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绶色藏娇

“所有人都在欺负她!本王无用,竟是连母妃的尸首都无法保全!”

秦胤语带哽咽,眸中氲着一层极隐忍的薄雾,淡如风烟。

“殿下!自宁安侯于羽山之野为国捐躯,皇贵妃母族日渐式微,谢氏满门荣耀全仰仗皇贵妃鼻息。”

“如今娘娘蒙难,您若再出差错,谢氏一族将举族倾覆。”颜臻劝慰道。

闻言,秦胤踏出的步伐犹如千斤之坠,愣怔于原地。

就在颜臻和柴玉苦口婆心,拦着端王之时,一清癯老太监身后领着抬肩舆的大力太监,来到端王居所前殿。

今日上元佳节,皇帝陛下在建章宫内大宴群臣。

而东宫太子作为储君,则在午时,于东宫明德殿宴请诸皇子。

端王与太子殿下素来交好,此刻午时已过,太子刻意遣人来请端王赴宴。

想必也在担心端王会鲁莽行事,触怒龙颜。

不待秦胤推脱,那老太监就携着柴玉替端王换上亲王朝服,强自搀着他坐上肩舆,一路疾行直入东宫。

肩舆径直入到东宫正殿。

就见太子殿下秦慕身着明黄四爪蟒袍,腰间佩着象征大庸储君之尊的明黄绶带,立于廊下。

太子序齿行二,自幼孱弱,常年药不离身。

虽是个病秧子,依旧生的金相玉映,眉眼温柔恬淡,若朔风回雪,霞姿月韵。

此刻他一双深邃有神的丹凤眼,正蕴着清浅笑意看向众人。

而包括端王在内的诸亲王,则身着玄色错金银缂丝四爪蟒袍,腰间佩着亲王制式的绛色绶带。

绶色不同,地位悬殊,象征天家无父子,更无兄弟手足之情,只有君臣有别。

当今陛下子嗣算不得昌茂,共育有五子二女。

男女六岁后不同席,故而两位公主殿下在后宫中,与嫔妃同宴。

今日除却荣妃所诞育的五皇子睿王,因风寒未愈缺席之外,其余三位亲王均已到场赴宴。

席间太子居于上首主位,下首按照长幼之序,依次列座。

端坐于太子左下首之人,是陛下的庶长子郕王殿下秦衡。

郕王去岁已出宫分府别居,经年累月混迹于军中,故而振袖扬手间,显出一段狂情野气。

他眉眼相比之端王稍逊几分,他舒朗英气的墨眉之下,竟生就一双眼角微扬的潋滟桃花眼。

颜臻此刻如芒在背。

从她踏入这殿内开始,郕王那带着嚣张侵略性的眼神,就开始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郕王殿下是几位皇子中最为风流之人,谁人不知郕王殿下有三大喜好:男人,女人,阉人。

颜臻被那直白且不加掩饰的掠夺眼神,逼得耳尖泛红,埋头躲闪。

直到坐在端王身后,将自己隐在橼柱后,才堪堪松口气。

紧挨着郕王身边落座之人,是三皇子宣王秦韬。

宣王殿下醉心于舞文弄墨,身姿挺拔,若芝兰玉树,面上带着清雅沉静的书卷气。

兄弟几人很是默契,推杯换盏间,都不曾提及惨死的皇贵妃,寒暄几句即开宴。

此时殿内丝竹绕梁,舞姬身段婀娜轻歌曼舞。

而秦胤却心不在焉,端着酒盏独自饮醉,全然没留意身后之人,已被旁人觊觎。

柴玉与几位皇子的贴身总管太监,皆被太子殿下赐宴于东宫西配殿。

场间只余诸皇子伴读,与东宫仆从伺候酒宴。

此刻颜臻又惊又怒,恨不得插翅逃离。

因下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郕王,用带着薄茧的指尖禁锢,挑/逗似的摩挲着。

他眼尾染着一抹尚未餍足的嫣红欲色。所为何来已再明显不过。

“颜家庶子,本王还未过门的侧妃,被你心狠手辣斩杀于彭城,你该如何补偿?”

郕王眸色迷离染着微醺,语气低沉喑哑,带着微微喘息,浓重的酒气顷刻喷洒在她脸上。

侧妃?彭城?

颜臻登时会意,原来镇北王那异姓王,竟攀上郕王这高枝,郕王口中被她斩杀的侧妃,定是安乐郡主。

“殿下息怒,微臣亦是军令在身,那镇北王勾结柔然,企图裂土称帝。”

“安乐郡主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镇北王那老匹夫,竟让安乐郡主背下西北十二郡的军事布防图,以身为情报,微臣为大庸鞠躬尽瘁,不得不将她斩杀。”

颜臻不卑不亢解释缘由。言语间,不动声色往后挪动,焦急与荒淫无度的郕王隔开距离。

可郕王却步步紧逼,直到将她逼进两盆半人高的徘徊花之间进退维谷。

郕王秦衡此刻心痒难耐,方才从指尖溜走的滑腻雪肌,让他浑身发热。

恨不能即刻就将这小伴读压在身下,纾解周身陡然涌起的燥热邪火。

心下感叹,这比女子还百媚千娇的伴读滋味独特,可惜放在四弟那不解风情的小古板身边,简直暴殄天物。

脑海中想到这身娇体软的伴读,雌伏于他身下婉转承欢,郕王忍不住喉结滚动。

他勾唇笑得愈发风流痞气,伸手欲折下一支徘徊花,簪在那小伴读鬓角处。真真是人比花娇。

想入非非之际,忽而指尖被花茎上密布的锐刺猬集戳破。

他吃痛不已,目露狠戾,一把扯下那枝带刺的徘徊花摔落于地。

支离破碎的花瓣,满是无言的破碎之美。

郕王故作潇洒捻起满是尖刺的花茎,玩味十足,觑着那如小鹿般战战兢兢的小人儿。

“小东西,此花乃平阴郡所进贡的徘徊花,又名绝代风华,易枝也可枝繁叶茂,此花又名刺客,顾名思义,花刺能杀人。”

