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发的时候是下午,等到了地方,天已经黑透了。
幸好之前常住的客栈老板相熟他们的,深夜招待了人,翌日一早,一众人便早早的收拾了行囊,往人潮最多的征兵处去了。
齐昭不言不语的站在一边,自他周围,人群自觉的画了一个圈,都没离他三米之内。
有些少女偷偷往齐昭那瞟去,一眼两眼还不够,三眼四眼亦觉得惊艳。
尤弥听到旁边有个小姑娘说,“咱们镇上什么时候出了个这般好看的少年?”另一个低声附和着,“我远远的见过一次的,他不常来,不在镇上住,不过这般模样,若是嫁与他,岂不是每天光看着脸都能看饱了!”
“嘘,你也不怕他听到了!”
尤弥偏头看了看齐昭,用胳膊肘顶了顶他,“齐昭呀,你没有发现自己被好多人看着吗”
齐昭淡淡的嗯了一声,“知道。”
尤弥低低一笑,“那你知道自己生的十分好看吗?”
他微微一怔,“好看?”
齐昭敛眸去看旁边笑靥如花的少女,一时晃了神。
若说好看,阿弥才是这世间绝色,他只要多看她一眼,心就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尤弥浑然不知,只歪着头笑说,“每次咱们去人多的地方的时候,你身上流连的目光总是最多的,上至少妇,下至垂髫小儿,谁不觉得我们齐昭绝世容光呢。”
“那阿弥觉得好看吗?”
尤弥不假思索的点头,“好看。”
齐昭看着她抿唇一笑,没再说话。
殊不知齐昭这一笑,又勾了多少女子夜不能寐呢。
征兵处,宝寻和孟和已经体检完毕,入营也都填好了资料,娇娇和灵茵将他们的随身物品也都送去检查,在营口依依惜别。
尤弥和齐昭办好手续也走过去,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两位弟弟,不觉眼眶一湿,尤弥替他们整理好衣衫,咬着唇,半晌才说,“该说的,该交代的在家的时候都说过了,你们要记住,不论发生了什么,活下来。”
“一定要活下来,知道吗?”尤弥声音又轻又缓,却十分有力道。
她深深的看着他们的模样,声音止不住发颤,“我们永远是你们的家。”话音落下,尤弥落着泪给了他们一个拥抱。
娇娇和灵茵也哭着和他们说自己的体己话,良久,才算是说完了。
齐昭眸色深深,看着尤弥的眼泪,喉头轻动,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目光挪到孟和宝寻的身上时候才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们的肩。
“保重。”
孟和宝寻点点头,红着眼睛走向了入口。
一步,两步,三步……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尤弥绷不住,放声大哭。
娇娇和灵茵也哭成一团。
齐昭登时晃了神,看着三个女孩子哭的凶,头一次体会到了无力的感觉。
“阿弥……”他焦急的开口,却不知道下一句说什么。
尤弥扑进他怀里,手抓紧了齐昭的衣角,“什么都别说,我很快就好。”
齐昭听到这一句,紧绷的身体渐放送了下来,手在尤弥的背后轻轻拍着,“好。”
外头人多眼杂,尤弥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也哄好了两位妹妹。
她知道她要是陷入情绪出不来,娇娇和灵茵只会更难受,她转头勉强笑着说,“娇娇,灵茵,咱们不哭了,咱们吃好吃的去!”
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人身上,浑身舒坦。
尤弥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她用手挡住眼睛,眯起眸子去看天上的太阳,阳光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光,心里突然前所未有的开阔。
春花烂漫,未来可期。
我们终将再相见的,到那个时候,我们都成为了更好的我们。
酒楼内,尤弥选了二楼靠边沿的一桌,从上面能看到下面的景色。
大家的心情虽然缓和了不少,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沉重。
尤弥看了看娇娇和灵茵眼睛红红的模样,也觉得心疼,此时楼梯口处传来声音,是个女子,语气尖锐刻薄,“我都说了不嫁!你们若是逼我,我便从楼上跳下去!”
灵茵亦回眸去看,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口疼的难以附加。
是那位真正的谢家小姐。
听她的语气,可见已经为她寻好了夫婿……
那谢家小姐旁边的嬷嬷说道,“陈员外家里富裕,您嫁过去日子只会好过,不会差的……”
“呵,富裕?那陈员外家三个儿子,个个生的蠢猪一般,看了就让人倒胃口,如今我才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小姐,要我去嫁门都没有!”
