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A-，是A ”韩思琬说着用树枝挑了挑火苗，让升腾起的暖意钻进手心里。太阳落山后的雨林随着温度降低，变得又湿又冷，于是烤鱼的营火变成了取暖的工具。

一个寒颤冷不防蔓延上脊梁，直到这个时候，揭晓才后知后觉的重新巩固起屏障。

“而且早在他觉醒的时候就被测定为A 了。”韩思琬像是没注意到师妹的小动作，说着，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小玻璃罐，打开将里面白色的盐粒撒在鱼上，又继续说：“对外宣称的A-只是不想被锁定为目标，要知道会被盯上的不止向导，年幼的优质哨兵也面临同样的危险。”

揭晓听着若有所思的点头表示认同，毕竟三岁就觉醒，要是资质被泄露的确挺危险的。

“不过，好歹也是生在林家，不管怎么说成年以前都保护的好好的，如果不是因为那次事件，应该会有更好的发展吧，至少不会现在还困在零号。”

按照韩思琬的说法，即便有实战经验的差距，但林静的天赋绝对不在沈恒之下，可他从零号毕业之后，依旧没能分配去其他哨所做首席，而是留在零号担任游骑兵的队长，一任就是两年。而那次事件之后重新回归孤儿身份的韩思琬，也被安排在了林静身边。

揭晓想了想打断了韩思琬的话，她觉得仅仅因为一次事件，就把人一直压在零号的说法，并不是很靠谱，于是就问道，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韩思琬似乎也没打算隐瞒，又继续说：“他们说，那次事件给林静造成的创伤不小，以至于他拒绝了家里给安排的所有向导。当然在零号学习的时候也一样，拒绝跟其他向导交流。直到我被安排到他身边，情况才有所好转，然后我就一直跟着他了。”

“那就是棋子咯，”对于这种安排，揭晓倒不觉得陌生，反而很有老师的作风。她思忖着自己的资质，以及突然被拎到到前线的经历，像是明白了点儿什么。

‘师兄，你是在监视林静吗？’她轻轻的“问”。

这回韩思琬没回答，只给师妹一个默认的微笑。有些事情不需要说的过于详细，一个提示就代替了绝大部分的信息，尤其是人的想象力有着巨大的发挥空间。

尽管揭晓热衷于给别人尤其是老师出难题，但并不喜欢被出题，她总感觉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在闪烁其词，明红色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却又很快被淹没在傍晚雨林悉悉索索的风声里。

又是一阵晚风吹过，韩思琬拿起一条金黄的烤鱼，顺手递给身边的师妹，说到：“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跟林静保持一定安全距离，为他也是为你好。”

揭晓接过鱼，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韩思琬的故事和解释听上去挺有道理的，但直觉上，她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一时半会儿又抓不住关键，心情烦躁的抓了抓被发丝撩的痒痒的耳朵。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有什么想表达的吗？”见师妹一连两条鱼下肚，还没有要聊点儿什么的意思，韩思琬干脆直接开口问道。

揭晓却不急着搭话，她不紧不慢的和最后一条鱼尾巴作斗争，心里却如同微微夜风下的河面，点点波光映衬着岸上橘黄色的篝火。她很清楚韩思琬这是在套她的话，就好比用情报换情报一样，用他和林静的秘密，换自己和老师的秘密。

这师兄是真不简单，揭晓愈发觉得自己的怀疑不是没有理由的，社会的残酷她很早就领教过，她还真不是一般人眼中，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但是，面子上一定要过得去，不能露出狼尾巴。

于是，很自然的，揭晓决定抛出压箱底的诱饵，为放大招做好准备。

“我倒没什么想多说的，毕竟才觉醒没多久，就被莫名其妙的收做徒弟，去零号接受那些不知所的训练，还被拉到前线试水。”尽管最后一件事情纯粹是因为自己作，不过揭晓没有一丢丢后悔的意思 。

“也就孤儿的出身跟师兄有点像吧，但我没那么好的运气，直到长大也没能被领养走。好在离开孤儿院后靠打工挣的钱，能养活自己，还能攒些读个书。”说到这儿，揭晓反而笑了，现在想想自己好像还挺能挣钱的，都把自己供到大学里了，只可惜没机会回去读了。

后面的话，她就尽量从简略了说，一是说太多细节怕会露馅，二是她一开始就没怎么认真看老师给的身份，具体的情节都是准备胡编的，万一师兄就某个感兴趣的点追问下去，就不太好糊弄。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

