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浔在有人看过来之前,和某个混蛋拉开了安全距离。
他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空,跟随者眼镜和虞家主的交谈,继续观察起虞晴的房间。
不得不说,“狼烟”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组织里的成员还是有点东西的裴知浔想,眼镜思路清晰,经验丰富,和身边问完三个问题后就无所事事的少爷形成了鲜明对比。但即便如此,能够发现的有用信息还是太少,虞家主的回复也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窗户外正对着虞家的花园,梅雨季节,土地泥泞。
“房门反锁,小晴从窗户翻出去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下了一整晚的雨,也不好辨认脚印。”虞家主解释道。
房间里很整洁,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但越是如此,就显得整个事情越发诡异。
“您认为,袭击宁夫人的异形,会和虞小姐的失踪有关吗?”眼镜换了个思路问道。
这个问题问出来,裴知浔敏锐地察觉到,虞家主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但是他还没开口,一道突兀且尖锐的声音响起“:”
“绝对是!我都说了,没有抓到那个家伙,我睡觉都睡不安稳!可是偏偏连监察局要来都拦着!现在倒好,晴晴出事了!晴晴要是回不来!我要你们虞家人都偿命!”
“宁婉清!”虞家主厉呵一声,沉下脸命令纸扇男,“太太受刺激太大,还不赶快扶她回房间休息!”
纸扇男立即应了声“是”,几步走到门口,低头道:“太太,得罪了。”接着就上手去扣宁夫人的右肩。
宁夫人像是一下子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原本寡言少语,不动不闹,在眼镜提到那个异形后,就变了副模样。她也不顾左臂上的伤口,疯狂地击打纸扇男伸过来的手,大声吼道:“别碰我!你们都一样恶心!虞天鸣!你不得好死!为了包庇那个贱人,不顾我和晴晴的死活!”
“胡言乱语!宁婉晴!我看你是神志不清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办案突破点竟自己跳出。除了虞家主不太好看的表情,和宁夫人信息量有点大的话外,裴知浔对于纸扇男的反应也有些在意。面对家主夫人的发疯,纸扇男并没有什么无措和意外的情绪。
有点像……已经习惯了的样子。
眼下虞家主摆明想要捂人嘴,吩咐下属强制送宁夫人回房的行径,也实在不算体面。裴知浔正思索着开口说点什么,能暂时制止纸扇男的动作,身边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神志不清?我听着夫人讲话思路挺清晰的啊,这不是把嫌疑人、作案动机啥的都说出来了吗?虞家主,到底是谁神志不清了啊?”
裴知浔的思绪被拉回来,一偏头,说话的人吊儿郎当地倚着靠近窗户的墙壁,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仗着没人敢动他就胡作非为的样子。
裴知浔以前对纨绔子弟这类群体,向来没有太多好感,但现在突然觉得,有些人,还真就得靠这种无所顾忌的公子哥来治。
方才被调戏的怨气散下去一点。裴知浔“狐假虎威”道:“按照刚刚夫人的意思,导致虞小姐失踪的人,家主好像认识?”
虞家主即便被阴阳了一番,不敢真的对这位少爷发作。可眼下裴知浔主动往枪口上撞,实在是有做撒气筒的潜力。虞家主阴沉的目光刚锁定他,就看到小白花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往邬宸睢身后一躲,熟练地喊了声“哥哥”。
虞家主:“……”气得要死但又没办法。
裴知浔利用完便宜少爷挡枪,又把头探出来,接着问道:
“家主不解释解释吗?”
邬少爷没有什么表示,明显纵容着小白花,两个下属关注案子,也都静等解释。
虞家主沉默一会儿,开口:
“这是我们的家事,有一些误会,我可以和各位担保,上起伤人案,和小晴的失踪没有关系。”
少爷继续发力:“大家都还不知道虞小姐为什么失踪,您怎么就能确认,两起案子是没有关系的呢?”
裴知浔对邬宸睢尚且留存的一点逻辑思维,和天不怕地不怕创死所有人的态度保持赞赏。纸扇男暂时停止了动作,等待家主发话。宁夫人又哭了起来:“你就是存心报复我……可是晴晴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好狠的心……”
宁夫人哭得哽咽,虞家主继续沉默,邬宸睢趁机给眼镜甩了个眼神。
眼镜会意,走到宁夫人身边,礼貌道:
“夫人,我护送您到楼下休息,您先冷静一下,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们说。‘狼烟’既然接了这个委托,就一定会查个清楚。”
宁夫人止不住泪,但点了点头,纸扇男皱眉,下意识想伸手阻拦,还没动作,一个高壮的身影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一直发挥什么作用的背心正憋得慌,眼见纸扇男有动手倾向,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活动了活动手腕。
除了眼镜之外,他对一切文质彬彬风格的男人都没什么好感,总觉得是在矫揉造作装样子。背心一身的肌肉实在是具有威慑力,哪怕不知晓对方的异能等级,纸扇男也不敢和对方正面起冲突。
虞家主没有出声阻拦,眼镜和背心就把宁夫人带了下去。视角原因,裴知浔没看到邬宸睢给眼镜的眼神。他其实有些意外,那两个人居然直接把不靠谱的少爷自己留在了楼上,但横竖自己在场,也漏不掉关键信息,就不再腹诽“狼烟”成员心大了。
场上一时只剩下四个人,虞家主没开口,倒是纸扇男说了话:
“邬少爷,我知道,您现在可能先入为主地认为,夫人的话是对的,毕竟她也是受害者。但是家主确实是无辜的,夫人确实是误会了。”
“袭击夫人的异形,夫人自己都没有看清长相,她说的话,不过是猜测。并且,如果家主真的想包庇作案异形,怎么还会给‘狼烟’发委托,请您来调查呢?”
