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推开赵夫人就冲了下去,跟着尤弥跳进了河里。
阿弥不会游泳,如果她出了什么事……
他要她们两个陪葬!
夜晚的清水河冰凉入骨,没有光线,下面的情况一点也看不清楚,齐昭从河面上冒出头,环顾四周都看不见人在的踪影,他几乎要崩溃,放声大喊,“阿弥——!”
可是毫无动静,齐昭心急如焚,又扎进了水里。
甲板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赵夫人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甲板上刚刚是站了不少人的,赵嫣儿动手推人下去也被人看见了,如果名声传出去,对赵家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平常她都纵着嫣儿,却也教过她要行事隐秘,小错可以犯,大错犯了也不能让人知道。可是她就是被惯的无法无法,做事没有一点点脑子。
赵嫣儿慌张的走到赵夫人面前,低着头看了一圈周围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小声说,“娘……我本来就是想吓她一下的,可是她真的掉下去了,会不会淹死啊?”
赵夫人冷着脸看她,“教过你多少次了,不管你名声多蛮横,外人面前都要循规蹈矩一点!若是无事还好,人若是死了你还怎么嫁个好人家?身上背过人命的女人,谁家想娶?”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赵嫣儿明显是不服气的,蚊子叫似的反驳了一声,“我也看不上他们!”
赵夫人虽不悦,但是到底也没太把尤弥和齐昭放在心上。
齐昭是个孤儿,没什么背景,这小女孩……就算有背景,约莫这也好不到哪去。她们几个买的衣裳虽然平头百姓买不起,但是但凡是个富商或者做生意手里有点钱的,还是拿得出手的。
只要出不了江柳这个圈子,她还是摆得平。
想好了利害关系,赵夫人神色便渐渐缓和了。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死不死都无所谓。
她拉着赵嫣儿往甲板前面走,站在了尤弥落水的那个地方。
不管人是死是活,面子功夫还是得做一下,这是做给外人看的,为的是赵家留一个还算明是非的评价。
赵嫣儿却没有赵夫人这么淡然,她平时虽然骄纵,打骂下人,欺负别人,但是真的闹出人命却是没有过。她小心翼翼的探头往下面看,只看见水面上隐隐约约有水波在动,却看不清是什么光景。
尤弥一点水性也不通。
她掉入河里以后立马呛了好几口水,因为恐惧,眼睛也睁不开,手脚怎么挣扎都无法浮出水面。
耳朵里全是哗啦啦的水声,什么都听不到。
原来溺水这么难受。
她越是想要呼吸,肺里呛进去的水就越多,肺部越来越痛,越来越难受。
不知道多了多久,或许根本就没有过多久,尤弥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她不是昏了过去,而是在水里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挣扎,缺氧时间过长,身子无法动弹。
在她在水里安静的泡着的时候,好像突然能看到外面了。尽管就一点点光亮,但是好像有个身影,正在朝自己过来。
是齐昭吗?
一股巨大的力道,尤弥的一身飘逸的鹅黄色衣裙,在水里像盛开的牡丹,瞬间收紧,然后被齐昭拉住,冒出了水面。
在出了水的一瞬间,她才昏了过去。
齐昭抱着同样浑身湿透的尤弥上岸,案边已经停了好些热心的百姓准备施救。
他把尤弥平放在地上,有规律按压她的肺,把积水排出来。
尤弥的意识渐渐复苏,她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鼻腔,嘴里,都开始冒水,咳嗽了好一会儿,她才有种得救的感觉。
齐昭的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牢牢的看着尤弥,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尤弥看向齐昭,眼里慢慢蕴出笑意。她伸出胳膊抱了抱齐昭,声音有些干涩,“齐昭,谢谢你。”
这一个拥抱,齐昭猝不及防。
这是他头一次离尤弥这么这么近,相贴的地方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尤弥的心跳很平稳,但是齐昭却心跳的飞快,咚咚咚……快到让齐昭觉得脸是滚烫的,呼吸的滚烫的,他浑身僵住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浅尝辄止的拥抱。
但是这一切尤弥却没有发现。
夜晚的凉风一吹,尤弥打了个冷战。
周围的百姓见尤弥醒了,也哄笑起来,“还好小姑娘没事,不然这小兄弟都急死了!”
