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逆子找打老父怒

宽敞的堂屋内,苏无倦跪在正中央,悄悄拿斗篷往膝盖下垫。

时间倒退回斗篷落地后,苏无倦大胆承认自己“从外面厮混回来路遇荀择术,而后硬拉着人谈诗词歌赋还灌酒,最后双双醉晕了过去”,并且以“别打扰你女婿睡觉”为由,将战场转移到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的堂屋。

苏绣儿将苏铁从堂屋前忽悠走,乍闻逆子带人回家厮混的苏铁等不及早食上桌就前去抓人,故而堂屋此时不得不跟着屋主一起空腹发怒。

“挨打的人穿什么斗篷!”苏铁一把掀掉苏无倦披着的斗篷,举起木棍对着他只着中衣的后臀狠狠抽了下去。

打人不打脸更不准打臀!

苏无倦猝不及防差点一蹦而起夺棍反抗,万幸原主生母及时拦下快要落下的第二棍,阻止了他即将实施的不孝之举。

“倦儿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怎么可能玩女人!”贺鹊儿拉住苏铁的手臂,楚楚可怜道,“你忘了他小时候的事了?!”

“他要是肯找人,你还不偷着乐吗!!”

在原主生母贺鹊儿满脸哀怨的注视下,想起过往的苏铁嘴角一抽。

原主小时候遇到过一个温柔甜美的小姐姐,被她用一块麦芽糖骗走祖传玉佩。

祖传玉佩找回来前原主挨了亲爹的一顿胖揍,并被罚没收半年的零花钱,以致于当别的小朋友拿着糖葫芦和竹蜻蜓从他眼前欢快地跑过时,原主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即便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绝食也没得到苏铁的松口。

贺鹊儿心软偷偷给原主买糖吃被苏铁发现后,原主又被打了一顿不说,还被关在家三个月出不了门。

苏铁的想法是:这点苦都吃不了能成什么大事?不让他长个“守不住钱财只能失去更多”的教训,小兔崽子怎么学会保护家业!

于是,从此之后,原主坚信女人都是吸财鬼,并对所有陌生女人敬而远之。

别说花钱找女人,就是有人想过来倒贴,原主都怕那人不仅吸他钱,还会吸走他的财运。

这直接导致原主一个没病没残、有房有钱的公子哥,弱冠之后不仅未婚还仍旧保持着童子身。

同时,原主十分厌烦有人给他说亲,逼得急了他都敢扬言出家当和尚。

为此,贺鹊儿没少在背后埋怨苏铁不会教孩子。

媳妇的话勉强唤回苏铁的理智,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没鬼混?没鬼混他身上的印子哪来的?!”

“总不是和男人搞的吧!”

思及此苏铁眼一黑,倒是情愿他一辈子吃斋念佛四大皆空,也不想这逆子如此丢人现眼!

“爹你懂得可真多,我可不就是在外面找男人、都喜欢的女人嘛。”苏无倦急忙将玩字咽下肚,话锋一转,接着嬉皮笑脸道,“哪个小孩不长大?”

“儿子成熟了你不高兴,难道非要我挂在你身上当巨婴您老就舒坦了?”

“你就是乐意养,我还担心将来没人给我养老送终呢!”

苏无倦不想“找男人玩”四字一出,就被别人联想到他和荀择术纠缠不清,谣言威力不可小瞧,虽然大家都是无辜被算计,可谁让他是洞房花烛中占便宜的那一个呢。

事已至此,苏无倦梦中轻狂假戏真做后也只好努力补救,尽量别给荀择术多添不必要的风波。

“逆子!”

平时不是挺要脸的吗,怎么这会儿却好意思把不要脸当骄傲了!

苏铁气得手抖,转头对贺鹊儿道:“你看看他说的什么话!”

从前倒是小瞧了他的胆量,连他老子都敢取笑。

不知道“巨英”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苏无倦扬眉冷哼,“什么话?我说的可都是老实话。”

“明明我好心和贯之分享**秘术,我们难得的兄弟夜谈、把酒言欢,结果你倒好!”苏无倦故作嫌弃道,“造谣我喜欢男人还没完,还非得抹黑你女婿名声,怎么的,爹你是见不得我们兄友弟恭,这才成心挑拨离间背后偷乐啊?!”

“你竟敢拉着贯之说这种浑话?!”

苏铁难以置信,手掌木棍狠敲地,怒从心起唾沫飞,“放屁!老子什么时候抹黑贯之了!!”

