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哪位？”

佟思妍刚问出口，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出去！”

又一道叱责的嗓音降临。

“你这什么态度？教养被狗吃了？去俱乐部玩还打架……对女孩子这么凶！”

佟思妍摸不清这老头的身份，察言观色还是会的，她最擅长演绎，面带愧色，“老爷爷，其实不是您想的这样……”

秦陌舟神色不耐，“谁是你爷爷，滚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佟思妍灰头土脸，悻悻然离开。

随后，助手也走了出来，守在输液间门口。

秦忠度手推轮椅，溜到秦陌舟面前，一改严肃的态度，忧色浮现在苍老的脸庞上，“乖孙，有没有伤到哪里？混账东西，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当我秦家好欺负……”

秦陌舟如死水微澜的眼睛，盛满愤怒，“爷爷，我有一股想把他杀了的冲动……”

老爷子怒训：“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还年轻……不可以做傻事……”

秦陌舟半蹲下来，仰起头望着他最敬爱的外公，眼中不加掩饰的杀戮值蹭蹭往上涨。秦忠度口中念着“你还年轻……”将他的脑袋抱怀里，粗糙的手掌轻抚他的后背。

这都是畜生女婿干出来的混账事，女儿不幸罹难，离世后，外孙过得不伦不类。

往事不堪回首。

白发人送黑发人，秦忠度苦不堪言，对待女儿留下来唯一的孩子，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怜惜和疼爱。

话锋一转，“我又没责怪你，你能出去和同学玩，我大力支持！总比闷着一个人胡思乱想来的好。刚才那位是你的女朋友，长得真漂亮……”

“她不是。”秦陌舟中断外公的自以为是，“我有喜欢的人……”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整个人混混沌沌像被抽走了魂，直到那一抹被遗忘的身影在眼前飘荡，才猛然间惊醒。

“叶……她人在哪？”

秦忠度问：“叶什么……还有谁？”

秦陌舟失魂落魄站起来，找到手机播出李时逸的电话，响了好一阵子，对方都没有接听。

恰逢，输液门敲响后，再次打开。

护士长提了几份外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士。

“您好，这是一位姓叶的姑娘送过来的外卖，先放在这……”护士长放好东西，检查了输液瓶，“还有一瓶结束，好了按下呼叫器。”

秦陌舟心切地发问：“她人呢……”

“她回去了！”

护士长又叮嘱了几句，离开输液室。

“她……走了……”秦陌舟面如死灰，唇角轻嚅，“她还是看到了我这副鬼样子，她一定很害怕……当时都哭了……”

面对失魂落魄的外孫，秦安临反倒是数落起老爷子的不是，“爸，你行走不便，要来医院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安排人接你来，不要一个人先来。”

“能指望你，成天忙得夜不归宿，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养了个女大学生，与顾家的洽谈弃之不顾。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我看你是鬼迷心窍。”

“爸你胡说什么，这叫资助。”秦安临故意“咳”了一声，“陌舟面前，注意点。”

“我还能指望你。贫困山区一大堆人等着你资助，怎么不见你行动，我看你对人姑娘居心叵测……禽兽不如。”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双手拍着轮椅，“你处理一下陌舟的事情，带他去心理医生那看看。”

“您老保重身体，别管我闲事，陌舟的事情您放心！”

秦安临一路恭送老爷子，抵达电梯间。

回到输液室，只剩吊针被拔，混着鲜血的滴液，一点点掉在地面上，圈成了雪花状。

秦安临拿出手机，秦陌舟短信已然在屏。

【舅舅，我没事，学校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夜里十一点的地铁站，最后一班列车缓缓驶来，开门时带来一股清新剂的凉风。

叶锦沅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不锈钢座椅凉得冻大腿。

末尾车，人很少。

适合刷抖音，不少人这么做。

下一站到了，门开了又关，没人上下。叶锦沅吸了吸鼻子，回了妈妈查岗的信息，称已在回家的路上，又在表哥对话框进进出出。

最后拗不过心里的想法，发了一段话出去。

【哥，秦陌舟联系你了吗，你有他微信吗，推我。】

李时逸：

【没有，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沅妹，你别惦记秦陌舟，他死不了！周一上课，哥替你去，帮你感谢他。】

【——好！】

回完他，叶锦沅从包里掏出一颗橙子糖，亦不明确何种状况。嘴巴里很甜，心里却很酸涩。

感谢这种事，还是应该当面说清楚，叶锦沅心中打定主意，一条消息从小号钻出来。

Yjy：【宝宝，睡了吗？】

亦或是一种默契，每当她不开心时，消失两个多月的Yjy，总是能第一时间出现，触她的眉头。

回想输液室的一切，灵魂像似被钉死那在一幕，耳边的广播，车厢内的人声全部消弭。只剩他们相触的画面，在眼前无限放大。

——有够烦！

叶锦沅深吁一口气，却压不住火气，眼神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怒意。自身烦闷的情绪牵连至树洞倾诉者，一并抒发。

