。
哈!纯洁?善良?可爱?
他要吐了!
更可恨的是,中原中也最开始还以为这条可耻的青花鱼蹦得这样高,只是想要加入这个兄弟大家庭——毕竟他家大哥阿尔文很受欢迎的同时又真的很容易心软,一个不留神就会捡了个人回来。
而中原中也作为被捡回来的人之一,想,如果这回自家大哥真的改了口味,想捡条鱼回来养,那么就算自己觉得这条鱼实在讨人厌,但顺顺气后,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
不是的啊!
那条可耻的青花鱼,根本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他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那家伙——他竟然大胆包天到想要把他家大哥拐走?!
而大哥好像还真的对这条鱼另眼相待?
呜哇啊啊啊啊!真是气死他了!
因为知道织田作之助和那条鱼算好友,并且经常会来这个酒吧喝酒,所以在大哥没回家的第二天晚上,中原中也就跟了过来,准备在这里蹲人。
结果今天都第五天晚上了,他大哥还是没出现,那条青花鱼也没出现……
中原中也喝了一杯酒。
苦酒入喉愁更愁:
大哥你糊涂啊!!
织田作之助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觉得这两人的反应实在有些夸张了。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件事还算不错吗?
在织田作之助看来,阿尔文和太宰这两个人对对方的态度,和他们对其他人的态度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最后两人走到一块儿属实再正常不过了。
在座的人甚至整个横滨偷偷看八卦的人,不都心里有数吗?
所以你们两个——特别是安吾——到底都在悲痛什么?
织田作之助再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明智保持了沉默。
但三秒后。
“哦,对了。”织田作之助突然想到了什么,“兰堂好像白天有接到太宰的电话。”
“什么?!!”
两双眼睛齐齐看了过来,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太宰/那条青花鱼说了什么?!”
·
在阿尔文消失的第六天,港口mafia的老首领去世了。
似乎也是直到这一天,大家才恍然发现,那位太阳先生只是代首领,而不是真正的首领。
但如今,老首领死了,这位阿尔文代首领……又会何去何从?
他为什么会消失整整六天?!
在横滨众人人心惶惶的时候,阿尔文再次出现了,就如同往常那样。
于是,原本还显出风雨飘摇之感的横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稳定下来。
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往常那样,只不过这位代首领再次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拒绝了首领的位置,并按照老友的遗愿,将这个位置交给了森助理。
在老首领的葬礼上,森鸥外看着沉默的阿尔文,向他说道:“阿尔文先生,请节哀。”
阿尔文只是轻轻摇头:“不必。生也好死也好,都是生命的一部分,我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悲伤,而且他告诉过我,他已经不再恐惧死亡了,所以我只会为他的解脱感到高兴。”
话说到这一地步,森鸥外便也微微垂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哪怕如今的他才是港口mafia的首领,可论起威望来,他是远远比不上这位太阳先生的,所以他当然不会就这样的小事反驳阿尔文。
可森鸥外不会反驳、不会点明的东西,太宰治会。
并且太宰治远比森鸥外胆大得多,甚至直白得多。
“虽然不会有悲伤,但还是会有遗憾吧?”
夜晚的海边,两人并肩散步。
夜风微凉,夜晚的城市灯火如星星闪烁。
而太宰治的话直白得可怕,是直接到会让某些心怀鬼胎的阴谋家大喊“stop”的程度。
“阿尔文,你已经在横滨待了太久太久了。无论是你当年认识的人、你的朋友与同伴、你的敌人和同盟,他们都离开了……阿尔文,难道你就从没想过离开横滨、离开港口mafia吗?”
阿尔文一怔,笑道:“当然想过。”
“那为什么又回来了?”
“不是又回来了,是没办法离开。”
太宰治的脚步蓦地停下了。
“什么是……‘没有办法离开’?”
