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裴聿风

第二章

裴聿风出现的刹那,废剑堆旁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那三个还在满地打滚求饶的弟子,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哭嚎声戛然而止。

白芙抬眸看过去。

只见他缓步走来,周身气场清冷凛冽,身着一袭月白暗纹灵师服饰,领口与袖口滚着银边,走动时衣袍轻扬,不沾半分尘埃。

墨色长发用一根银质发簪束着,将余下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添了几分清冷禁欲。

裴聿风生得一副极为出挑的容貌,最绝的是他的一双异瞳,左眸是琉璃般的浅金,右眸是寒潭似的墨黑。

他的目光掠过瑟瑟发抖的三人,径直落在白芙身上。

“灵师阁规矩,禁止私斗。”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收手,此事交由执法堂。”

白芙正闹得兴起,这盆冷水兜头浇下,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她非但没收手,反而朝他逼近一步,仰起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服气:“规矩?他们骂我,说要剥我的珠子,你不管他们,反倒来管我?裴聿风,你是不是瞎?”

她抬手故意扯裴聿风的袖子,像只炸毛的猫,又凶又赖道:“再说了,我不过是给他们点小教训,又没真把他们怎么样。你倒好,一来就拿阁规压我,怎么,只许他们欺负我,不许我反抗?”

裴聿风垂眸,看着自己衣袖上那只作乱的小手,眉头都没动一下。

他平静地陈述事实:“他们有错,我自会惩戒。但你动手,便是坏了规矩。灵师阁不分人妖,只讲章法。”

“章法?在我这儿,拳头硬就是章法!”白芙气笑了,下巴高高扬起,眼底全是叛逆的火苗,“裴聿风,你少跟我打官腔。今天你要是不帮我收拾这几个家伙,以后就别想我听你一句!”

她这副蛮不讲理的模样,看得裴聿风眼底的清冷更甚。

他语气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子油盐不进的劲道:“规矩不可破。你若再闹,我只能带你去执法堂。”

“你——!”白芙被他堵得一口气上不来,胸口剧烈起伏。

她猛地抬手,作势要打他。

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他轻轻扣住。力道不大,却让她动弹不得。他指尖的灵力沉稳又克制,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别闹。”他吐出两个字,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这两个字彻底点燃了白芙。她气得指尖都泛了红,嘴里不依不饶:“我不管什么规矩!今天我非要教训他们不可!裴聿风,你要是再拦我,我就把这灵师阁掀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裴聿风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伪君子!”

裴聿风任由她挣扎,纹丝不动。

“口舌之争,无用。”他淡淡道,“我拦你,非为护他们,只为守阁规。你若再闹,禁足三月。”

白芙气得差点咬他,他却已经侧过头,对那三个目瞪口呆的弟子冷声道:“寻衅滋事,口出妄言,去执法堂领三十鞭,面壁三日。”

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松开我!”白芙见人跑了,火气没处撒,扭着手腕更用力地挣扎,指尖甚至故意去挠他的掌心,“他们都跑了,你还抓着我干什么?你就是故意跟我作对!”

裴聿风任由她挠着,那点微痒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他非但没收紧力道,反而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再闹,禁足半年。”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着清冽的松木香。白芙闹腾的动作一僵,耳尖不受控制地有点发烫。她别扭地扭过头,嘴硬道:“谁怕谁啊!”

裴聿风看着她泛红的耳尖松开手,语气依旧清冷:“那三人已受罚。但灵师阁的规矩,你必须守。”

白芙得了自由,立刻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却没再说话。她抬起手腕,指尖小心翼翼地揉着上面的浅红指印。她的皮肤太嫩,他明明没用力,还是留下了痕迹。

“都怪你,下手这么重!”她小声抱怨,语气里却没了刚才的火药味。

裴聿风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手腕上,顿了顿。“是你皮肤太娇。”

他轻声道,听不出情绪。

“……。”

话音落下,裴聿风指尖凝出一缕极淡的灵力,没有直接触碰她,而是轻轻覆在她腕间的红痕上。

那灵力温温凉凉的,像一片羽毛拂过,瞬间带走了皮肤下的灼热和不适。

“别再揉了。”他收回手,目光移开,语气平淡地提醒,“一会儿就消了。”

白芙揉手腕的动作停了。她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手腕,心里那点气闷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她撇了撇嘴,没再吭声,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

启昭三百年,秋。

六界动荡,北荒的玄渊裂隙浊气弥漫,中洲的蚀灵虫肆虐成灾,灵师阁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凝重。

这天,议事堂外的青石坪上,几个弟子聚在一起,压低声音议论着。

“听说了吗?裴师兄要闭关了,就在这三日后。”

“这么急?眼下蚀灵虫闹得凶,北荒也不太平,师兄这时候闭关,谁来主持大局啊?”

“小声点!”一人紧张地左右看了看,“我听说,师兄前几日去东海岸镇压海怪,被浊气反噬了,灵力一直不稳。再不闭关调息,恐怕会伤及灵根。”

“可师兄是纯灵之体,怎么会……”

“谁知道呢。我只听说,玄渊裂隙的浊气越来越盛,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师兄这次闭关,怕是想突破境界,不然六界真要乱了。”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飘进了一棵古杏树上。

白芙懒洋洋地躺在粗壮的枝桠间,一身浅粉衣裙松松垮垮,手里捏着个熟透的灵果,慢悠悠地啃着。听到浊气反噬四个字,她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眼底的漫不经心褪去,多了几分凝重。

裴聿风要闭关?还被浊气反噬了?