【你这人怎么回事，都叫你不准乱叫，你很烦，知不知道！】

秦陌舟僵在原地，前一秒的期待，后一秒成了笑话。曾温柔的话语成了冰冷的枷锁，困得他连挪步都很艰难。

叶锦沅一发完，就后悔了，她不想牵连其他人，何况还是个内心敏感的阴湿小鬼。

她按下语音：

“小哥哥，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

与此同时，Yjy的道歉，便来了。

Yjy：【对不起！】

叶锦沅：“害，你怎么还没睡？”

Yjy：【刚从医院出来。】

叶锦沅：“你怎么了？”

Yjy：【不小心，犯病。】

叶锦沅神色一怔，该不会是这人的强迫妄想症的表现症状，出现了某种无法控制的冲动性想法上。

叶锦沅不敢以偏概全，忍着惧意，耐下性子循循善诱。

“哥哥，你又发生了什么事？我相信你情非得已。”

Yjy：【该死的混蛋碰了我喜欢的人，我把他揍了一顿，险些弄死他。】

刚才她不知缘由，对他这么一凶，会不会刺激到情绪失常的他，一刀封喉？

打架斗殴，属于极端暴力行为。貌似他不是在打架，便是在打架的路上，天天这么戾气，心理状态能好才怪。

“能跟我聊聊吗？”

Yjy：【我怀疑她发现我的行为，躲着我。】

叶锦沅：“……”

不好意思，换她，她也躲。

不等对方回复，Yjy趁机询问。

【你周围有广播的声音，你在乘地铁？】

叶锦沅回到：“是呀，今天是最晚回的一次。”

秦陌舟吩咐司机，改换路线，目的地为澎湖路地铁站B出口。这是叶锦沅回家的方向。

路程不算远，深夜没什么车，一路绿灯，出租车提前来到B站出口。

秦陌舟打开车门，迅速下车，手上抓着一个盒子包裹，大步流星，跑向电梯口。

一声到站提醒。

同时，叶锦沅按下语音：“哥哥，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家。”

列车滑进隧道，黑暗吞没车厢，只有紧急出口的绿光在暗处浮动。

叶锦沅耳边是铁轨单调的哐当声，眼帘稍一抬，印在玻璃上的影子呈现了秦陌舟的模样，她以为看错，揉了一下眼睛，人影却到她跟前。

“你、你怎么……”

千言万语卡在胸口，只能用力眨着眼，难以吐出一个连贯的问话。

秦陌舟扔掉包裹袋，递出精美的包装盒，“这个你落在我这……我亲自送来。”

“我……”

叶锦沅吞吞吐吐。

这一刻，大脑一片阒寂的无垠，说不上什么滋味，冲得她头昏目眩。

“我什么，再不走，地铁出不去。”秦陌舟沉声提醒。

“对对……对！”

叶锦沅顾不得彼此间的生疏，将秦陌舟的手腕拉上，往路面上冲。

出了地铁B出口，两人渐入一种默默相对、无言以对的相处之境。

盛夏的晚风带着一丝燥热，吹得秦陌舟额前碎发微微晃动，还卷着街边奶茶店残留的甜香飘来。

叶锦沅不懂他明明有校花陪着，为什么要亲自送东西过来，她还以为这玩意落入秦陌舟手里，注定有去无回，难为他还好心送来。

相比叶锦沅的沉默，秦陌舟的心思比她想得还多，黑暗的邪念萦绕在心底生根发芽。

慧盛小区门口。

“我到了，你……”叶锦沅紧张地抓住包，视线不敢看秦陌舟，畏畏缩缩的目光，只盯着他的双手。

左手包成一团，像肥胖的拳击套。

右手上肢肘关节，与左手相比，有点不协调，肿了一大片。

——肿了？

叶锦沅握着他的手臂，再看一眼，真的肿成大包子，还带着结痂的新鲜伤口。

“你怎么回事，你输液怎么会手肿。”

秦陌舟老老实实地坦白：“还有一瓶没打完，我拔掉了。”

他还颇为微词，咄咄逼人地深究：“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走，外卖还委托护士送来，叶锦沅同学，你的心不会痛吗……我因为谁，即将面临牢狱之灾，某人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我……对不起。我其实很担心你！谢谢你帮了我。”

叶锦沅垂下小脑袋，不好意思回答。

总不能讲，她不忍心打扰校花和他的私人相处时间。

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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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辞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