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卡莱特用的那把手枪是柯尔特M1870。

枪管周围有一圈银色雕花,其中刻着卡莱特的全名:卡莱特·科林斯。

只是这把手枪跟了卡莱特太久,棕色的握把上布满细纹,连雕花上的英文字母也在长期磨损下变的模糊,除非主动贴近去看,否则很难注意到上面的文字。

卡莱特很少跟人提起自己的全名。

连飞鼠都谁不知道。

大家习惯称呼他为神枪手,或者是直接喊他名字。

至于他的姓氏,无人问津。

卡莱特自己也不想提。

如果提起来,这个与科斯大陆极为相似的姓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几百年前的贵族。

其实若是追根溯源的话,还是能寻到不少蛛丝马迹,只可惜那些贵族早就淹没在历史长河中,而卡莱特目前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顶着赏金猎人的名号游走在科斯大陆中的浪客而已。

人们对他的印象都来源于他近乎于神的枪法。

但鲜少人真正见识过。

那些见识过的,要么已经在九泉之下,要么正在逃亡的路上。

飞鼠算幸运见识过他的枪法且还活着的人。

他的枪法精准又迅速,其中少不了有卡莱特自身的天赋在。不过更多的是长期训练下积攒的经验,他甚至能根据别人的神色,迅速判断对方出手的时机,从而躲避致命伤害。

只是这一切,如果没有千锤百炼的锻炼,普通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的。

这也正是卡莱特与别的赏金猎人的区别。

所以当卡莱特主动掏出自己的手枪,并把它平静地摆放在桌上的时候,意味着他坦然接受了对方的挑衅。

挑衅他的人是位个子不高的胖男人,戴着棕色遮阳帽,冗长的风衣垂到脚踝上。

褐色卷发,胡子浓密,臃肿肥硕的肚囊,即使用大码的衬衫也无法完全遮住,宝蓝色的方巾整齐地绕在他短粗的脖子上,那双牛仔靴还沾着泥土,风尘仆仆,像是刚外边骑马回来。

他朝卡莱特挑眉的时候,旁边的朋友还举着酒瓶为他呐喊助威:

“嘿,保罗,上啊!给他来点威尔士牛仔的震撼,让他见识下谁才是真正的神枪手。”

卡莱特不知道威尔士是什么地方。

应该是个小地方,他从未在地图上见过,直到他说出口前一秒,也从未听过。

赌场不乏有寻衅滋事者,牛仔之间的较量更是司空见惯。

所以赌场的尽头有一面墙,墙边摆了整齐的一排酒瓶,专为这群人留的。

那些都是客人喝完不要的酒瓶,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足足有半人高的长木凳上,酒瓶上还拴着气球,只是基本上都漏气扁了,蔫蔫地贴在酒瓶上。

狗市的赌场还算正规,这里的人一般不会主动擦枪走火,真想要对方性命。

毕竟无怨无仇的情况下,谁也不想给自己身上多加一条人命,增加被警察逮捕的风险。

牛仔们的较量无非就是枪法的较量。

而选择给谁下注,也是赌徒们最喜欢的环节。

见有人主动向卡莱特挑衅,原本还围坐在周围扔骰子的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多数人都表情兴奋,要么唏嘘起哄,要么就替卡莱特吼一嗓子,让他锤爆对方狗头。

不少人在热闹的气氛中开始下注,赌这场挑战谁输谁赢。

在两人真正对决前,他们还有很多乐子可寻。

与对方高傲轻蔑的姿态不同,卡莱特显得过分淡定。

他像是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从容地朝对方翘了翘手指,挑眉问:“你先,还是我先?”

对方毫不犹豫地走前几步,经过卡莱特身边时还冷哼了声,充满不屑。

而卡莱特始终是那副表情,毫无波澜,甚至还悠闲地举起啤酒咕噜噜喝了好几口,完全没看对方一眼。

胖男人掏出手枪,神情专注地盯着前方,对着墙边的啤酒瓶就是一梭子。

他的动作很快,伴随着枪声响起,对面的玻璃酒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碎裂一地。

总共十个酒瓶,他打中了八个。

拥有这样的成果,胖男人很满意,周围也如愿响起掌声:“好!”