走在前方的阿尔文嗅到空气中正有极细微的惊慌和不知所措在蔓延。
阿尔文觉得,这个强行冲到他怀里抢走他头发要和他结下契约的小蘑菇,真是脑瓜转太快了,以致于他完全跟不上。
明明阿尔文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呢,他却像是明白了什么,甚至慌张了起来。
想到这里,阿尔文无声叹气:这个小蘑菇啊,好像总是有很多的思虑、很强的不安全感。
这让阿尔文又是担心,又是忍不住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喜悦。
担心,这自然不必说,没有人会想要自己所爱的人一直忧虑不安。
而喜悦,则是因为阿尔文清楚知道,太宰治心中一切没有说出口的担忧、迟疑、思虑与不安,都是被他所牵动的。
所以,哪怕是不合时宜、不合阿尔文的风格,阿尔文却还是感到了隐秘的喜悦。
——真可爱啊。
就和猫咪一样、不,是比猫咪更甜蜜,更可爱的人。
阿尔文笑着,拉住落后一步的年轻人,继续向前,一边无声安抚着:“没什么的,太宰君,对了,那天你打电话给兰堂都说了什么?我今天回去的时候,还以为他要生气,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果然是太宰君你说了什么吧?”
阿尔文试图转移话题,但太宰治拉住了他。
“阿尔文。”
“嗯?”
阿尔文停下脚步,下一秒,一个带着微凉夜风的温度就挤进了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又轻又委屈地说道:“你答应过我,什么都要告诉我的。”
阿尔文:“……”
这个年轻人,真的、真的很擅长撒娇装可怜。
哪怕阿尔文心知肚明,用头发丝想都明白这个年轻人就是在装、就是想要套话,但讲原则的阿尔文依然是,妥协了。
对,当然是妥协了。
不妥协还能怎么办?
阿尔文摸了摸怀里毛绒绒的脑袋,感觉这个年轻人只是轻轻在自己怀里蹭一蹭,他心中的满足感就比喂养了十只流浪猫还要强。
大概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真的特别会撒娇吧。
“你真的想听吗?”
“要听。”
“这个故事很无聊的,而且可能会有点长。”
“没关系。”太宰治轻声说,“那些关于阿尔文你的故事,所有我不知道的事……都说给我听吧。”
这一刻,阿尔文无声笑了,心中生出说不出的满足感,像是飘荡的风终于找到了归处,等待已久的花终于盛开。
他恍惚觉得,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滞留一年又一年,或许就是为了等待这个人的到来,等待这个人从死亡与虚无中走出来,向他走来。
而他也真的等到了这一天。
于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的,爱是不求回报的。
但,如果这份爱能有回报的话,那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
第二天,阿尔文在醒来后,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变得不太对了。
但是,是什么呢?
阿尔文想不起来。
他困惑地照常出门,照常来到他平日里喂流浪猫的地方,照常从口袋里掏出小鱼干。
他照常任那些迫不及待的小猫咪把他当猫爬架和自动投喂机,并照常“看”到一只阴沉沉、不,是神气活现的小蘑菇,从远处招摇过来,毫不客气地挤走嗷嗷抗议的小猫咪后,坐在了他长椅的另一侧。
大摇大摆,非常地理直气壮,气得周围的小猫咪们纷纷炸毛。
阿尔文忍俊不禁。
“阿尔文,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拜托你!”小蘑菇的声音一本正经。
阿尔文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毕竟,这个小蘑菇是横滨出了名的狡猾鬼,有什么事是需要他这样郑重拜托阿尔文的?
阿尔文想了想,觉得也只有这件事了。
“没问题,”阿尔文说,“你想杀谁?”
太宰治一怔,侧头看他。
片刻后,太宰治轻笑起来,像是彻底确定了什么,轻松愉快、狡猾得意:“你在想什么啊阿尔文,不要总提这种打打杀杀的话啦,我们昨天不是在酒吧约好了以后要一起做好人的吗?”
阿尔文:“?”
