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教室里的同学们陆续离开,最终仅剩下两人。
叶锦沅当面前的人不存在,低头收拾背包。一只包着纱布的手伸过来,从作废的纸桶里,抽出一张新鲜出炉的画作。
“喂,你怎么乱动人家东西。”
叶锦沅仰头一望,她刚才画的怪梦,落到男生手中,随即起身欲夺回。
秦陌舟左手举高画,右手虎口按住叶锦沅细窄的肩膀,阻止她抢夺。“这位同学……不画我,画垃圾。”
男生的嗓音略带砂砾质感,其中不乏一线不挠的讥诮。
“你有什么值得画的,本校帅哥又不止你一个。”
叶锦沅悒郁地回应。“秦大帅哥应该兴味索然,才对。”
“叶同学喜欢画这种禁忌暗黑的画?请问有什么意义吗?”
“一场噩梦罢了。”
她回答的时候,不忘伸手去夺对方手里的肯特纸,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秦陌舟的下巴处,有点痒,他依旧纹丝不动,敏感的身子却愈来愈兴奋,几度挣脱枷锁。
直到叶锦沅察觉他耳尖泛红,这才意识到自己挨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她的手臂紧贴在他胸口,那剧烈的心跳震得手臂有些麻痹。
她音调微颤,顾及这是校花爱追的男神,以免招致非议,辟邪似的离他远了一些。
“反正是垃圾,我不要了,麻烦秦同学帮我丢掉,谢谢,我先走了。”
难以宣扬的欢愉随她离去,秦陌舟手捧这幅画,神态迷茫,陷入短暂的沉思。他同样是阴邪的怪物,叶锦沅会喜欢他吗?
教室门在身后合上,秦陌舟还站在原地,指腹轻轻摩挲着肯特纸上怪物的轮廓。画里的独眼泛着冷光,牢笼外的牵引绳拉得很紧,像极了他被拉黑时的绝望感。
他低头看着画中戴眼罩的少女,回想着刚才叶锦沅扑过来时,温热的气息扫过他下巴,还有她手臂贴在他胸口时,那瞬间的僵硬,说明,她不是完全不在意他。
指尖忽然触到一点粗糙,是画纸边缘沾着的细小颜料粒,和叶锦沅指甲缝里残留的色彩一样。
“——宝宝真马虎,连颜料都沾得这么不小心。”
秦陌舟把画小心叠好,放进衬衫内袋,贴着心口的位置。
碎玻璃扎伤的手背还在隐隐作痛,但此刻那痛感竟成了实感,提醒他刚才的靠近不是幻觉。
宝宝还是在乎他,否则也不会特意送他药品。监视到她和别的顾客纯聊天,可没有如此待遇。
秦陌舟站在画板前,目光落在那幅只勾了轮廓的人体素描上。线条很轻,像是不敢用力,却精准地描出了他斜躺的姿态,叶锦沅不是没看,是看得太认真,才会慌了神。
秦陌舟指尖沿着轮廓划了一下,忽而轻笑,眼帘中阴翳略有消散。原来她的“没头绪”,是因为他。
他离开美术室,站走廊上,瞧见叶锦沅的背影绕过走廊拐角,背带裙的带子晃了晃,像只慌慌张张的兔子。
秦陌舟掏出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指纹解锁时,指腹蹭过与叶锦沅的对话框。拉黑的红色提示还在,但他现在丝毫不慌。
他对着离开的背影轻声说,像在对自己承诺:“画里的怪物能被驯服,我也能。宝宝,你快试试!” 口袋里的画纸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叶锦沅几乎是逃着出了美术教室,后背还滚烫。
刚才贴在秦陌舟胸口时,他心怦怦地跳像要钻进她耳朵里,还有他耳尖那抹藏不住的红,使她感到匪夷所思。
“明明是他先逗我的,怎么我倒慌了。”
她攥着书包带快步走,脑子里却反复蹦出秦陌舟举着画的样子,还有他那句“不画我,画垃圾”,语气里的委屈竟比调笑多些。
“为什么?他明明不感兴趣。”
叶锦沅路过一栋教学楼,她突然捂着小腹停下,蹲下时小腹隐隐作痛,下坠感像场猝不及防的预告。
“……遭了!”
身体悄悄拉响“信号灯”。
“男色误我!明明还没到时间,却提前了四天。早知道不盯着秦陌舟的腹肌看,看多了,我姨妈都催来了!”
叶锦沅冲进卫生间,打开背包翻找,却没看到备用姨妈巾,“都怪早上起太晚,东西没收拾好!”
她立刻给许彤发消息,没两分钟就收到回复:“抱歉阿沅,我今天不在学校,家里奶奶摔了一跤,我请了几天假,实在帮不了你!”
