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班的学霸有两种,一是上课认真听,下课认真写。二是上课玩,下课也玩,但其余时间可能都在学。20人里只有四个人属于第二种,恰好陆宸和许舒就是典型的第二种学生,他们是最放肆的,其次就是安陌和程康。
奈不住四人成绩拔尖,老师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几人认真听几分钟还要拎出来夸两句。
蒋峰对陆宸和许舒尤其重视,开班会强调A班上课注意力不集中的问题时,还让同学们以他俩为榜样。
蒋峰是不知道陆宸和许舒干的事。
数学课上写语文,语文课上背英语,主科唯独英语上得认真些了。有段时间除了英语课,不管上什么,两人都在底下玩立水瓶。
程丹在前面讲得起劲,什么亚欧北南美,南极欧大洋的,两人充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立水瓶。坐下后排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地方大。
程丹气得半死,小手一抬就把陆宸叫了起来,再一点又把许舒点了起来。
“你俩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他吹了声扩音器,问道。
两人都摇头。
“行,不是喜欢玩吗,”程丹指了指两人手里的瓶子,“给大家展示一下,一人立10个。”
说罢,坐到了靠椅上一副看戏的表情看着两人。
那只能……感谢程丹给他们装逼的机会了!
苦练多日,不就为了这一时吗?
罗万和陈钦给两人掐着数,比他俩都要激动。
“8——”
“9——”
“10!!”
“我操太牛逼了!11个中了10次!”陈钦叫道,“不愧是许舒!”
一旁陆宸也结束了,罗万宣布着。
“12中10,”罗万转过头,“还是许神厉害点。”
程丹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惩罚变成了两人大显身手的舞台,无语片刻也跟着笑了。
还要感谢程丹,这一惩罚让“立瓶子”游戏风靡校园。
而游戏的发起者在孟兰的课上又被打趣了。
气场两米八的孟兰一进教室,教室里立马寒气逼人。
孟兰瞟了一眼班级,开着玩笑说:“呦!陆宸,带许舒拾荒去了吗?”
同学们闻言也像后看去,陆宸靠窗的座位附近摆满了水瓶。防盗窗和窗玻璃间还夹着几套试卷,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我那有几个瓶子,你要我拿给你啊?”孟兰又说。
许舒虽然也玩瓶子,但没搞得像陆宸那样化身“垃圾站”许舒干净得很,剩陆宸一人独自尴尬。
孟兰每堂课前除了“check the language points”还要随机挑几个幸运儿打趣一番,提提A班的学习兴趣。
陆宸就很惨了,他被打趣的最多。许舒也好不到哪去,只要他一被提名,就必定少不了许舒的份。
孟兰作为一个紧跟时代的English teacher,对待一些东西十分开明。
比如同性恋这件事。
孟兰作为宸舒cp的半个发起者,课堂就相当于她的厨房,总是做一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再比如今天的课堂。
检查笔记的时候不知道查到了什么,忽然就出炉了一碗香喷喷的饭。
以A班宸舒cp粉的角度来看,就是正迷糊呢,突然听到孟兰说:“你看陆宸多强壮,许舒多瘦。”
cp粉立马清醒,紧接着。
“许舒是不是天天被陆宸欺负?”说罢,A班一片吵闹。
如果说刚刚的cp粉是刚睡醒,那么现在就是炸锅了。
哪个欺负?怎么欺负?不管了,宸舒99。
这不比查背诵有意思。
三节连堂英语课终于结束,最后一节晚自习铃的声打响。
这是属于住宿生的晚自习,当然,如果走读生想留下也是可以的。一中最后一节晚自习比较开放,想上就上,不想上可以做自己的事。
今天有些不同寻常。
以往从不缺席晚自习的陆宸和许舒今天居然反常的提前离开了。
周悦和单甜走的时候跟在两人后面。
周悦小声跟单甜嘀咕着:“他俩不会也是咱锦程学府的吧?开学半学期了我都不知道。”
单甜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两人从来没在放学的路上见到过这俩学霸,怎么会知道?