小蘑菇:“快,收拾东西,我们要叛逃港口mafia了!第一站去东京怎么样?阿尔文,你不是说对东京的米花町很感兴趣很想去看看吗?那就去看看吧!”
阿尔文不解:“可我昨天告诉过你,我没办法离开横滨……”
太宰治轻轻抓住了阿尔文的手,打断了阿尔文的否定,温柔说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阿尔文,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我真的很抱歉,你本来应该是自由的,而不是被困在这个华丽狭小的鸟笼里……”
你应该是自由的,你不应该被任何人困住,哪怕是我。
太宰治在心中轻声说着:
阿尔文,我放你自由。
蓦然间,如同幻听,阿尔文听到有无形的锁链在天空崩碎,这个困住他无数年的名为横滨的鸟笼,终于开启。
阿尔文愕然的目光从天空落在太宰治的脸上,苍白的眼瞳像是真切看到了太宰治脸上柔和的笑意,和他在风中轻轻飘动的碎发。
“阿尔文,离开横滨吧。”
太宰治轻声说着。
“只要记得带上我。”
太宰治笑着,眼神湿漉漉的,轻声撒娇:“一定会带上我的,对吧,阿尔文?”
这一刻,阿尔文笑了起来。
他突然明白了这么多年来,到底是什么困住了他。
而他也明白了,是什么放开了他。
阿尔文还记得,自己曾经评价太宰治这个年轻人为“死也要把自己喜欢的人一块儿拉进地狱的人”。
可如今阿尔文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原来因爱而抓紧的手,真的也会因爱而松开。
“阿治。”阿尔文柔和说,“我可以亲你吗?”
太宰治笑了一声,还没回答,远处就传来了曾让太宰治一度想要阴暗爬行的声音。
“找到你啦,阿尔文!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怎么样?现在可以考虑我之前的邀请了吗?我们武装侦探社可是——”
江户川乱步的脚步一顿。
江户川乱步的眉头皱起。
江户川乱步的脸色大变。
“什么?阿尔文,你竟然真的被这个家伙拐走了?!”
阿尔文:“还没走……”
江户川乱步高声:“你竟然还打算离开横滨?!!”
阿尔文:“其实我……”
太宰治呵呵一笑,拽起阿尔文就跑,把那个一辈子都没有灯泡自觉的家伙丢在身后。
江户川乱步在两人身后挥手大叫:“不行!不行,阿尔文!你可是我的饲主啊!你怎么可以丢下你的猫猫跑掉?!太没有责任心啦!!”
太宰治心中扭曲冷笑,只觉得这小子聒噪。
但当两人转进小侦探追不到的角落后,太宰治面向阿尔文时却又委屈可怜极了:
“阿尔文,你知道你很喜欢江户川,可是我觉得,你在横滨待了这么多年会更想要去更广阔的地方看一看……而且真心为你好的人,怎么会想要把你关起来呢?”
这句茶茶的话就连阿尔文都听懂了。
阿尔文脸上笑意越深,忍不住轻声唤道:“阿治。”
“什——”
阿尔文俯身,落下温柔亲吻。
“你是最重要的。”阿尔文说。
顿了顿,阿尔文再一次说道:“你是最重要的。”
太宰治看着阿尔文,唇边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意,再一次亲了上去,任由所有的话语与过往都揉碎在清晨的柔光下。
没有彷徨,没有不安。
只有如光一样的柔和温暖,细腻绵长。
·
每一个人都是容器,可以用酒精、**甚至金钱填满,当然,最好是爱。
最好是爱。
江户川乱步:耶,阿尔文要离开港口mafia啦,这就是港口mafia的一败涂地……不对,为什么我也输了??太宰治你坏事做尽!气死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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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鸥外:欸?不是,怎么,我的杀手锏呢?我那么大一个杀手锏呢?怎么我一上位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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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rybody:太宰治你坏事做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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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这篇没啥剧情反正就是要谈恋爱的文,至此全文完结
大家以后有缘再见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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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番外 最好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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