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楚云行冷笑一声,“胆子还真不小,但凡被他发现,你就是死命一条。”
姜永舒目光落在壁画上,“那人是山寨的大当家?你丈夫?”即便她早已猜测出,却还是装作不知的样子问她。
“是。”楚云行冷冷回答。
姜永舒点点头,她本想尝试利用这大当家拖住隗长东,趁着山贼们的注意力都在这边的时候带楚云行逃出去。但过程略显困难,这人完全是失控状态,虽然力气大但还是打不过隗长东,拖延不了多久。
所以这一步,权当作试探。
楚云行告诉她隗长东与京城中人有联络,这些能致人昏迷甚至发狂的药物很可能是从京城得来的,如若他发现药物效用变低,会有什么动作呢。
若是他离开山寨,她们就能获得一段缓和的时机。
“你是怎么发现他的。”楚云行越发感到危机,自己藏了许久的秘密,就这么被她发现了。
姜永舒淡然一笑,并不言明。
楚云行谋略之高已达到了90,况且单凭她一个世家小姐,被困于山寨五年见不得光都没有崩溃,还在寨中掌控不小的话语权,就知道她一定不简单。
她这几日一直在打探山寨的情况,在其他山贼口中,他们的大当家极为喜爱楚云行,平日对她是言听计从,除了不让她离开,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但听闻楚云行在半年前生了很奇怪的病,大当家为了救她离开山寨遍寻隐世神医和神药。
在这期间,他音讯全无,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寨中的弟兄们心中怀疑大当家遭遇了不测,但只要人还没回来,没有确切的消息,他们就还保留着一线希望。
不过谁能想到,他们的大当家被自己的夫人和二当家合谋,挑断了手脚筋脉,割掉舌头,喂下致人昏迷失智的药物,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暗室中。
日日夜夜被关在黑暗狭小的空间,身体不受控制,听着来来往往的人声却不能得救。
常人来看大约会认为楚云行狠毒非常,勾结他人对付自己的丈夫,还隐瞒实情装作若无其事,堪称狼狈为奸。
但姜永舒并不觉得她有错,反而很欣赏她狠厉的手段。
毕竟她不是自愿来到这里,也并不想成为压寨夫人,大当家既然强迫她,那就要做好被人反杀的准备。
姜永舒缓步走向壁画,俯身捡起地上的的银针,“极阳草我已经拿到了,这之后,便可解你的半边月之毒。”
她回过身,另一只手掌心出现一根深红如血的草,
楚云行着实看不明白眼前的女子,她分明一同被困于山寨,是如何拿到罕见的草药,而且表现沉稳,丝毫不觉恐慌。
“夫人和这位姜姑娘,还真是一见如故啊。”门口传来隗长东的声音,满是意味深长,“这么晚了,还要聚在一起,不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两人心中皆是一顿,姜永舒迅速收起极阳草,只道不愧是名门弟子,自己竟没有察觉他何时站在门后,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隗长东一步一步走近,脚步声在如此环境下格外突兀。
他面朝姜永舒,眼神阴冷似一条毒蛇,在她身上攀爬,“我见姜姑娘如此温婉端庄,心中也甚是喜爱…”
一旁的楚云行不禁白了他一眼。
姜永舒眼都没眨,“二当家有所不知,我原本和二当家一样是个男儿身,只是生了一场大病…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
隗长东微微拧眉,一时不知是诧异还是怀疑她话的真假。
楚云行轻咳了一声,“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二位告辞。”姜永舒不顾隗长东的脸色,先一步离开,回到了后院的房间。
后院林木高耸密集,矮小破旧的房屋前一点烛火微弱,幽幽轻晃。
姜目手持烛台站于门外,暗黄的光只照亮他的半张脸,狭长的眼眸因瞳孔的灰白显得奇异,像是某种动物的神态。
听到逐渐靠近的声响,他眼睫颤了颤,握住盲杖向前走了两步,“阿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里太危险了…”
姜永舒安抚道,“别怕,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两人进了屋子,姜木从床铺枕头下拿出什么,交到姜永舒手上。
是几张干饼还有两只馒头。
“你从哪里弄来的?”姜永舒抬眼看向他,这才注意到姜目另一侧下颌处有青紫的淤伤,“他们打你了?”
