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了好几日,刘夫人见她不但没被吓着,反而生龙活虎满面红光,扛不住她整日念叨,终于放她出了门。
一大早,她挎上小书包便往外跑,到了学塾门口,却鬼鬼祟祟起来,扒在门上,挥挥手指示:“藕香,去!看看那呆子在不在。”
“是。”藕香抬步往门里去。
阮葵仍旧扒着门往里探头探脑。
其实她自个儿进去寻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日的画面历历在目,她想想就觉得尴尬,又想找元献说道说道,又不想被人瞧见。
让丫鬟去,可以看看里面现在都有谁,若是只有元献,那就好办了,她直接冲进去,将人拎起来就是一顿胖揍,那呆子肯定哭着喊着求饶,然后他们的婚事就这样简简单单解决了。
若是还有别人在嘛……那就改日再说!
“葵妹妹,你身子好些了吗?”
“啊啊!”阮葵低呼一声,往后闪跳一步,“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元献抿了抿唇,上前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阮葵立即从包里掏出一个圆枕,大喊一声:“呔!”
那圆枕里装了满满当当的荞麦,打起人来可疼了,她一定要给元献一个教训。
元献只是眨了眨眼,伸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去,和她隔得远远的:“我只是想问问,你落水后,身子好些了没?有没有着凉?”
“不用你管!”阮葵低斥一声,忽然想起正事,用圆枕威胁,“你,跟我去那边,我有话要跟你说!”
元献点点头:“好。”
“你先走!”阮葵呵一声。
元献沉默片刻,道:“妹妹没说是哪边。”
阮葵瞪他一眼,拿着圆枕指了指:“那边。”
学塾侧面,有一片竹林的地方。
他看她一眼,抬步先行。
阮葵前后左右看一眼,没见人瞧见,迈着小步子快速跟上去,跳上竹林边的石头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这呆子,从小到大都比她矮一截,今年不知背着她吃什么药了,反比她高一截了,但她气势不能输。
“你说!”
“说什么?”
她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开口:“你说,那天落水的事!”
元献微微抬头,弯了弯唇,笑着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笑笑笑!你笑什么笑!你救我就救我,你亲我嘴干嘛!”阮葵急得快跳起来了。
“你那时失去意识了,湖水都往里你你口中灌,我怕你被憋坏了,只能给你渡气。”元献小声解释。
渡气啊……
“噢、噢……”阮葵顿了顿,又叉上腰,“那你脱我衣裳干嘛!你这不是纯流氓吗!一天到晚还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虚伪!”
“你身上的外衣太重了,吸满了水,若是不脱了,我们都会被带进湖底。”元献又小声解释。
“噢……”她眨巴眨巴眼睛,强装理直气壮道,“那这么说,你还是为我好啦?”
元献看着她,显然是接不上话。
她也知道自己的话没什么道理,眼神闪烁许久,才想到应对的话:“那什么,既然是个意外,你现在就和我去跟祖母说清楚,什么婚约不婚约的,咱们一笔勾销。”
元献抿了抿唇:“虽是意外,但我与你已有肌肤之亲,无论如何,我是要对你负责的……”
“负什么责!负什么责!”阮葵又急又气,“不就是亲了一下抱了一下,明儿我将嘴上的死皮一撕就跟新的一样了!要你负什么责?”
“不是这样的,那日有许多人看着,你我之间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还你会对我好的?你谁啊你,我需要你对我好吗!”阮葵跳下石头,一把扒拉开他,“我就不信了!今儿这个婚约我不答应,老天能将我怎么样了!”
“咔擦!”话音刚落,她身子一歪,脚崴着了。
元献一惊,急忙将她扶住。
她也一惊,急忙跛着脚躲。
他追,她躲,他继续追,她继续躲,两人拉拉扯扯一路到学塾门口。
“哟,这样快就私会上了?”
是阮莲的声音,这声音,就算是死了被烧成灰了阮葵都能认得出来,嘴里跟夹了什么东西一样,一句话要拐几道弯,听得人耳朵都要练出腱子肉来了。
她冷哼一声:“你少胡说八道,这样的话传去祖母耳朵里,有你好看!”
“你少威胁我!现在是你,你自己和人不清不白的。我说那日表兄为何不顾性命去救你,平日里又不爱与我相处,偏爱和你一块儿,想来是早就和你熟络得很了吧?”
