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你说,“我什么都不记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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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说起来有些愚蠢。不过你本来也不是个很聪明的人,遇到奇怪的事做出犯蠢的行为也很正常。当时是2017年的初秋,天气晴朗,步行街上人来人往。五条悟站在一间甜品门店下面,身边跟着一个相貌可爱的小女生。女孩子手里拿着一份馅料过多的冰淇淋可丽饼,布丁碎屑粘到了粉色嘴唇上。看起来是一副很和谐的不走心成年人带邻家小妹翘课逛街的画面。而你糊里糊涂,吊带背心短裤外罩一件草绿色青蛙雨衣,脚踩一双兔子头运动鞋,大步走到他们面前。
“等一等,”你严肃地说,“这位朋友,听我一言,不然你马上就要大祸临头啦!”
作为一个被陌生人拦住说出类似电信诈骗或者邪教宣传台词的人,五条悟拿出了专业级别的捧场水平,他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哎呀,居然有这种事!为什么这么说呢?”
其实当时你也不是特别明白。但你是个好人。还是那种路遇不平就算被骂也很难视而不见的类型。你指着抬头看过来的小女生说:“这个小妹妹心里想着要杀掉你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结果肯定不会好。你们还是现在就分开吧。”
你说完以后大家面面相觑。五条悟忽然开始放声大笑。你莫名其妙因为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里。被指认的小女生大概也这么认为,她面无表情地举起手里带着狐狸耳朵的可爱手机对准你。
那一瞬间你有很不好的感觉,但是和之前一样,你不明白这具体是因为什么。你后退一步躲开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说,“我只是实话实说,没必要记我的仇吧。如果是这个男人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才会这样,姐姐可以陪你一起去报警啊!”
小女生一言不发,举起手机继续要拍你。你又退了一步。五条悟之前站在你身边,看动作是要伸手挡住或者拉你一把。你后背挨到他手掌上。他不知为什么忽然发力,力道转扶为推,一瞬间横拍出去。这用的肯定是打人的力道,你一头撞在旁边店面的玻璃橱窗上,发出响亮的咣的一声。你眼冒金星,而橱窗上的高级粘合玻璃喀拉拉地绽开数十道裂纹,开始一片片往下掉。
你支着橱窗蒙了好几秒钟,默默回过头来。店面里有人在往外走,街上的路人都停下来开始看你们。还有几个掏出手机开始拍视频。五条悟看看你,又看看小女生,对她和颜悦色地小声说道:“这样不可以哦,菜菜子。在大街上随便杀人,夏油大人也不支持的吧。”
这下你大概明白了。这两个家伙互相知根知底,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玩法。看人掉进圈套是很糟糕,但也不能阻止别人自己走进去。你说:“打扰了,我这就走。”
你离开他们,开始稀里糊涂地继续在街上走。马路两侧人来人往。还有人对你指指点点。你头晕眼花,脑袋嗡嗡作响,感觉忘掉了重要的事,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几分钟后五条悟从后面跟了上来,比你高出好大一截,很难不注意到。这个人搞出这么大动静,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依旧笑嘻嘻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具体误会了什么,但是感觉很需要澄清一下。我和那边那位小朋友不是一个立场的哦。”
你本来是有点生气的。但是既然没有叫你一起赔付玻璃的钱,你也就放心了一点。你说:“如果您能让她家的大人管管就更好了。这么小就想杀人真是很糟糕啊。”
“说的很对!”五条悟赞同地点着头说,“你的术式是有读心的功能吗?我没有看出来呢。”
“啊?那是什么意思?”
“你是怎么知道她想要杀我的呢?”
“就是感觉吧。”
“因为感觉,所以就走过来对陌生人这么说了吗?”
“是非常强烈的感觉啊。”
五条悟把头转过来看你。你这才认真观察起他来。
是个打扮奇特的男人,个头很高,身姿挺拔,穿深色制式服装,留一头浅色短发。完全看不清长相,大半张面孔连带着双眼都被一层层的绷带遮盖住了。
“你很好看哦。”你没来由地对这幅模样的人说道,“好像冬天清晨的天空,又好像恒星在银河里燃烧。”
“这也是感觉吗?很厉害呢。”他含笑说道,“我是五条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边走边想,想了半天。
“我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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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觉得我不是咒术师。”你坐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校长办公室里时说道。
你面前有好几个人,面色各异,但都有一种隐约的嫌弃表情。你体会了一下,觉得不是针对你的青蛙雨衣,而是针对站在你身后的五条悟。于是你就放心地又说了一遍。
“我没有看见过你们说的‘诅咒’,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干过降妖除魔这样的事。”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自我介绍名叫夜蛾正道的校长对五条悟说,“能不能不要总是忽然捡奇怪的人回来?”
“今年里才是第二次吧!”五条悟抗议说,“而且这一位没有被诅咒女王附身啊!”