郕王话峰一转,将那仿若染血的檎丹色徘徊花,故意在她脸颊上肆意摩挲。

语气中带着势在必得的雀跃。

“你说,若本王将这花刺,在颈间轻轻抹两条血线,这刺杀皇子的罪名,能让你被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

“告诉本王,你想当刺客,还是本王掌中的绝代风华?嗯?”

颜臻只觉恶寒阵阵,她此刻的身份是堂堂正正的男子啊!

郕王竟不顾廉耻的用徘徊花暗喻,威胁她出卖色相臣服于他。

而郕王丝毫不掩眸中欲色,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

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吃拆入腹。

“殿下万金之躯,还是让微臣自己动手吧!”

想到她忠心耿耿为国效力,却被人逼得走投无路,颜臻心中郁结难掩。

她伸手折下一簇半开的徘徊花,任由利刺戳进血肉,用痛来强制压下心底滔天怒意。

在郕王惊诧的注视中,她冷笑着,抬手用带刺的花茎,在她自己的脖颈上划出血痕。

没曾想,那疯癫无状的郕王眸中泛着暧昧不明的精光,竟伸出指尖,触碰她脖子上的伤口。

“你真是个有趣的妙人儿,如今四弟已然失去靠山,你且从了本王,要什么都好说。”

郕王眸中惊艳与狂热渐甚,用染血指尖,摩挲小伴读柔软温热的唇,用血替小伴读点绛唇。

绝望之际,颜臻推开郕王,艰难伸出手,无助地拼命扯着前方玄色衣角。

“嘁~”郕王满不在乎地轻嗤一声。

秦胤正失魂落魄地饮罢惆怅,忽而觉出有人在扯他衣角。

回眸间,竟看见颜政眸中含泪凝视着他。

“四弟,你这小伴读性子温和,倒是与为兄相谈甚欢,不若让他随为兄入得军中谋个差事,光耀门楣。”

“你素来喜欢养犬,前几日为兄府里新进两条毛色光亮,牙口甚好的熊狮犬,为兄用那两条熊狮犬,与你换这伴读可好?”

“殿下救微臣!”

若到郕王手里,她定九死一生,颜臻脸色煞白恳求端王施以援手。

“哼,本王倒觉得你乐在其中。”

秦胤冷眼看着那草包面色潮红,半推半就依偎于大哥怀中,唇瓣泛着淡淡殷红。

这幅旖旎神态,不用猜,就知方才他身后到底发生什么龌蹉肮脏的勾当。

母妃蒙难,颜政竟迫不及待,开始找新靠山,为另攀高枝,他甚至饥不择食。

连大哥这样的人都敢招惹。

眸中冷意渐凝,也罢,他既要背叛,就得付出代价。

秦胤神色自若,将手中酒盏放下,面上装作漫不经心。

“本王的伴读再不济,也好歹是颜大柱国的庶子,又岂是大哥几条畜牲就能换?不若,让颜政与大哥那两条畜牲比试比试。”

“若颜政败阵,则说明大哥的畜牲更厉害些,那本王自然愿意换,若不然,大哥也莫要再觊觎本王伴读,如何?”

“四弟是个爽快人,那就一言为定!”

太子和宣王也颇有兴致加入其中,纷纷命人去取自己的爱宠参与比试,分出高下。

端王甚至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颜臻蜷缩在橼柱旁,心如死灰。

没有人询问她,是否愿意接受这场屈辱的赌局。

皇族贵胄们谈笑风生间,已然云淡风轻地决定她的命运。

这是一场走狗与爱犬之间,生与死的对决,她是命如草芥的走狗。

她的命,甚至比不上这些高高在上之人的爱犬。

若与恶犬缠斗失败,她只能沦为郕王胯/下玩物。

心中一凛,若她失败,那么她女扮男装的秘密将被禽兽不如的郕王揭穿,她不能输!

“颜政,领赏!”郕王超着她挤眉弄眼,举杯邀她共饮。

眼前一花,一枝徘徊花落入她怀中。

颜臻瞳孔骤缩,但见那徘徊花的每一片花瓣都插满尖刺,触之刺痛难忍。

端王自始至终都未看她一眼,仍是与众人推杯换盏。

直到有太监搬来一个与她在宫内居所一般大的铁笼子。丝竹歌舞方歇。

颜臻被太监指引着来道铁笼入口。

笼中早有五条身形壮硕,劲爪柔毳,身形堪比虎豹的熊狮犬在狂吠不已。

“颜公子,比试点到为止即可,莫要伤了主子们的爱犬。”一长脸太监语气严肃叮嘱道。

“点到为止?在下自然乐意!也不知殿下们的爱犬是否能点到为止?”

颜臻被老太监的话气的浑身发颤。

她赤手空拳踏进铁笼中,这熊狮犬居于高原绝境,骁勇善战可博狼吞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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