他个大老爷们造什么谣、偷什么乐!怪不得他好好地有话找贯之聊,原来是说这些不堪入耳之言!!逆子!!!

重点来了,苏无倦打起精神道:“您要是不想给荀择术泼脏水,那您没事拖家带口地跑我房里来抓人,刚才又造谣我和男人鬼混是什么意思?”

“你这不就是想昭告天下,说你儿子我,”苏无倦无赖地笑了笑,“昨个一夜都在和您完美的女婿,颠鸾倒凤共赴巫山嘛!”

“你要是有本事让荀择术嫁给我,我倒是乐意把他给供起来,毕竟夫夫一体,他中会元就是我中会元,也算圆了你想儿子高中的梦,以后的科举我也省得参加了,改天再娶个平妻生儿育女,如此儿孙满堂的成就也有了。反正左右都要结亲,如此妹妹也高兴,爹你出的这个主意甚好,皆大欢喜呢,娘你说是不是,你也支持爹出的这个妙计吧。”苏无倦茅塞顿开,一脸惊喜地拉盟友。

“满口胡言!我几时说过这话?!!”苏铁涨红着脸,提棍就想抽人。

木棍砸向后背之时,贺鹊儿立刻舍身上前拦着:“铁哥息怒,准是有人教坏了倦儿,你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你想打死他吗?”

“昨天他还是好好的,今日便语无伦次胡言乱语,定是在外遇到坏人怂恿,你且冷静一会儿,等我喊奉书过来问问情况再说。”

苏铁收起长棍,怒容未消道,“我不管你在外面找男人还是女人,你口无遮拦也要有个限度,贯之是君子,听不得你疯言疯语,再让我听到你胡扯!我就打断你的腿!!”

“还想娶贯之,你当他看得上你?”苏铁气不过,“你就是想倒嫁过去人都嫌你粗鄙无知!”

“贯之是你妹夫,你不知检点就算了,酒后胡言偏偏还要去攀扯他,此等荒唐的话若是被外人听见,你让绣儿以后怎么见人,让贯之以后如何面对同窗,你想让我苏家成为整个禹州府的笑话吗?!”语罢,棍子砸地的一声脆响帮怒气助威收场。

这事就是苏绣儿自己整出来的,她不好意思见人的可能比天塌下来都低。

苏无倦假装懊恼地沉默,心里对原主父母认定荀择术是清白身之事,万分满意。

一味地言语遮掩只会更让人多疑,真假参半的大放厥词,反而会让旁人不自觉地相信自以为的一面。

比起温润如玉的荀公子和贪财愚笨的苏少爷好上了,当然还是苏少爷在外面被人带坏了玩女人,回府兴致上来后硬拉着妹夫分享心得,而后双方一起喝酒秉烛夜谈熬不住睡着了这事更加可信。

毕竟,没人知道平时看着老实的苏少爷会半夜爬墙去赌坊,也就不会有人想到忠厚的苏少爷会对准妹夫下手,更不会想到谦谦有礼的荀公子会被人绑架下药。

若单单只是两个男人醉倒一起的话,除了做梦还能干什么呢?

就算有点走火,以原主和荀择术半斤八两的身材,不可能喜欢原主的荀择术一定可以反抗,又能出什么意外呢。

苏铁单手拄棍,刻意学文人蓄的山羊胡也跟着发抖,他没好气地说:“把奉书喊来,我倒要看看,他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

一天不见就跟变了个人似得,难道他以前的听话都是装的??

想到这,苏铁吃了焦菜似的黑了脸。

“你喊他来问也没用。”

苏无倦故意挑衅,“你去找相好的女人会带个碍眼的跟班吗?”

奉书跟着照顾原主,鬼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什么不能说的蛛丝马迹,还是别让他来了。

潜移默化中,找女人比找男人更能让传统的原主父母接受。找女人必须强调出来,绝了他们心中找男人的猜疑,彻底做实他昨夜和未来妹夫分享巫山**的事。

家丑不可外扬,此刻屋内只有苏无倦和原主父母三人,其他人都分散在各处忙着往日惯常要做的事,至于私下里有没有人偷懒闲聊,那就不得而知了。

苏铁也不想问话了,逆子都自己承认了,别的不说,不读书跑去勾栏玩女人这事准是没跑了!

就这他还问什么问!!

没有废话,苏铁提棍抬手就砸。

贺鹊儿被苏铁挣开的劲道甩退两步,呼呼作响的棍风不给她再次靠近阻拦的机会,她站在一旁焦急喊道:“当家的别打了,你要打死他吗?!”

