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沅跑到美术室门口,她缓了几秒,轻轻推开门。里面杳无一人,只有画板上还留着她没画完的素描稿。
稿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旁边,放着一支她常用的HB铅笔,笔杆上还沾着一点和她指甲缝里一样的、浅灰色的颜料。
“奇怪,这儿也没有?”叶锦沅没找到发夹,拿起铅笔,指尖碰到笔杆时,忽然想起秦陌舟早上举着的那幅画。
画里怪物的轮廓用的也是这种浅灰色颜料,和她稿纸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她心里猛地一跳,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怪物画、我的发夹不见了……不会是他吧?”
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可能。秦陌舟那么高冷,怎么会拿她这种私密的东西?估计是学校的阿姨收走了。
“肯定是我乱想。”她摇了摇头,把铅笔塞进笔袋,转身往教室方向走。
却没注意到,美术室窗外的槐树下,秦陌舟正站在黯影里,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着一抹极淡的、私密而独属的笑意。
现在看着她慌慌张张找发卡的样子,她心生怀疑却又说服自己“想多了”的模样,秦陌舟忽然觉得,这种“偷偷靠近”的滋味,竟比直白的接触更让人心跳。
他靠在树干上,掏出手机,屏幕碎裂的纹路里,还停留在和叶锦沅被拉黑的聊天界面,可此刻他眼底的阴郁全散了,只剩一点藏不住的软意。
“宝宝,发夹会还给你的,”他对着阒寂无人的走廊低声自语,像是在表白。“等你愿意看见我的时候。”
午休,叶锦沅回了家。
她坐在书桌前,指尖悬在微信“添加朋友”的输入框上,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账号里摊着阿语发来的消息,最后一条还带着威逼利诱的语气:“沅宝,符咒我托叶叔带走,你要是不加Yjy,我明天飞去温姨心理咨询中心‘串门’哦~”
她磕着脑门,妈妈要是知道她偷偷开树洞网店,肯定要反复絮叨“女孩子要专心读书,不准不务正业”,只能认命地输入Yjy的微信号。
指尖敲下“发送请求”的瞬间,她像完成了什么艰巨任务似的,往后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叹气:“希望这次聊完,晚上别再做噩梦。”
没过两分钟,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Yjy通过了好友请求。
对方没发消息,头像却是一片深黑,像他之前聊天时的口吻,透着股冷冰冰的阴湿感,让叶锦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顾忌了半天,才敲出一句客套话:
【你好,哥哥!】
消息发出去,过了足足二十分钟,对方都没回复。
二十分钟的空白像浸了水的棉花,堵得叶锦沅胸口压抑,闷塞不舒。
她盯着那片深黑的头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连桌上妈妈切好的苹果都忘了碰,果肉氧化出浅褐的印子,像她此刻越来越沉的心情。
突然,屏幕震了震,不是消息提示,而是微信电话的铃声。叶锦沅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在桌角。
来电人那栏赫然跳着“Yjy”,没有备注,只有一串冰冷的字母,和他漆黑如夜的阴沉一样,透着股不打招呼忽闯进来的侵略感。
她盯着跳动的绿色按钮,指尖悬在“挂断”上,耳尖却不受控地颤动。
是她先删对方,再加回来,想想都尴尬。Yjy会不会觉得她很好骗啊,哪有店长还做回头客生意。
上次聊天时他的语录还在脑子里转。
不是秦陌舟那种偏低的沙哑,而是像浸了冰水的玻璃,又冷又脆,几个字“欲咬断她的颈动脉”都让她脊背发毛。
铃声响到第三遍,叶锦沅才抿起唇划开接听,刻意让声音放软,像对着不熟的长辈:“喂……您好!哥哥?”
“——嗯。”
对面的回应只有一个单音节,背景里没一点杂音,静得能听见电流的细微嗡嗡声。
叶锦沅静等,半天想不出下一句,倒是对方先开了口,语气过于平淡,却精准戳中她的慌:“宝宝,你怕我?”
“没、没有!”叶锦沅立刻反驳,声音却飘的厉害,“就是……上次聊得有点晚,我容易做噩梦而已。不小心误点了删除,不好意思哈!哥哥不要怪我嘛!”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接着传来翻纸页的轻响,像是有人在翻看笔记。
然后,Yjy的喘息声又落下来,不愿屈服于心中的邪恶力量,这次带了点细微难辨的软:“你之前跟我说过,不可以知三当三。不能犯错,我想?”
叶锦沅愣了愣:“你、想?”
“想按你说的来。”Yjy的声音裹着电流的轻响,比刚才更柔了点,“我想要她,她又有喜欢的人,我只能试着改变,请问一下,我可以吗?”