叶锦沅嘴唇紧咬,又接连给其他小姐妹发消息,得到的回复不是“没带”就是“在上课走不开”。
有个女同学说要过来送,她赶紧回:“不用啦不用啦,太麻烦你了,我再想想办法!”
大学面积广阔,各科专业校区路程离得又远,来回折腾,一上午跑不赢。
挂了电话,叶锦沅盯着通讯录叹息:“大学这么大,找个人帮忙怎么这么难。怪我没男朋友。”
手指滑到“表哥李时逸”的头像,似云散月明,她拨过去。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急得声音都发慌:“李时逸!你在不在学校?我今天上美术课,突然来了大姨妈,朋友们都有事忙,我不想麻烦别人……你帮我买一下好不好?还有内裤……好哥哥,求你了,荣享楼三层女厕,江湖救急嘛!”
言犹未尽,电话突然被挂断。
“怎么挂这么快?”叶锦沅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肯定是在忙吧,只能等他送来。”
“哥,以后你要追谁,我一定帮你!”
这句话酝酿在口中,电话已挂还没有说完。她没多想,指不定表哥正忙着,拜托他帮忙也是无奈之举。
叶锦沅静静等待着。
弹指间,电话那头的主人问:“是谁找我?”
“陌生号码,我帮你删了。”秦陌舟把黑屏的手机丢回桌上,神色满是嫌弃,“你这么蠢,免得到时候被诈骗。”
李时逸瞬间火冒三丈:“秦陌舟,谁蠢?一个学术问题你来找我。这是我的手机!你凭什么删我电话?”
他按下最后一个按键,复杂程序得以解决,成功运行。“试问,我把你电脑也这么一摔。”
“请便!”秦陌舟扬眉示意。“谁让你非要叫我接。”
李时逸站起身:“神经病,下次不要叫我来。课程上一点小问题每次都找我,你行不行啊!建议你多吃点核桃补脑。”
“……”
等他走后,秦陌舟小跑着冲出教室。
叶锦沅的电话被他接了,怕露馅,全程没说话,可见他们的关系好到这种事都能分享,秦陌舟心气不顺的同时,不枉加快脚步。
来到校外的商店,秦陌舟绕过食品区,直奔日用品,他摸了摸脖子,蹲下来,看着包装上的“超薄”“棉柔”“夜用”字样,眉头紧锁成一团。
他并不知道叶锦沅日常使用品牌,平常聚一起聊天,当有同学问道李时逸身边的小软妹时,他偶尔会说几句,警告对方不准打叶锦沅的主意。
伺机偷听的同时,秦陌舟始终一言不发,暗地里却默默记下有关叶锦沅的一切,企图从李时逸手中抢夺他护犊子的行为。
这份“男朋友”独属的荣誉本该归他所有。
李时逸不配当她的男友,他私下里交了别的女票。
这不是秦陌舟第一次见,每隔一段时间,李时逸总是搂抱着美貌的女性,偷偷约会,喜欢他的叶锦沅始终蒙在鼓里。
他真的很想揭露李时逸不轨的行为,又怕叶锦沅太喜欢他,而伤心难过,秦陌舟只能暗地里瞒着他的一切。
“帅哥,给女朋友买吗?”店员阿姨走过来,笑着递上一张宣传页,“要不要给你推荐几款?这款棉柔的卖得很好,很多小姑娘都喜欢。”
“我不需要介绍。”秦陌舟冷下脸,避开店员的关注,摸出手机,用引擎搜索了解女性用品。
他没有交过女朋友,这是他第一次接触。
猛然间,他的记忆如泉涌。上次有人帮李时逸收拾书包时,见过叶锦沅落在那儿的小背包,侧袋里好像有个浅粉色包装的。
“对,就是这个牌子!”他双眼顿时闪烁着光芒,伸手拿下那包浅粉色的棉柔日用款,还选了一条纯棉真空包装免洗的粉色内裤。
结账时仍不忘问收银员:“这个……不会漏吧?”
“放心吧!帅哥!”
店员笑着欢送他离开,心里忍不住夸到,年纪轻轻,真是个宠女友的好男人。
约一柱香燃烬,走廊里静悄悄,只剩一片片树叶掉落的余响。叶锦沅撑着隔间冰冷的瓷砖墙,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眼皮重得像挂了铅。
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着,细碎的嘟囔入了点困意:“天呐,表哥也太慢了吧?就算从月球给我买包卫生巾,这会儿也该飘到地球了吧?我连宇宙飞船都扣好了。”
话刚一落,卫生间门口突然吹进一阵香风,伴着叽叽喳喳的笑声。
有人凑到洗手台的镜子前,笑着问:“思妍姐,下周末徐少的生日宴会,你真的会去啊?我听说好多富二代都会来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