原来给“狼烟”发委托的是虞家主。裴知浔若有所思。刚刚宁夫人表现出的那副模样,倒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她自己发的委托。
不过——点名道姓让这位人尽皆知的废物少爷接委托,也算不上有多想认真查案。裴知浔瞥了邬宸睢一眼,少爷本人却似乎浑然不觉自己的坏名声,像是被纸扇男的说法说动了,没有反驳什么。
裴知浔在心里叹了口气,怼人的那几句已经耗光了少爷的所有脑细胞,他只好继续“恃宠而骄”地开口:
“所以按照夫人的猜测,袭击她的异形可能是家主的哪位熟人呢?”
纸扇男没想到这位生活助理这么关心案件本身,他带着些审视意味地看向裴知浔,但是裴知浔已经充分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一成为目光焦点就往邬宸睢身后缩。邬宸睢高他半个头,挡住他完全不成问题。
真是一个好用的工具人。裴知浔对少爷表达了认可,等着纸扇男的回答。
但没想到,虞家主沉默许久后,自己开了口:
“她说的是青石巷那家胭脂铺的老板,我之前去那家铺子订礼品,和老板认识了。后来晴晴妈妈不知道从谁那里听到了闲言碎语,误会了。她到了四十岁以后,就经常疑神疑鬼的。但我可以发誓,我和老板清清白白,我只是不想因为家事,去打扰一个无辜的人。之前晴晴妈妈就找过老板的麻烦,我感到很对不起人家。”
“邬少爷,您要查,我不拦着,但是如果最后查清了,确实是一场误会,那请您也记得给她道个歉。”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胭脂铺老板。
邬宸睢状似随意地点了下头,却开口问了个关注点清奇的问题:“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去胭脂铺订礼品?”
虞家主的表情一时变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回道:“亲戚中的女眷,相熟朋友的妻女,总得送些女人家爱用的物件,有什么问题吗?”
邬宸睢听后“哦”了一声,像是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太在意答案是什么。
虞家主见两人都不在发问,正色道:“后续有相关信息,我会及时联系您。您请便。”
邬宸睢颔首,从身后把缩着的人拽到身前,轻推着裴知浔的背往门外走。
纸扇男目送两个人的身影走远后,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
“家主,小姐失踪的事,您也不打算让监察局介入调查吗?”
虞家主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失踪未满24小时,监察局那边本来也不能立案。”
“是超过了24小时,监察局那边又得到了相关消息,他们是可以强制介入调查的。上起案子,您以家事为由,强行拒绝他们调查,和监察局那边的关系已经闹得有些僵,这起案子,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又有意隐瞒……”
“他们怎么知道?”纸扇男的话被冷着脸的家主打断,虞家主看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幕,沉声道,“除非家里出了内鬼,那刚好,可以趁势清查一波。”
“不然,他们怎么能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狼烟’的人总不会傻到把送上门的委托,拱手让给监察局。”
“狼烟”和监察局关系算不上差,但毕竟一个官方一个民间,本质上来讲,也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监察局要是把案子接完了,“狼烟”就没饭吃了。虞家主也是笃定了两方的不共边关系,才敢放心告知“狼烟”虞晴失踪的事情。
纸扇男没再说话,安静地等待家主的下一步指示。
另一边。
裴知浔出来后,借口上厕所,掏出手机,给尤冬敲了几条消息。
他言简意赅地交代完了虞晴失踪的事情,提了几个自己认为的疑点,让尤冬在注意不让虞家察觉的情况下,去调查一下。
出来后,看到倚墙等着他的邬宸睢。
裴知浔乖巧上前:“哥哥,接下来干什么?”
果不其然,少爷报出了刚刚交谈中提到的唯一一个地点:“去青石巷那家胭脂铺看看。”
“他们两个不跟着?”
“还没和宁夫人聊完,怎么,我带着你,还不放心?”邬宸睢扬眉。
裴知浔笑了笑,给足少爷面子:“怎么会,有哥哥在,安全感满满。”
实际心里想的是:就因为有你在,才不放心好嘛。
虽然这个调查决定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既然虞家主提到了,还是有必要去找胭脂铺老板聊聊。其他的调查事项已经吩咐给了尤冬,裴知浔也就专心陪着少爷“微服私访”。
青石巷离虞家不算远,两个人在路上找人打听到胭脂铺的位置,到了却被员工告知,老板已经出去了,并且一天都不会回来。
邬宸睢:“所以老板去哪儿了?”
“也不远,就巷子尽头那家酒楼,不过呢,那家酒楼今天搞活动,一般人不让进。”
“那怎么才能进去?”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讨酒楼楼主开心就行。”
邬宸睢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那怎么才能讨楼主开心呢?”
员工伸了个懒腰:“要么是楼主熟人,要么投其所好啦。楼主喜欢磕CP,只要在酒楼门口秀恩爱,让楼主磕到了,他都会请进去哒~”
越听越不对劲的裴知浔:“……”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楼主怕不是什么不正经网站的作者吧喂!
结果一转头,刚好对上了邬宸睢若有所思的目光。
裴知浔:“……”
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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