“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阮葵撸起袖子,跛着脚上前就要扯她的嘴。
“你骂我是狗?”阮莲不甘示弱,也挽起袖子冲过来。
很快,两人扭打在一起。
姐姐妹妹都来劝,还有浑水摸鱼的,嘴上喊着别打了,手上不知在干嘛,眼瞅着一个个的都要缠成一块儿大麻团了。
元献劝得最着急,可又不好上手去将她们分开,最后只能好高声道:“我和葵妹妹从没有私相授受过,莲表妹这样说,若要让旁人听见了,要如何看待我们这一院子的姐姐妹妹们?”
话落,四下无声。
所有人都停住了,阮葵的手还抓在阮莲头发上,阮莲的手也还拽着阮葵的耳朵。
那些个浑水摸鱼的姐姐妹妹也反应过来,皆是低声道:“都别闹了,一会儿夫子来了瞧见要罚的,快进去吧。”
姑娘们一个挨一个急匆匆走了,阮葵阮莲也松了手,怒目相对。
元献快步走近,低声询问:“葵妹妹,你没事吧?”
阮葵皱了皱眉。她能有什么事?她方才悄悄掐了阮莲好几下,早觉得是自己赢了,心里正得意呢。
她正要躲开,便听阮莲大喊一声:“元献!到底谁才是你的亲表妹!”
元献顿了顿,道:“莲表妹,是你先开口的。”
阮葵挑了挑眉,心晴一下阳光明媚了。
这呆子,还挺有脑子。
她得意地抱住双臂,挑衅地抬起下颌,足尖嚣张地点着地,一脸不屑地看向阮莲。
阮莲握着拳仇视元献,脸越憋越红,最后一跺脚,哭着跑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姨母,说你欺负我!”
“哼。”阮葵轻哼一声,转头瞅元献两眼,阴阳怪气,“还不去哄你的亲表妹?”
元献抿了抿唇,没接话,反而又朝她走近两步:“你脚还好吗?”
“好着好着呢,去去去!别离我这样近,一股子呆味儿别传我身上了。”她瘸着腿往前走了几步,又回眸,“咱们俩的……那事儿,你赶紧考虑考虑。”
说罢,她扭头就走,也不管人如何回答。
夫子比他们来得稍晚一些,来后会在休息室中坐一会儿,这段时间便是留给他们早读的。
阮葵不爱早读,旁人都在摇头晃脑读书,她在摇头晃脑哼小曲儿,外面有什么动静她第一个就晓得了,阮莲跑回来也是她第一个看见的。
也不知是不是去告状了,但她不在意,她为了逮元献,起得太早,这会儿已经困了,刚好夫子要讲课了,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昨日吩咐的课业都做了吗?”夫子开始点名了,“你,起来将昨日讲的文章背一遍。”
阮葵不紧不慢:“夫子,我前两日生病了在家休息。”
夫子又走去阮莲跟前:“你,将昨日讲述的文章背一遍。”
阮莲挺了挺胸脯,自信开口,流利将昨日讲的文章背了出来。
应当是诗经里的一篇,阮葵听不懂也不感兴趣,连阮莲投来的挑衅目光也不在意,她现在只想睡觉。
但夫子退了回来,敲了敲她的桌子:“回去将这几天落下的课业补起来,我明日检查。”
什么玩意儿?全补起来?
她苦笑:“好……的。”
夫子没说什么,转头上了台讲课。
阮葵听着夫子的谆谆教诲,愁眉苦脸一会儿,犯困了。
迷迷糊糊,夫子好像拍了拍她,她恍然睁眼,盯着前方看,思绪却早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直到说要用午膳了,她跟个小箭似的,“咻”一声,一下没影了。
“真是个饭桶。”阮莲在后面嘀咕一句。
元献轻声道:“莲表妹,在背后议论人不好,况且能吃是福。”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阮莲瞅他一眼,气冲冲走了。
少爷小姐们的住处各不相同,隔得又远,来回一趟不便,学塾里便供应的有午膳,这会儿饭菜香味已传出来了。
阮葵往最里一坐,端起小碗高高兴兴用起午膳来。
她从小吃饭就不用人追着喂,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吃得又香又干净,偶尔脸上沾了粒米,也可爱得很。
也因此,她比别的姑娘都高些,也圆润些,十三四的年龄了,脸颊还是圆鼓鼓的。
她眼里只有碗里的红烧肉,连元献那呆子什么时候坐到对面都未察觉,直到碗里多了块肉。
“你干嘛!”她一脸震惊看着元献,嘴里的饭都还没来得及咽,“你不吃就不吃,你干嘛往别人碗里扔,你有没有礼貌!”
元献红着耳尖,小声道:“我看你喜欢吃,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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