齐昭脸烫的通红,一言不发的抱起尤弥,往画舫上走去。
甲板之上,赵嫣儿母女正站在入口。
目光一看到她们两个,齐昭平息的怒火便再次涌上来。尤弥在齐昭怀里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看到推自己入水的罪魁祸首,却也没空纠结这些,只冷冷的看着她,“赵家的小姐真是好本事,原来害人性命便是赵家信手拈来的事情。”
她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周围看戏的人都听见。
赵嫣儿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她打量了一下周围,那些她根本看不上眼的人一个个用那种厌弃,看不起,厌恶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她只觉得不服气到了极致。
凭什么这样看我,你们也配!
赵嫣儿刚想反驳,赵夫人不动声色的掐了一把赵嫣儿,不疾不徐的说,“嫣儿顽劣,失手将姑娘推进河里,我身为她的母亲,亲自想你赔罪。”
她朝着身后的丫鬟伸手,丫鬟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拿出来递给她,她才又道,“我知责任在我们赵家,所以这是给你的补偿,白银百两,还请小姑娘不要责怪嫣儿失手之过。”
白银百两四个字一出,尤弥明显能感觉到人心的风向变了。
若是赵家一口咬定自己失手,态度蛮横,那诸人对赵家的风评只会变差,可赵夫人态度良好,愿意赔偿两个孩子白银百两这么一笔巨款,那便从根本上不一样了。
那群看戏的人好多都盯着那个钱袋子,眼红不已。
巴不得落水的是自己!
赵夫人身后的丫鬟上前又接过锦囊,走上前放在尤弥的怀里,略一颔首便回了赵夫人身边。尤弥冷冷看着她们,轻声说,“齐昭,我们回去。”
齐昭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径直掠过了她们走向自己订的房间。
看客们一见正主儿都走了,也渐渐散开了。
这个时候当面和赵氏硬刚是没有好结果的,她们是这的地头蛇,就算是县令恐怕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所以这笔账,得日后慢慢算。
尤弥性子一向温软,但是这不代表自己可以任人欺凌,对她好的她百倍还,对她坏的,她亦百倍还。
从水里出来,尤弥觉得身上又冰又冷,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
齐昭听见后脚步越发快,疾步走进了原本定好的房间里。
狄娇娇和孟和在一个房间里捧着尤弥给他们带的书,正在温习齐昭教过的字,见两个人湿漉漉的进来,心里均是一惊,立马站起来迎人。
“阿弥姐!”
狄娇娇冲上去问,“这是怎么了?”
尤弥捏了捏齐昭的胳膊,发觉自己还在齐昭怀里,又羞又不好意思,“齐昭,放我下来。”
齐昭也才注意到尤弥还在自己怀里。
但是……
好像不怎么想放。
可是也没有办法。
他乖乖的把她放下,尤弥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齐昭分别去各自的房间泡一下去去寒气。
尤弥缩在浴桶里,脑中回忆起自己被救上来的经过,又想起刚刚自己在齐昭的怀里……
莫名其妙的脸红。
齐昭明明是弟弟啊,可是为什么自己被他公主抱的时候,好像心跳变快了一点?
难不成自己还想老牛吃嫩草不成!尤弥耻辱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定是太久没有接触过男人了,再加上齐昭的盛世美颜迷惑了自己,所以自己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洗完澡以后,尤弥打算和齐昭商量一下赵家的事情怎么处理。还是一定要还的,只是得有一个方法。她知道现在齐昭和之前不一样了,她担心他冲动。
孟和给尤弥开了门,说齐昭刚刚才去洗澡,尤弥心里疑惑他这么久时间在做什么,却没有问孟和,而是轻声走到屏风前面,说,“齐昭,等你洗完我们谈谈?”
齐昭从浴桶里站起来,声淡,“现在过来吧。”
尤弥拐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没有穿上衣的齐昭。
其中尤为醒目的是……
齐昭右肩上红色的凤羽印。
她盯着那个凤羽印,良久没有说话。
齐昭低头看了一眼,眉头渐渐皱起,“你认识?”
尤弥又看了一眼,垂下头说,“认识。”
这二字一出,齐昭对尤弥的了解,便更深了一层。
尤弥的记忆里自然有关于凤羽印的。
凤羽印,皇家嫡系一脉才会有,不论公主皇子,只要满月,身上便会有专人给他们烙上印记。
这是身份的象征,也意味着血统。
齐昭他……
是皇家嫡系的皇子。
尤弥神色复杂的看向齐昭,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齐昭深深的看着尤弥,那双似是清澈似是旋涡一般的琥珀色眸子里,此刻只有专注。
她听到他淡淡说,“我的确是皇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