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考两天,明远效率高,能让你当天难受绝对不会留到第二天,成绩在晚自习的时候就出来了。
各科课代表拿着试卷往下发,班上一片一片哀嚎,“砰”倒着的声响。
钟璇是班长兼物理课代表,她发到高夏的试卷,羡慕地说:“班上就两个满分,你是其中一个。”
“你要不要猜猜另一个是谁?”钟璇挤眉弄眼。
沈昭昭捂着耳朵听见了,“还用猜,另一个是陈峤。”
“我们学校的双绝,连成绩都是双绝的。”她心如死灰地模样看向高夏,高夏瞪她一眼,她立马道:“哎呀,双绝不是我取的,表白墙上都这么叫你们嘛。”
表白墙上面的投稿除了失物招领常占据主要版块,其他的也多是他们两个人,底下有人开玩笑一个绝美绝帅,学校双绝凑齐了。
钟璇一个劲笑,“欸好巧,高夏,你下一张刚好是陈峤的,我去给他。”
高夏叹息一口气。
另一位主人公对此毫无所知,没人会开玩笑开到他面前,半生不熟的同学关系,大家都还在思忖。
钟璇把试卷放在他桌上,“班上只有你跟高夏满分。”
陈峤淡淡的:“哦。”
钟璇多看了一眼他脸上的情绪,没有什么变化,淡淡的,整个人都淡淡的。她纳闷呢,大家都猜错啦?这两个人是再纯洁不过的友谊吗?
抱着一肚子疑问,她回到座位,扭头问杨树荣,“你们男生如果喜欢一个女生会表现出来吗?”
杨树荣盯着试卷上的分数眉头紧锁,听见这话,他抬头看向钟璇,他真的怀疑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没事找事。
“你高几?”
“高二啊,你学糊涂了?!”
“马上高三,就要高考的人,为什么还有心思纠结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杨树荣推了推眼镜,打算认真说道说道,刚张嘴,钟璇立马打断他——
“你停,”杨树荣这人吧,有时候真挺好的,学习上从不吝啬自己所学,乐于助人,有时候吧,跟唐僧转世一样,念得人脑壳痛,他长得也颇具佛相,钟璇揉了揉脑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明白了,明白了。”
“明白就好。”
过一会儿,杨树荣忍不住问:“物理有满分吗?”
钟璇已经转回去了,班上安静,他的声音完全听得到,她故意装作没听到,直到背后被用中性笔戳了戳,她才扭头,“你干嘛?”
“我是想问你物理有人考满分吗?”杨树荣说。
钟璇笑起来,“有啊。”她比了个耶,“有俩呢。”
杨树荣紧抿着唇沉默一会儿,点了点头。
钟璇:“我回答你了,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你回答一下我之前的问题。”
杨树荣这次回答了,“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钟璇翻了个白眼,转回去找同桌聊天去了。
晚上的教学楼十分地安静,窗外风轻轻吹,桌上纸张翘起又抚平,杨树荣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回头。他记得高一时候,他的同桌,那个叫单玲玲的女孩子,在班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问他题目时忽然走神,过了一会儿问他,你会有羡慕的人吗?
女生真是奇怪,不是纠结喜欢的人,就是羡慕的人,为什么总要把精力浪费在他人身上,专注自己不好吗?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全校第一,摇摇头说没有,他不会羡慕任何人。
单玲玲说,她有。
杨树荣没有好奇她羡慕谁,单玲玲垂下了脑袋也不再说这个话题。
他现在依旧觉得自己不会羡慕谁,但隐隐懂了那种别扭讨厌的情绪,那是一种带了不甘心的羡慕。自己没有努力吗?退步了吗?明明什么都没有变,才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他拎着试卷起身走到了走廊站着。
班上的同学抬头望向他这一举动,互相对视不明白为何?窃窃私语在聊是不是考砸了,一下没法接受落差?
杨树荣都没考好,那他们也没关系了,不用太难过了。
沈昭昭轻轻哇哦一声,对高夏小声说:“我估摸着你跟陈峤把他心态搞崩了。”
“他从高一第二次月考开始一直是全校第一,前几次周考都还好,陈峤没有猛地把分数拉很大。这次你们两个满分,我觉得他是真的有点心态崩了。”
“毕竟这次难度好像蛮高的,”沈昭昭看一眼自己的试卷,她心中一梗,“算了,我就不说他了,我先躺一会儿。”
“家长会怎么办?波哥不会真把我妈单独留下来吧……”
沈昭昭已经想到妈妈是怎么骂自己的了——学习学不好,歪门邪道倒是学得挺快,你有这功夫闲心哪里至于天天班级吊尾车,我看你也别念了,去读个技校吧,哦,技校都不用读,我去外面修车厂问问招不招学徒,你干脆去得了……
她猛地一哆嗦,高夏望过去,也看了一眼走廊上站着的人,陈峤不知道几时出去的,在杨树荣对面站着。
两个人像是在讲话。
高夏拍了拍沈昭昭的背,“不会,波哥不会把阿姨单独留下来的,他这样说的原因就是为了让我们努力学习,下次不要再犯这种事。”
“而且沈昭昭你没发现你进步了吗?你看你的数学,这次考了128诶!”
“啊,是吗?”沈昭昭挠了挠头,“我上次周考也是128啊。”
“题目难度不一样啊,怎么不是进步啦。”
这样说是的耶,沈昭昭瞬间笑起来,翻看各科成绩,是诶是诶,进步了,总分有624了!这应该不会是倒数了吧?虽然还冲不上中游梯队,但好过倒数。
沈昭昭熊抱住高夏,“虽然但是,夏夏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高夏余光慢慢从走廊交谈的两个人挪开,那两个人都一前一后进了教室,在他路过自己身旁时,淡淡的皂角香传递而来,她有片刻的晃神。
集中注力意后,她问:“什么坏消息?”