“这个标准是不是太低了啊!”校长说。
“她确实没有咒力。”另一位看起来又美又飒的家入小姐说,“不但没有达到咒术师的程度,而且比普通人还要少的样子。”
“难道是‘天与咒缚’吗?”夜蛾说,“可是看起来她也没有超出一般人的身体素质。”
“这样讲有点草率吧?”你说,“我隐约觉得我跑步还是非常强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你的注意?”看起来非常严肃的七海先生对五条悟说,“这位雨衣小姐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呢?”
“等一下!”你说,“虽然不知道我姓什么,但是我觉得不是雨衣哦。”
“是这样吗?失礼了。因为五条先生是这么介绍的。”
“这样吧。”五条悟说,“我给大家表演一个魔术。”
“请稍微正经一点可以吗?”
“小雨衣请把手给我,七海海也把手伸出来。”五条悟说,“来嘛来嘛。”
严肃的七海先生叹了口气,轻易地屈服了: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其实很信任这个讲话奇奇怪怪的五条先生。五条悟伸出一只修长的右手,你把手放在他掌心上,七海的手靠过来,停在离他手掌大概十公分的距离。
你等了一会儿,七海的手还在那里,你有点困惑地抬头看他,然后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你。
“很神奇吧!”五条悟兴高采烈地说,“对她不起作用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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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五条先生有一个厉害的魔法,只要想就可以让别人一直碰不到他。”你总结说,“但是对我不起作用,所以我应该也是个法师。”
七海说:“不是魔法,是术式。”
五条悟说:“不是厉害,是超级厉害。”
好了知道了啦。你想了想问道:“所以你那时候忽然攻击了我吗?”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向五条悟投去震惊的表情,五条悟举起一只手表示投降:“是很少遇到的情况所以稍微有一点被惊吓到。但也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啊!”
“我撞碎玻璃了。担心要赔偿。头也疼得厉害。”你把肩上的擦伤和头上的肿块指给他看,“你也没有向我道歉。”
这下所有人都露出谴责的表情。五条悟看起来像在被挠坏的家具面前被按头的大猫猫,很缺乏诚意的样子,随随便便地说道:“好的。是我错了。雨衣小朋友不要生气。”
你:“都说了不叫雨衣了!”
五条悟:“反正你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嘛。”
这时候家入小姐走过来,温柔地摸摸你的头,又掀起你的眼皮观察一下。她的指尖凉凉的,你快乐地让她摸。她问:“还疼吗?”
你说:“是的。”
她说:“是有些脑震荡的样子。内部的事情不知道反转术式能不能奏效。”
然后她又说:“这位小妹妹说什么也不记得了,不会是因为被你打坏了脑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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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实说,你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五条悟的错。早在你走在路上见到他和想杀人的小女生的时候,你就已经有那种丢掉了什么的感觉了。但是头真的很痛,你不确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而五条悟的同事们似乎对他的行动力(或者道德感)有更深的怀疑。他们低声争执了半天,关键字是“难道你”,“不至于”,“没必要”,“莫非真”。最后五条悟十分委屈地大声说道:“如果我想研究的话,当然是抓一个脑子正常状态的更方便吧!不知道原因我也很困扰诶!”
脑子不太正常真是很抱歉哦!你说:“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呢?我感觉我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一个人。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看了你一会儿。夜蛾说道:“很抱歉。因为目前情况比较复杂,你这个能力有可能会造成危险,我们希望你留下来观察一阵子。最好能学会使用它。”
“会造成什么危险啊?”你说,“如果只是因为我能碰到五条先生的话,我离他远一点就好了。也不像是我真的能打过他的样子。”
他们不情愿地继续解释说。他们神秘的咒术世界正处于暗潮涌动的交战状态,对面是一个想要杀掉全人类的反派。他们抓到你的话可能会用来做坏事。比方说,这位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五条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如果他被暗算会影响很多人,甚至会对这个国家造成危险。
说过了你是个好人。可你还是犹豫不决。首先,这个理由太宏大了,比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情况,好像不够有紧迫感。然后,你感觉你真的在寻找着什么,不是一个人的话,也一定是某种东西。最后,走进这个学校里时你有一种又悲伤,又不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糟糕的事要在这里发生了。
“虽然这么说,我不喜欢这个主意。”你说,“我有一个人要找,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夜蛾校长说:“你不想知道你有什么术式吗?可能会是很厉害的能力呢。”
你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想做魔法少女了。”
七海先生说:“对面的诅咒师可能也会找到你的。你要有自保的能力才不会被抓走。”
你说:“五条先生不说的话,没有人会知道吧。”
家入小姐说:“你在找失去的记忆吧?我们也可以帮你调查。”
你说:“不要了。麻烦你们送我去警察局。他们应该会帮忙的。”
“但是你身上没有钱吧。”五条悟说,“警察会把你丢在小房间里吃超难吃的盒饭哦。你留下来读书的话我们给你发工资,晚上就去银座吃预约才能吃到的烤肉。”
你说: “好耶。”
所以这就是你留在东京咒术高专这件事的前后始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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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为什么是青蛙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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