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小皇帝捏着手，显得还很紧张，却尽量不让自己目光退避地看着他道：
“靖南侯想对朕动手，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此时的。”
他笑笑：
“陛下如此信任臣，臣有点受宠若惊呢。”
“靖南侯北来所求为何，朕大约已经知道了，而方家求什么，朕还不太清楚，自然是靖南侯你更可信些。”皇帝苦笑着道。
他看过去，发现面前的小皇帝虽然年纪小胆子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看着唯唯诺诺庸庸碌碌，其实心里却是明镜似的，果然像林姝婉说的那样，也是个聪明的呢。那到好办了，既然不是笨的，那谈起来应该不会太累了。
“既然陛下心里如此清楚，那臣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臣已掌管京畿九门，皇城宫禁也在臣手。臣若想再进一步，这天下立时便可异姓，但臣不愿做这乱臣贼子，还是想做一做那匡正天下的忠贞之臣。陛下应深知天下苦林氏久已，臣愿为陛下诛灭林氏及其附庸党羽，还政于陛下，换个青史留名的好名声。不过臣此来一趟辛苦，就只求陛下就再嘉奖臣一下，赏赐臣一个美人，陛下觉着如何？”
皇帝的脸色一阵青白，愤怒地望过来，恨道：
“是朕无用，非但做不成个庇护子民的好皇帝，甚至连个保护好妻子的丈夫都做不到，已经让皇后落在你手里，受了那么多折辱，你还想怎么样？”
“皇后娘娘貌美婀娜婉转柔顺很合臣意，自然是想要将娘娘带回南境，好慢慢享用。”他故意将言词用得轻薄。
小皇帝一捏拳头，怒道：
“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入宫以来为朕受了无数苦痛，朕已很对不起她了。如今朕又没能护住她，让她在你手中受了那般非人的折磨，你居然还妄想带走她，让她在南境一辈子受你欺辱，除非朕死了，不然你休想！”
他皱眉，谈得看来是不太顺利，‘朕的结发妻子’几个字依旧刺痛了他，他压着恼怒，继续劝诱小皇帝。
“陛下可知道，无论陛下点不点头，只要臣想，人我总是可以带走的！只是臣既想得个好名声，又从陛下这得了美人，心中有那么点愧意，所以才想着要把这清平江山好好还到陛下手中。陛下若不领情，那臣现在带着人就走。陛下可要知道，林宥之人虽然在天牢里，但林党尚有数千人就在京郊隐匿，至于豫王么，臣无能啊，上回让他跑了，现在也不知是回了他的钦州，还是去了哪里，只怕等着卷土重来呢。还有这宫中……”他用下颚遥遥点了点刚刚那些宫人和那个嫔妃退出去的门口，施施然地道：“臣现在拍拍屁股走了，陛下可是想好后果了？”
小皇帝受了他的威胁，神情闪动。
他继续施压道：
“陛下心里想必还惦记着和东大营。那周奕辰是谁一手提拔上来的，陛下心里清楚的吧？臣在这里，和东军才不过平山岬，臣若走了，周奕辰入了京，那时到底奉不奉皇命，陛下可拿得准？”
小皇帝无奈地垂下了头，小皇帝手里要是真有切实可用之人，也就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了。林宥之这些年自然是不会让小皇帝有培植自己势力的可能的。
“沈临渊。”皇帝颓然地叫他名字，悲愤地道，“皇后那么温婉纯善的一个人，受你如此欺辱，那日豫王来犯，她却还不计前嫌相救你下属那么多兵士，你难道没心的吗！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她？你已这般欺辱她难道还不够？居然还想要将她带去那远隔千里之地，那地方你只手遮天，她本是皇后之尊，你却要让她像个外室妓子一般，在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受你胁迫，一生一世都这般屈从于你？你……，你真是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他口气轻描淡写地应道：“被陛下这么一说，臣似乎真有点不好意思了。那不如陛下与皇后和离？看在娘娘如此侍奉臣的份上，臣总是要给她个名分的。”
“你……”小皇帝气结。
“臣为陛下剿清林氏及其所有附逆，为陛下永绝后患，陛下与皇后和离。陛下可是实打实地取回万里江山，从此天下权柄在握了，而臣呢不过得了个虚名，只有个美人可以聊慰臣心，陛下觉着这买卖，是不是陛下更得利些？”他看着皇帝，继续劝诱。
小皇帝默然了一会，却并不受他所诱，还是倔强地道：
“姝婉姐姐是朕的皇后，过去是将来也是，朕爱她重她，绝不会用她去换什么江山。”
没想到小皇帝这么难缠，他气得当场反诘：
“陛下爱重她，就是眼睁睁地看她为你割了几十刀，流了几十杯的血。陛下就是这般一边喝着她的血一边爱重她的？”
“朕……”皇帝陛下一时语塞。
“陛下与皇后和离，臣便助陛下平定太平江山，留个好名声。陛下不答应，臣也就不再贪图这虚名，臣便带上皇后娘娘立时就回南境，从此美人在怀，风花雪月好不自在，再不理京城这摊子污糟事。请陛下速速予臣答案，不然臣也就像上次那般替陛下选了！”他已有些不耐烦了，继续冷言威胁。
小皇帝颓然地坐回椅中，低着头，双手紧紧搓握着，肩膀缓缓耷拉下去，模样便是要妥协了，他好整以暇地等着。
“沈临渊，你怎么知道的？”小皇帝忽地抬头问他。
“什么？”他皱眉。
小皇帝目光灼灼地问：
“当年旧事你怎么知道的？皇后为朕自伤的事情，总共也没几个人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糟了！自从知道林姝婉当年为这小皇帝割了自己几十刀开始，这事就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恨不得当即就找小皇帝要回这笔债来，刚刚一时口快便漏了出来。
他没想好怎么答，还没开口，却听小皇帝续着，喃喃道：
“怪不得当日皇后曾求朕，说她若没了，要朕将她的尸骨送回南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