走到小区门口的烧饼摊,前面两人突然停了下来,说是要去买些吃的。
单甜和周悦不好意思继续跟着,灰溜溜进了小区。
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陆宸和许舒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站在自己后面的是谁。
陆宸接过烧饼递给许舒,问:“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许舒拒绝着,没想到陆宸却不依不饶。
陆宸叹了口气道:“你自己不安全,我送你回吧。”
见许舒犹豫不决,陆宸又补充说:“不愿意就算了,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信息。”
许舒沉默一阵,缓缓点头。
即将步入冬季,**点的天已经乌黑一片。小区内依旧安静的出奇,路灯常年失修,许舒借着楼层住户的灯光心不在焉地迈开步子。
草丛里传来窸窣的声响,许舒低头望去,除了一团黑影,什么也看不清。他轻声“啧”了一声,这才想起去掏手机。
手电筒照向草丛,一只脚部受了伤的狗正在低喘。血水从它黑色的前足渗透出来,触目惊心。
许舒眉头紧锁,环绕周围找来了一个纸盒,将这只不幸的狗带回了家。
今天家里有些反常,许舒开锁后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他又折返回来看了眼门牌号,是他家没错。
许忠回来了。
许舒没开灯,忽略了躺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许忠,径直走向了卧室。
他放下书包,给它检查了伤势。
应该是被汽车轮胎压伤的,小区的安保并不靠谱,门禁就是装装样子,以至于很多汽车从这里抄近道。
许舒从衣柜里翻出了有一阵子没用的碘伏、纱布和绷带,手法娴熟的给小狗包扎了伤口。
小狗很配合,它知道救它的人来了,一直忍着没有叫出声。
许舒被它逗笑了,紧绷的心情忽然释然,把它藏进纸箱后大方地走向客厅。
许忠丢下他和奶奶这么久,连奶奶去世他都没回来,现在知道回来了。
许舒丝毫不给他情面,打开客厅的灯把正熟睡的人从沙发上拽了下来。
许忠吃痛,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满脸惊恐,在看清眼前的人后又多了几分戾气。
“滚。”许舒低声道。
许忠自顾自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许舒已经比他高了,真的长大了。
“这是我家,”许忠一开口满嘴酒味,“要滚也是你滚。”
许舒捂住了鼻子,不想跟他动手,耐着性子说:“这是奶奶的房子。”
“可她是我妈!”许忠反驳。
不提还好,一提许舒就来气。
“你配当她儿子吗?!”许舒也吼,“她的葬礼没来参加!你还说她是你妈?”
许忠被儿子指着鼻子骂自然是不甘心的。
“许舒!你看清楚了我是谁!”许忠指着自己,卖力吼道,“我,许忠,你爸!你亲爸!”
许舒笑了,这个笑包含了太多,轻蔑、不屑、讽刺……
“是我爸又怎么样?你尽不了孝,不配为人夫,更不配做人父!你对得起奶奶翻遍字典给你取得名字吗?你对得起她辛苦把你拉扯大吗?”许舒觉得这可能是他今天说过最长的话,许忠,太可笑了。
许忠的记忆总停留在许舒小时候,他不知道许舒现在已经高一了,当他挥出第一拳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许舒向来以理服人,能不动手绝对不动手,就连开口骂人也少见,但这并不证明许舒不会打架。
“你会打吗?不会打就多练。”许舒把许忠绊倒在了沙发上,“是不是混得不好了?想起来你还有个儿子?”
“我想你——”
尾音被几声狗叫覆盖,但后面说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许舒和许忠同时望向地上的小家伙。
“呦。”许忠突然叫道,“有精力救狗都不愿意让我回来,你又孝顺到哪里了?”
许舒转回头,眉间的冷冽更凝重了几分。
“不管你这次回来为了什么,我劝你赶紧滚。”许舒说。
许忠虽被许舒牵制着,可气势一点都不落下,他赌许舒不会跟他大打出手。
“许舒啊,”许忠笑道,“房子现在在我名下。要滚,你滚。不然就给我好好受着。”
进退两难时,陆宸的电话打了来。
许舒一手掏手机,一手压制许忠。
“喂?”许舒接通后电话另一头的焦急立马涌出。
许舒看着满脸不耐烦,声音却放得极轻,甚至比平时要温柔,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怎么了?”