沈昭昭十分愧疚地说:“我不能跟你做同桌了,因为我答应了贺鸣,如果这次我总分比之前高了,我就跟他坐同桌……”
她抿了抿唇,“考试前,他教了我一个运气法则,不是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那种。”
“?”高夏疑惑。
运气法则没讲出来,波哥先到,他看一眼班级,没有丧气沉沉,他路过别班时,一片死寂,都低着脑袋。
这群崽子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嘛,王立波心道。
班级排名和全年级排名都出来了,明天才会公布,他也没什么好讲的,老生常谈的话,鸡汤安慰两句,他从来不会在班级过分夸奖一个人,面对高夏陈峤这两个优秀学生也只会一句不错,继续努力。
这次月考,五个人考的都不错,贺鸣小骄傲的表情对沈昭昭说,不错吧,教你的办法有用吧!
沈昭昭点头如捣蒜。
高夏忍不住问了,“到底是什么运气法则啊?”
贺鸣刚想说,忽然想到,她一个物理满分,各科都考很好的人,跟她说了这个那岂不是会物极必反?万一她也试试怎么办?
贺鸣遵循任何事物都会物极必反,水满则溢。她基本功扎实,告诉她捷径,那么势必会影响。所以他故作高深摇头,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同步摇晃,“不可说,不可说也。你们本就带有大运的人,这种取巧的运不适合你们。”
三个人:“……”
贺敏一巴掌呼在贺鸣脑袋上,“说点人话。”
贺鸣嚎叫一声捂住脑袋,“说了打脑袋会变笨的!你就会欺负我。”
其他人忍不住笑起来。
这两姐弟的相处很好玩,贺敏并不是那样沉闷的性格,会开玩笑也会有小脾气,但是这一面,只在贺鸣面前会有。
陈峤冷不丁插一句:“你是说我们成绩太好,不需要的意思,对吧?”
贺鸣摸着脑袋抬头看他,“是这样。但峤神你可以谦虚一点。”过几秒,“算了,我要是有你这个身高脑袋长相,我一定更加不谦虚。”
话音一落,高夏没忍住笑出声,看了一眼陈峤,对视上,后者挑了一下眉。另一边沈昭昭已经开始拜师,高夏有点无语,合着自己辅导她那么久不如运气法则?
贺敏慢步挪过来,声音小小的,“你别理贺鸣,他小时候跟我们村的一个算命老先生经常待在一起,可能被影响了一点。”
高夏还没回答,贺敏看了一眼四周,沈昭昭跟贺鸣已经走到了前面,说说笑笑声音很大,陈峤也离她跟高夏有些距离,她的声音一压再压,但其中的难过溢满。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但她就是心里忽然很堵,那个算命先生对她一点也不好。
“高夏,你相信命吗?那个算命老先生说我克父克母,谁靠近我谁就会倒霉。”她的语气几分悲怆,“我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可能是真的被我克死的吧……那算命先生说,我这辈子无父无母无友无情的一个人,注定是客死他乡的命。”
她嘴角扯出一抹笑,“都说我命不好,会连累身边人,所以我总是在担心,担心你们会因为我而倒霉。”
她的灵魂在挣扎,这是不可信的,迷信是糟粕,她是唯物主义,怎么能相信这些呢?但爸爸妈妈为什么会离开自己呢?小伍为什么会溺水呢?她是村子里的灾星,应该自己找个地方自生自灭,不要祸害别人。
贺敏紧咬着下唇,让自己保持冷静。
高夏稍愣,立马说,“不信啊。算命先生的话不要相信,如果你当真了,那你就中了他的圈套,所有的事情绕来绕去都会围着他的话在转,即便毫无关联的一件事,自己心里也会主动找补,试图圆上。”
“我不知道你的爸爸妈妈怎么离开你的,但是你一定要相信,这不是因为你。”距离车棚还有点距离,高夏忽然停住脚步捂住贺敏的耳朵,“就这样,你什么也不要听,什么也不要去想。”
沈昭昭走在前面忽然转过身,看见这幕,“怎么了怎么了?夏夏你捂住贺敏耳朵做什么?”
“哦,我想试试这样她还能不能听见我说话。”高夏笑。
贺鸣:“姐!你听得见吗?”
高夏把手缓缓移开,放下时手指不自觉攥紧,掌心的清晰的痛觉传递而来,她维持着笑容看向贺敏。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杨心蕊带给她的感觉会在这个时候涌上来?或许是相同的身世吗?杨心蕊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她稚嫩,义愤填膺抱不平,还替杨心蕊去找到散播这些话的人。
她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只是创伤的愈合时间超过了她预期,她忽然很想笑,不是维持这么一个无懈可击的笑,而是真的放肆笑一笑。
贺敏摇摇头,“听不见。”
她听见了,不要听算命先生的话。
她笑着垂下脑袋,她不会再听的。
走到车棚,五个人骑上小电动,争先恐后窜出去,一直充当空气人,在她们讲话时特意拉开了距离,即便不愿去听他人秘密,但依旧有些言语落耳。
他看见她慢慢攥紧的手,努力维持的笑,状态很像之前那次。只是一些话也会这样吗?很害怕自己改变了他人的人生轨迹。
她也会难过,也会内耗纠结,她又要怎样应对呢?
陈峤骑着自行车落在最后,盯着前面清瘦的背影,不知道过了几个路口,只剩他们两个人。
“高夏,”他叫住她。
高夏靠边慢慢骑着,没回头,回了一句:“怎么了?”
陈峤骑到她旁边,“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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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皂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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