揭晓知道，虽然韩思琬看似心不在焉，还时不时往火堆里添些柴枝，内心绝对不是这样风平浪静。她很想去试探，但在揪完右手边的一小片草皮后，忍住了。

“说不定老师是要撮合你跟林静。”听完师妹身世，韩思琬沉思片刻试图得出一个结论。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过，但是没有结果。

“不过你最好小心，林静他不是你表面想的那样，有时候，我都‘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你也别过分自信，很多时候事情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

“但是，师兄啊，照你的说法，林静应该很不喜欢跟除你之外的向导接触才对，可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啊，反而觉得他还挺关心我这个新人的。”揭晓故意表现的很吃惊，预备着要把人往沟里带。

“就是因为你是新人，这么点儿年纪就被丢到战场，是个人都会对你格外照顾......”

“可我能感觉得到他的心理活动呀，他还吃自己队员的醋欸！”揭晓不等韩思琬说完就插嘴道。

“你能感受到他的心理活动！”很明显，韩思琬语气里透露这不寻常的慌乱，却又很快被掩盖在傍晚的凉风中，不给任何人捕捉到的机会。

没有抓住有用的线索，揭晓索性乖巧的点头，摆出一副没什么好奇怪的样子。

不，不会的，不可能。韩思琬的思绪开始出现紊乱，不仅是因为他知道师妹没有在骗他，而是因为林静他是......

‘他是什么？’揭晓认真的将视线锁定在韩思琬身上，她终于撬开了那股由微风组成的屏障，放出的一抹蛛丝在瞬间带回了片段的线索。

“没、没什么。”察觉到自己的疏忽，韩思琬迅速重整屏障的边沿，不留情面的掐断了那一缕缥缈细线。

目睹了韩思琬一系列的反应，揭晓眯着眼笑了，仿佛恶作剧成功一般，‘毕竟我也是A ，虽然才觉醒不久，很多技能还没完全掌握，但好歹有天赋加成。’

“你真的是A ！？......难怪、难怪老师会那么照顾你，”韩思琬喃喃道，惊讶的看着身旁的师妹，不过内心里却像是打开了一个个死结，毕竟，如果揭晓是A 的话，很多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呵呵，师兄你在开玩笑！那能叫照顾吗！那叫虐待！”揭晓没有理会韩思琬情绪的剧烈波动，一提到邵笑她就恨得牙痒痒，劈里啪啦向师兄好一通诉苦，恨不得把这几个月以来积攒的怨气，通通发泄干净。

许久，凉风吹得人打起寒颤，韩思琬才揉了揉师妹的脑袋，结束了她个人对老师的吐槽。

“走吧，回去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再不回去有人该担心了。”韩思琬帮揭晓背好负重包，伸手拿起自己的背包，在前面带路。

夜幕彻底降临，周围一片漆黑，雨林中的寒气不多时便濡湿了棉质的作训服，贴在身上又湿又冷，揭晓此刻只想赶快回自己的帐篷，换上干爽的衣服，然后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

困意来的如此突然，还没等走到一半，她就感觉撑不住了，呵欠连天的跟在韩思琬身后，连着两三次被脚下的草埔绊住，差点儿摔成狗啃泥。

不过或许摔一下会更精神也说不定，韩思琬实在是没眼看，也不能等着让她睡醒了再走，想背她吧，两人份的负重着实让他有点吃不消，可不背吧，这不等走到营地，师妹八成就就地躺下拿野草裹着睡死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身后树林里一个动静，让他立马神经警觉。

仿佛是有什么野兽，韩思琬紧紧盯着那个方向，似乎在警告对方不要靠近，一面伸手拉起揭晓，拍拍她的脸，想把困倦的师妹拍醒。

可没等他继续，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的黑暗中伸过来，一把拎起睡过去的揭晓，连同她身上几十斤的负重一起扛上肩头。

“林静！你怎么会在这儿？”韩思琬很是惊讶，他完全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任何动静，林静就好像突然出现一样。

“少校让我过来看看，”林静扶着肩上扛着的揭晓，语气听得出来有点不高兴，“你们一个小时前就该归队了。”

“抱歉，跟她聊了会儿天，没注意时间。”

“下次，注意。”

林静说完，拍了拍韩思琬的肩膀，示意人一起回去。临走前，韩思琬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密林，然后一言不发的跟在林静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