“不是…”姜目连忙偏过头,略显心虚地否认,“他们只是骂了我几句,这伤……是我自己摔的。”
姜永舒一听就知道他没说实话,谁能把自己摔成这个样子。
那些山匪一向蛮横霸道,以捉弄欺侮人为乐,绝对不会是骂几句就算了。
“坐下。”姜永舒道。
姜目乖乖俯身,摸索着坐在床铺上,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下颌一凉,接着便有些刺痛,他不禁躲了一下。
“忍着点。”姜永舒借着烛光,在他伤处抹上药膏,她瞧见姜目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次日清晨,山寨喧嚣非常。
姜永舒穿过来往忙碌的人群,到达东山边缘。
下方无数的猛兽正在狂躁地咆哮,而山贼们正三五人合力移动兽笼,推到木板送至运货的马车上,再蒙上一层黑布。
黑布在野兽的撞击下猛烈地颤动,仿佛下一刻就会震碎,破笼而出。
姜永舒一直疑惑他们为何抓捕饲养这些东西,问过楚云行后才得到答案。
京城中不乏高官子弟、富商豪绅,他们银子太多想方设法寻欢作乐,而这些野兽,便是送去专门的场地,供这些人观赏娱乐。
每月十五,他们挑选一批成年的、攻击力强悍的兽,于夜间送至京城。
但她昨夜观察过,月有残缺,并未到十五,他们为何会提前,难道和隗长东的药有关。
正思索着,察觉身后有人接近,姜永舒及时避开,转头便看到隗长东一袭白衣,负手而立,站于她身侧。
姜永舒不想和这人接触,但她可能从对方这里得到一些信息,所以即便内心抵触,她仍旧留在原地,却并不先开口。
不多时隗长东便道,“在下昨日言语不妥,望姜姑娘不要介怀。”
“二当家多虑了。”姜永舒淡淡回应。
“姜姑娘大度,不过在下今日确有一正事相商。”隗长东一本正经地看向她。
姜永舒倒想听听他这“正事”能是什么事,便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三弟周游在外,不消两日便可回归。既然姜小姐与我风清寨如此有缘,不如待我三弟回寨后介绍你二人相识,你留下来做三夫人如何。”
“……”
沉默的这一下,姜永舒很想问他一句,你是认真的?
姜永舒暂且不知他这一出是不是有别的谋划,但这让她想起现代时,不少叔叔阿姨明里暗里的给她说媒。
即便她已经身价不菲,完全不需要依靠别人,他们还是觉得她最终要有一个家庭做为归宿。
原来帮人做姻缘真的是人类热衷的事,不论性别年龄。
“你三弟不会怪你自作主张吗。”姜永舒其实想说他有点冒犯了。
“三弟向来听话,姜姑娘不必担心。”
“再议吧。”毕竟他们俩还没熟悉到可以介绍亲事的程度。
她轻飘飘揭过,隗长东也不生气,一个山贼前来向他禀告,瞧见姜永舒犹豫着没有开口。
隗长东道,“说就是了,以后都是自家人。”
“是,二当家,兽群准备好了,车马已经在山门列队,稍事休整后今晚便可出发。”
“知道了,下去吧。”下属走开,姜永舒佯装不知,问道,“你们是要去何处?”
隗长东最爱卖关子,踱步片刻之后才十分严肃地开口,“面圣。”
带着猛兽面圣,似乎有些奇怪,但更让姜永舒没想到的是,这山寨来头好像真的不小,能和朝廷甚至皇室相关联。
但她与隗长东的交流就此止住了,因为再问下去,对方只会装模做样地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她至少知道了今夜会有一部分人手离开,包括隗长东,这样她带楚云行逃出去的机会就变大了。
停歇后的午时,姜永舒再次进入楚云行房间,她们将门锁住,把被下了药的饭食喂给瘫倒在地,意识不清的大当家。
楚云行空腹服下极阳草煎出的汤药,咽下去便觉口腔到食管如一道流火划过,点燃了火般灼烧。
姜永舒让她稍缓一下,随后按照姜蓉的的说法,为楚云行针灸,在她各处关节穴位上扎满密密麻麻的针。
楚云行骨髓深处似要冒起火来,喉咙涌出一股血腥气,她疼得忍不住抽动身体,但只能强压着焚烧一般的痛感,咬紧了牙关。
针灸起码要小半个时辰,姜永舒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你是如何被困在此处的?”
这问题的答案,楚云行会记一辈子,放在以前她可能因耻辱而不愿说,但现在,她不在意了,因为心底剩下的只有恨。
她话音有些艰难,“隗长东那个死人骗我过来的…然后把我献给了他大哥。”
想当年她作为户部尚书的独女,到了适婚的年纪,被皇帝赐婚与当朝二皇子。
这本是一段门当户对,对双方都好的姻亲,但那二皇子风流成性,时常穿行于各大青楼,身边莺燕成群。
楚云行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她知晓赐婚无法拒绝,也无意挽回浪子的心,便乔装打扮成平民女子出门,邀约不相识的男子,欢愉过后就再不现身。
她并不担心被揭穿,即使日后有人认出,以她的身份,对方也不敢造次,再随便拿些银钱打发了,风平浪静。
隗长东便是其中之一。
那时隗长东和现在一样,一副文邹邹的模样,皮囊还算不错,而且颇为拘谨、矜持,像是涉世未深的纯良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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