尤弥抬眸去看这谢家小姐,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精明又透着市侩,模样平平,周身的气度比起灵茵,十分之一也不如。
她轻抚了灵茵的手,宽慰道,“灵茵,别瞧了。”
原本她还有别的话想说,可是说得再多,其实灵茵都明白的,只是她需要时间走出来。
父母亲缘是人无法抉择的,灵茵这一生荒谬,亲父亲母不知去向,被人当作明珠疼了十五载,也比不上血浓于水的连结,被弃之如敝屣。
尤弥暗暗叹了口气。
那谢家小姐提着裙子走过来,是直直奔着包厢的位置去的。
她原本趾高气昂,目不斜视,从尤弥这一桌旁边经过的时候,只随意瞥了一眼侧着脸看楼下的齐昭,突然就停了步子,直勾勾的看着他。
齐昭坐的随意,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散漫的再桌子上敲着,侧颜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可他就是这样随意往那一坐,便像踏光而来的谪仙一般。
谢家小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怕扰了这份美好,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纠结了好一阵,才用她生平能发出最柔美的语调问,“请问,你是哪家的公子?”
齐昭往身后的椅子一靠,漫不经心的看她,语气凉薄,“与你何干。”
谢小姐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脸上顿时又青又白。
周围的宾客发出哄笑声,更是让她脸上挂不住。
“我堂堂谢家小姐,和你说话已经是你的福气了!”她气急了搬出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希冀看到他诚惶诚恐的模样,可惜,齐昭不会让她如愿。
齐昭眼皮子都不抬,手搭在扶手上,说道,“谢家小姐我原只知谢灵茵,乃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你如同市井泼妇,岂是?”
远处一桌有位兄台朗声说道,“这位兄台有所不知,谢家出了场闹剧,谢家小姐已是换人喽!”
“哦——”齐昭长哦一声,“原真是换了个泼妇回去。”
灵茵一直垂着头没说话,一双白嫩的手死死的攥着膝上的衣裙。
她知道齐昭哥哥是想替她出头,她都知道。
谢家小姐听不得泼妇二字,气的上去就想找他理论,一边的嬷嬷急的赶紧拉住她,苦口婆心的劝,“小姐您就别闹了,这本就是人人都知道的闹剧了,您可能不能有个小姐的样子!老爷夫人整日受人非议,已是老脸丢尽了!”
“混账!”谢家小姐抬手重重扇了嬷嬷一个耳光,怒道,“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什么非议?谁敢非议!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来教训我!”
二楼的看客们都放下筷子去看这出戏,谢家小姐咬牙看着周围,颇觉丢人,饭也不吃了,抬脚就快步下了楼。
此时齐昭淡淡的问,“你想回去么。”
这话是对着灵茵说的。
灵茵一怔,看着谢家小姐走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她眼眶的眼泪还悬而未落,几个呼吸之间,她簌簌流泪,摇了摇头。
“不回去了。”
被人亲手放弃丢出门外的,当初再好,终是过去了。
齐昭没再说话,看着外头便将刚刚的想法打消了。
只需要他动一点手段,就能把这跋扈的谢小姐送回原本的地方,不过,灵茵自己不想回去,他也就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当初灵茵刚来的时候他就偷偷查过,灵茵的确不是谢家夫妇的亲生女儿,如今这个才是亲生的,不过……
那又如何。
齐昭琥珀色的眸逆着光像一块宝石,清澈,美丽的勾魂夺魄,可再往里面看,却像大海一般深沉,其中的漩涡吸引着人无限下坠。
这顿饭吃的安安静静,大家各怀心事。
末了的时候,娇娇说,“阿弥姐。”
“嗯?”
娇娇垂着头,话说的很轻,“年前的时候,绣坊的姑姑曾像让我去江南最好的绣坊学习,一共只一个名额,我那时候在犹豫,不舍得离开你们。”
“可是哥哥们都为了以后,大家能够更好的在一起而去努力,我觉得我也应该去成为更好的自己,学出一番成就,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尤弥沉默了。
娇娇的绣工天赋无人能及,她自己又热爱去做这样的事情,虽说家里不需要她来努力撑起一片天,可就光热爱这一项,尤弥就无法拒绝她的想法。
她在现代的时候听过一首歌,里面有一句歌词。
热爱曾是唯一的信仰。
良久,尤弥点点头,“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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