翻纸页的声音又响起来,沙沙的,像风吹过美术室的画纸。叶锦沅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竟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想如何改?”
电话那头静了很久,久到叶锦沅以为信号断了,才听见Yjy的声音,比刚才更哑一点,像在压抑什么:“你没叫我,宝宝!我不想说……”
叶锦沅的脸“唰”地红透,指甲扣着手机壳,指节都泛了白。
她对着听筒张了张嘴,半天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比电话里的电流声还响。
“我……”她磕巴着,想装作没听懂,又怕扫了对方的兴。毕竟还要靠Yjy推进漫画,可“宝宝”这两个字,从他冷脆的嗓子里说出来,竟带着点撒娇似的黏糊,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他们又不是真的情侣,玩什么称呼叫“宝宝”的游戏。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放软了声音,像哄小狗似的轻唤:“宝、宝……现在能说了吗?”
音筒那头立刻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像糖纸裂开的脆响。接着,翻纸页的沙沙声又响起来,Yjy的声音裹着笑意,比刚才更嘶哑:“先改‘阴湿鬼’的性子,不躲了。”
叶锦沅:“???”
改了的话,阿语的鸿鹄伟业,岂不是断送在她手里,总共三个人的动漫社即将关门大吉,以至于阿语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
朕的江山,朕的爱妃……朕是个废物!
正走神,Yjy的声音不多时响起,探询由远至近闯入耳蜗:“女主不都是喜欢在美术室画素描吗?”
“不躲?”叶锦沅明知故问,“那你怎么靠近喜欢的人啊?是啊,这些都是女生最爱的乐趣。”
Yjy的语速慢下来,像在跟她同步脑海里的画面,“嗯哼,我每天提前去,在她的画板上放一块橙子糖。她爱吃的那种,再帮她把铅笔削好,笔尖要尖,不然她画线条会急得蹙眉。”
叶锦沅怀揣着疑虑。
她前几天才在美术室抱怨过“铅笔钝得没法用”,以前跟许彤说过“橙子糖比牛奶糖甜,酸酸甜甜”,这些小事,Yjy怎么会知道?
巧合吗?
还是都在一个学校?
可能嘛……
这座城市可一点不小。
她攥紧手机,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橙子糖”,
只听见Yjy继续说:“等宝宝发现糖,我躲在美术室的窗帘后面,看她把糖放进嘴里,嘴角翘起来的时候,再偷偷把糖纸捡起来,舔一舔味道。”
“糖果?”叶锦沅音色微微一抖,“甜的是……糖纸吗?”
“嗯。”Yjy语声稍显迟疑,沾了点潜藏的饥渴难耐,“宝宝画画的时候,全神贯注。从来不会注意身后,后脑勺的头发飘到我的手背上,手没抖,但我的身体抖得不行。尤其是心脏。我密谋多时,终于摸到宝宝的头发。”
叶锦沅胸口的空气被一扫而空。脑子里突然闪过在美术室,秦陌舟靠近她时,和Yjy说的“一切”,竟慢慢重合在一起。
她小声问:“那……女主什么时候会发现你啊?”
“等她找到蝴蝶发夹的时候。”Yjy的话突然沉了点,带着点认真,“发夹会夹在分镜稿的最后一页,旁边写一句话——‘我不是阴湿鬼,只是想靠近你,怕吓着你而已’。”
这句话如同硫酸,腐蚀着叶锦沅纯净的心灵。她摸了摸发间,那里空空的,没有蝴蝶发夹的触感,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既恐又慌。
“宝宝,你不开心?”Yjy的问话引回她的心绪,“我讲的故事好听吗?”
叶锦沅喉间干涩,指尖还残留着捏手机壳的酸意,呼吸的节奏也变得分外轻柔。她望着桌上氧化得更深的苹果,音色糯得像浸了温水:“好、好听……”
话刚出口,耳尖又热了起来,忙补充道:“就是……就是觉得,这样也太害羞了吧?要是女主没吃完糖,又把糖纸包起来……”
说到这儿,她稍作沉吟,心跳又快了半拍,“会、会觉得奇怪的吧?”
其实她没说,听到“摸头发”那处时,她指尖都麻了。美术课秦陌舟递抢怪物画时,好像也有发丝扫过手背,当时她还以为是风吹的。
“不会的,最喜欢宝宝的唾液!想跟宝宝接吻……粉红的舌头一定很软。”
Yjy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像细雪吻过心尖,凉丝丝却又挠得人发痒。“但我这样改,换成你,你会接受吗?”
叶锦沅的脸瞬间烧得更厉害,双手捧脸,心旌摇曳。她盯着桌角的阴影,余音细得像轻雾:“我、我又不是你的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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