“让他打!”

苏无倦继续添火,“敢说不敢认的懦夫他还有理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奉书是老实孩子不会说谎,贺鹊儿想去提前问问情况,又怕他火上浇油,故而犹豫了一会儿没敢走,谁成想吃错药的儿子忘了“躲其锋芒,避重就轻”八个字怎么么写,拱火的话张口就来。

“他酒还没醒胡说的!”贺鹊儿急道,真是一刻都走不得啊!

“我看他清醒的很!”苏铁一棍抽下去,苏无倦后背见红。

贺鹊儿忍不住扑过去,红着眼道:“都见血了,你真想打死他吗?!”

媳妇扑在逆子身上,苏铁只好收手。

听到见血,苏无倦准备来个装晕转场,谁知闭眼往前倒的过程中,他体力不支真的晕了过去。

察觉儿子晕了的贺鹊儿大惊失色,“快去喊大夫,倦儿晕了!”

“就那两细棍子能晕人,小兔崽子别是装的吧?”苏铁用木棍戳了戳苏无倦的脸颊没反应,“真晕了?”

不可能,我下手心里有数着呢,定是兔崽子装晕博他娘同情!

好小子,敢糊弄老子!

苏铁冷笑一声,用棍子帮苏无倦翻了个身,又敲了敲他的脸颊。

“铁哥别玩了!”贺鹊儿焦极欲泣,“快把儿子搬回屋里!”

“等会人都凉了!”

贺鹊儿急出了泪花,苏铁只好暂且作罢。

原主没什么急病,接受原主壳子的苏无倦晕了一会儿而已,凉他是不可能当场凉了的。

反倒是西院的荀择术,因为等不及洗了个冷水澡,心口发冷的打了个喷嚏。

“贯之,你在吗?”逆子昏过去后,苏铁想了想,还是决定来找荀择术把话说清楚。

荀择术在苏铁踢门的时候就醒了,一开始他浑浑噩噩浑身发凉忘了反应,直到听到苏无倦掩盖事实时才回过神来,可他难以启齿无颜反对,便干脆装睡静观其变。

等屋内的人都离开后,他强撑着起来穿上床边放的干净衣服,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屋内。

岂料他刚清洗干爽穿戴整齐,苏铁便寻了过来。

不知苏无倦之后有没有吐露实情,荀择术对着窗框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出去了。

苏铁在门口又唤了两声,才等到荀择术开门请他落座、给他倒茶。

“贯之啊,昨天那事,”苏铁面露羞愧,“实在是委屈你了。”

此话一出,荀择术心口一沉。

没给荀择术细思的机会,直肠子的苏铁一口喝完递来的茶水直接表明来意,“无倦那孩子没分寸,做了那档子事后还有脸拉着你炫耀!”

“我已经打了他一顿,谅他以后也不敢再找你胡说了。”苏铁转着茶杯,迟疑了一下,“以前他是挺懂事的,也不知被谁给带坏了,竟敢背着我喝酒胡来!”

“不过你放心!”想到之前夸口儿子好学知礼,感觉脸疼的苏铁捶着桌子保证道,“你该怎么教怎么教,他要是不听话,你就直接打!”

“你要是怕下手轻了就告诉我,我亲自把他打服了再带给你教!”

不知苏无倦怎么说的,听样子他们还不知道昨天具体发生了什么,荀择术垂眸看着手中冒热气的茶杯,轻声道:“伯父说笑了,侄儿笔下只有镇尺,从无戒尺,恐怕要让伯父失望了。”

苏铁没听出话中拒绝之意,笑着道:“没事,我这棍棒藤条多的是,他要是不听话你就和我说,保准给你打服了送回来。”

荀择术轻咳一声,望着苏铁无奈道:“学贵在乐,若是心中不愿,又怎么看的进书中真意呢?”

“禹州府的好先生不少,总有一个是苏兄合眼缘,且真心愿意跟着学的夫子。”

说着,荀择术掩袖咳了几声,抱歉道:“失礼了。”

苏铁见荀择术气色不好,想到逆子昨日灌酒之事心中有愧,便道:“此事容后再议,你身体不适先好好休息,有事尽管吩咐下人,别跟伯父客气。”

荀择术不好当面反驳,口头应下后起身送苏铁离开。

阳光明媚的屋檐下,靠着门框借力的荀择术却只觉心口微凉、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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