他无疑算得上是位优秀的枪手。

而那些繁荣叫好的掌声,更是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他满意且傲慢地让开道,对卡莱特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至少在贝塔镇,还没人能赢过他。

卡莱特冲他笑了笑。

胖男人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觉得他此时脸上的笑容很刺眼,让他看不顺眼。

卡莱特十分随意地拿起手枪。

他的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端起桌上的啤酒杯喝酒那样悠闲。

可在举起枪的那一刻,他的神情忽然凛冽起来,眉眼间迅速染上几分认真。

来自强者的自信,在他成熟冷静的面庞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出枪的速度太快,快到别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出手的,枪管里的子弹已经打了出去。别人打一发的空档,他已经连续射出十发子弹,并且这十发子弹全都命中了目标。

听起来很惊人,但他确实做到了。

几乎是一瞬,枪响之时,酒瓶也随之破裂。

只见摆放整齐的酒瓶齐齐爆裂,里边流淌出暗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十个酒瓶,他没有落下任何一个。

而且令人惊讶的是,其中一枚子弹落在了对方的脚下,毫不留情地刺穿了鞋尖前的地板,在本就凹凸不平的木板上凿出个深深的洞,木屑飞溅,空弹夹就这么叮当掉落在脚边,发出清脆的声音。

刚刚那名还在滋事挑衅的牛仔,此刻面无血色,嘴角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因为只差一厘米,他的脚趾头可能就要遭殃了。

卡莱特默不作声地吹了吹枪口。

将手枪收进腰间的枪套里。

周围响起的欢呼声比刚才还热烈,而刚刚下注的赌徒们,已经手舞足蹈开始结账。

卡莱特的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兴高采烈的人不少。

赌场的熟客都知道卡莱特的枪法无人能敌,只有新来的人,对卡莱特一无所知,才会输掉赌注。

只是这样的结果让胖男人倍感羞恼。

他听说过卡莱特的名号,只是他心底并不承认他的枪法,他也仅仅比他多射中一个酒瓶而已,室内不能完全展现他的实力,也毫无说服力。

胖男人还想约着他进行下一步的室外射击比拼,同时双手已经放在了腰间,抚摸上枪柄。

那姿势似乎在说:你要是不答应,今天就别想走出这道门。

卡莱特没有理会他的威胁。

他只是重新戴上帽子,礼貌拒绝:“不好意思,我今天没空。”

众人纷纷替卡莱特叫好,对着胖男人挥手唏嘘。

这种倒戈的场景让胖男人颜面扫地,嘲弄的声音更是让他本就羞怒的脸颊绯红,窘迫极了。

他紧紧盯着卡莱特,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丢面子。

不过眼下他确实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报复,赌场不是他的地盘,这里还是混乱的狗市,他相信要是他出手的话,会有不少人阻拦他。

“卡莱特,别让我再看见你!”

胖男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带着自己的朋友们离开。

卡莱特挑眉,幽幽点燃一根雪茄。

他似乎又多了个仇人?

这种事谁说得清呢。

他也懒得去管。

飞鼠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刚踏进赌场没多久,局面已经演变成这样。

他悄悄低头看了眼腕上的金表,距离他们踏进赌场大门起,才过了十分钟。

这块表是老摩尔送他的礼物。

庆祝他十三岁那年出席镇长的晚宴时,头一回顺利地用小提琴在众人面前演奏成功。

飞鼠平时不敢亮出来,这种高价值的物品,很容易被心思不正的人盯上。

尤其是和卡莱特一起时,他更不敢随意展示。

卡莱特问他:“现在几点了?”

“十点四十分。”飞鼠如实答道。

上午浪费了太多时间,卡莱特决定迅速解决接下来要做的事。

他让酒保去帮他找赌场老板。

赌场老板是他的老熟人,也是他这次来要找的人,只有他能轻易地给飞鼠拿一张通行证,而且伪造的完全看不出任何虚假的痕迹。

酒保在给他端上啤酒杯时,提醒他:

“卡莱特,你惹事了。”

“哦,是吗?”