“定位发我。”
许舒说:“我在家,别担心。”
话落,许忠叫了一声。
“啊——”
许舒不遗余力地踹了他一脚。这次许忠是实打实的又叫了一声。
“啧。”陆宸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许舒见瞒不过,道:“你别急,我现在发你。”
电话挂断后,许舒又踹许忠两脚。
“是不是不给我找点事心痒啊?”许舒道。
许忠依旧笑吟吟的:“谈恋爱了?家里有钱没?”
许舒掐住许忠的脖子,警告他:“别打他的主意。”
许忠挣扎着,连忙点头,手还不住向后指。
许舒手上的力气不减,只匆忙回头看了一眼。
陆宸就站在门外。
许舒头疼一阵,威胁许忠说:“老实点,我这几年可没白混。”
许忠一一应下,许舒松开手,带着狗一起到了门外。
三楼到一楼并不长,两人期间毫无交流,都沉默着。
许舒跟在陆宸后面,没有明确目的地,就这么跟随着。
“许舒。”前面的人突然开口,许舒抬头望去。
陆宸没有回头,没有停住脚步,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许舒的心情越来越糟糕。看到我这样,很意外吧。他想。
但那是许舒的错吗?
陆宸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许舒这才想起来他忙了半天还没吃饭,可他现在没有心情吃饭。
“不饿。”许舒说。
陆宸叹气道:“先吃东西,其他事一会再说。”
还有一会吗?许舒在心里问。
许舒点了两份馄饨,一份给陆宸。
叽叽喳喳的两个人突然安静下来,一顿饭吃的前所未有的静。但总觉得不对味。
许舒起身去付钱,被陆宸拦住。
“付了。”陆宸说。
许舒坐回座位,他听到陆宸问他:“可以跟我说说吗?”
许舒揉了把脸,一五一十交代道:“我爸妈没领证,我爸吃喝嫖_赌还家_暴,好在我七岁的时候,我妈逃了出去,去追寻她的自由了。我初二那年奶奶病重,我爸跑了,是我妈出资为奶奶看病的,但她有自己的家庭了,所以她出钱我出力。今年四月份,奶奶去世了。我住的房子是她留下的。”
语气太过平淡,就好像两人讨论的是“今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又好像在以第一人称叙述别人的故事,平淡到许舒自己都觉得这些只是家常便饭。
“那你呢?”陆宸问。
许舒好像没太明白:“我?”
七岁失去母亲,十四岁独自照顾奶奶,父亲远走,母亲也有了新的家庭,十五岁时不仅要肩负中考的压力,还要独自承受失去奶奶的痛苦。
六岁,最爱许舒的人离开了。十五岁,唯一还爱他的人去世。
许舒为母亲得到自由而高兴,可他有想过自己吗?
“那你呢?你好吗?”陆宸问。
在自尊胜过一切的青春期,许舒只能无视异样的眼光,别人在享受万千宠爱汇集一身时,他不过十六七岁,却要经历分分合合。
他过得好吗?许舒自己也不知道。
陆宸又问:“他回来了,以后你还有地方住吗?”
许舒摇头:“不知道。”他没有精力陪许忠闹,可许忠有大把的时间,更何况房子现在在他名下。
“先申请学校宿舍,我帮你想办法。”陆宸道,“或者到我那住。”
“算了,忍忍就过去了,”许舒说,“都是学生,你能想到什么办法?”
“你是能忍气吞声的人吗?你从不让自己受委屈的。”陆宸接着说,“今天我们买烧饼的那个小区记得吗?里面有房屋出租,我去打听打听。”
“别打听了,我住宿舍吧。”许舒心道你看我是能付得起房租的人吗?
陆宸也猜到了他的顾虑,“房租的事交给我,现在申请住宿不好批。”
许舒搓了把头发,“我去找蒋峰。”
“行,有任何困难一定要跟我说。”
许舒:“对我这么好,我没什么可以回报。”
“不用。”
“我不喜欢欠人情。”许舒说。
陆宸想了想道:“那就记着,慢慢报。”
许舒原以为陆宸会对他失望透顶,实际并没有,两人聊了很久,久到只有明月和路灯相伴。
“今天住哪?”陆宸问。
“回去凑合一下,申请下来我就搬。他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的。”
“好。有事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知道。”
分别时,许舒叫住了陆宸。
“谢谢。”他说
“谢谢什么?”陆宸问。
“谢谢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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