她咬了口果子,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银杏叶,望向议事堂的方向。

树下的弟子还在议论,其中一个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枝叶间露出的一截粉裙裙角,顿时脸色一变,猛地按住同伴的肩膀:“别说了!树上有人!”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清是白芙后,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他们不敢再多言,匆匆行了一礼,便赶紧离开了青石坪。

白芙看着他们仓皇的背影,觉得有些无趣。她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转身回殿。

早在一个月前,她体内那颗被诅咒附身的聚灵珠就已彻底成熟。那珠子蕴含的灵力,足以助任何一名灵师突破数个境界,如今也算是需要对冲浊气、稳固灵根的裴聿风的绝佳助力。

灵师阁阁主当初力主让裴聿风娶她,为的不就是这颗珠子吗?这些日子,阁主私下里已经提醒过裴聿风好几次,只要取了聚灵珠,他就能事半功倍,既解自身之困,又能扛起六界安危。

可裴聿风却始终沉默,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对那颗成熟的珠子视若无睹。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犹豫。白芙也懒得去想。

爱要不要。

裴聿风闭关那日,灵师阁前所未有的热闹。

阁主、长老、弟子们几乎全员到场,气氛却不是喜庆,而是压抑的紧张。

裴聿风一身玄色灵袍,墨发玉冠,神色沉静地穿过人群。他周身萦绕的灵力光晕偶尔会微微震颤,泄露了体内尚未平复的浊气反噬。

“裴师兄!”

“师兄保重!”

弟子们躬身行礼,声音里满是崇敬与担忧。

裴聿风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步履从容地朝着静心崖走去。

不远处的老槐树上,白芙蜷在枝桠间,支着下巴看热闹。她看着人群的喧闹,看着裴聿风的沉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光滑的灵果。

就在裴聿风走过槐树下的那一刻,他忽然抬眼,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白芙的心猛地一跳,指尖的果核差点滑落。

看我干嘛?

难道他要在闭关前对我动手?

白芙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那里是聚灵珠所在的位置。她还没做好准备,不知道疼不疼,会不会死。

裴聿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他什么也没说便收回目光,继续朝静心崖走去。

白芙望着他的背影,咬了口手里的果子,清甜的滋味此刻却变得寡淡无味。心底的疑惑与不安,像藤蔓一样悄悄滋生,缠得她有些发闷。

裴聿风的身影消失在闭关阵中,人群也渐渐散去。

“唉,只能盼着师兄能顺利出关了。”一名弟子叹了口气,“不然这蚀灵虫和北荒的浊气,真的快压不住了。”

“是啊,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裴师兄的灵力比之前紊乱多了,真怕他闭关时出岔子。”

“怕也没用,阁主和长老们都布了阵,还有清心丹和聚灵玉,师兄吉人天相。”

“说起来,阁主催了师兄那么多次,让他取聚灵珠助修炼,师兄怎么就不肯动手呢?那珠子现在正是最有用的时候。”

“谁知道呢……说不定师兄是不忍心吧?毕竟那妖族公主看着也没什么恶意,整日就知道闲逛啃灵果。”

这些议论声飘进白芙的耳朵里。她从树上跳下来,随手将果核丢在地上,拍了拍手。

切。

啃灵果怎么了。

白芙心里莫名不爽。

她抬眼望向天际,突然发现方才还只是灰蒙蒙的云霭,此刻愈发浓重,将整个灵师阁上空都笼罩起来,光线昏暗,秋风刺骨。

更诡异的是,云层边缘凝聚起几缕紫黑色的气流,像毒蛇一样在云层间游走,偶尔泄露出一丝阴冷的浊气,让人浑身不适。

值守的弟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神色慌张地抬头望天。

“这天象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别多想,应该是玄渊裂隙的浊气扩散过来了。守好岗位,别惊扰了裴师兄闭关。”

白芙正要转身,鼻尖忽然萦绕起一丝极淡、却异常熟悉的阴冷气息。那气息裹着蚀骨的腥甜与暴戾,让她浑身一僵。

不是浊气。

是魔气。

小时候在大荒妖墟误入魔族巢穴,被低阶魔族重伤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那种蚀骨的疼痛,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魔族的气息与寻常浊气截然不同,只要一靠近,她身上的旧伤就会隐隐作痛,像在预警。

她心底翻涌起一阵不安。魔族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现身?

可就在她凝神想要探查的下一瞬,异变陡生。

漫天浓重的墨云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拨开,那些游走的紫黑色气流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滞涩的光线变得明朗,暖意重新笼罩,方才那刺骨的阴冷也消失殆尽。

白芙猛地一怔,眼底满是惊疑不定。

不远处值守的弟子也察觉到了天象的突变,脸上的慌张褪去,转为疑惑:“哎?怎么回事?刚才天还黑沉沉的,怎么一下子就晴了?”

“是啊,那股阴冷的感觉也没了,难不成是咱们太紧张,看错了?”

白芙收回目光,指尖微微蜷缩。她知道,自己没看错。

那不是错觉。

转身时,她浅粉色的身影在林间小径上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裴聿风闭关的方向,眼底的不安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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