“刚刚那位是黑金利伯爵的大儿子,他很小心眼的,小心他记仇。这里的人都怕他,所以没人敢接下他的挑战,要么就主动认输,要么就假装打不过。只有你,卡莱特,你没给他留面子。”

威尔士是黑金利伯爵的老家。

一个位于南方极为偏僻的村庄,那边种了大片的棉花,有一群廉价的黑奴正每天勤勤恳恳地替黑金利伯爵摘棉花。

卡莱特却并不在意。

他对黑金利伯爵没什么兴趣,对那位趾高气昂的胖男人也没什么印象。

其实在他走出酒馆后,卡莱特就记不得他长什么样了。

他的手指在吧台上轻轻敲打着节奏,只是催促道:“我不在乎,亨利,快把你们老板叫来,我找他有急事。”

*

赌场的后台有个隐秘通道,这条通道直通地下室。

用木板搭建的楼梯显然有些年头,潮湿的水流顺着石头缝隙,流淌在地上,散发出腐烂发霉的味道。

在这隐蔽狭窄的通道里,时不时能听见有惨叫声透过厚木板传来。

还有嘈杂凌乱的呐喊声,空气中隐约还飘着血腥味,十分浓郁。

卡莱特带着飞鼠来搏击场时,赌场老板正叼着烟在数钱。

黑色西装在他身上穿着有些杂乱,和他那头乱糟糟的红发一样,只有领口的蓝色领结显出几分正经。

“这是你的报酬,拿好,杰瑞,我们这里不养闲人,如果下次还是这副死样子,你还是别来了。”

绿色的钞票在他手中迅速翻转,他用手指蘸了口水,抽出其中的七张,扔进对方怀里。

“老板,怎么只有七十?”

“你的表现只够这个数。”黑西装男人冷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抽出一张钞票扔在他帽子里,“别不识好歹杰瑞,你知道能代替你的人太多了,要么好好表现,要么就滚蛋。”

这里是狗市最大的拳击场。

与别的搏击俱乐部不同,来这里的人多少有点名声,看客也更多,下注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与那些拿命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拳击场不同,这里更像是的表演,因为最近这里被一位新人拳击手包场了。

他就像一匹腾空出世的黑马,身体极具爆发力,四肢充满力量,出手的动作快准狠,至今还无人能打败他。

而且还是名黑人。

听说是从南部买来的奴隶。

黑西装男人看见卡莱特后,脸上的冷漠迅速褪去,转而换上友善的笑容。

“嘿,卡莱特,你怎么来了。”

两人的关系显然很熟,赌场老板勾着卡莱特的肩,在周围找了几张椅子坐下。

当他看见身后跟着的飞鼠后,看了卡莱特一眼。

卡莱特主动给他介绍:“这是飞鼠。”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酒庄老板的儿子?”

“没错。”

两人自顾自坐下开始聊天,赌场老板见到卡莱特很愉快,心情舒畅地请他喝酒,顺便问了坐在旁边的飞鼠喝不喝。

飞鼠摇头。

他今天已经喝够酒了,而且他的酒量没有卡莱特那么好,再喝下去恐怕要醉倒在地。

赌场老板没再看他,而是听着卡莱特说起飞鼠的事,请求他帮忙搞一张通行证时,这才皱起眉头打量了飞鼠几眼。

通行证倒是小事。

他几乎不费力气就可以搞定。

可让他感到纳闷的是,卡莱特从不与人结伴,他向来独来独往,更别提身边还带着这么一位看起来柔弱无力且连酒都不会喝的小废物。

见黑西装男人用怀疑的眼神打量自己,飞鼠自觉地扭开视线。

一路上,已经有不少人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老摩尔说情,他也绝不可能会和卡莱特一起并肩同行。

当然,作为一名合格的跟班,他知道自己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尽量用耳朵听,用眼睛观察,因为那些都是他需要学习的东西。

两人聊了片刻,像是达成约定,卡莱特终于站起身,握住他的手表示感谢:“谢谢你老朋友,如果下次再来狗市的话,我不介意把那瓶藏了三十年的红酒带来,我们一块品尝。”

黑西装男人拍着他的肩膀:“别这么客气,好兄弟,能与你一起饮酒是我的荣幸。当然,我绝不承认我惦记着你那瓶红酒。”

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卡莱特,今晚黑金利伯爵要举行宴会,你要不要替我去参加?”

“我这里有邀请函,你们可以顺便参观贝塔镇,就当放松心情。”

黑西装男人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件,递给卡莱特,发出盛情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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