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面,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白菱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满脸嫌弃。
“好臭。”
那怪物久居地下,浑身透着一股伤口化脓的恶臭与潮腥**之气,她与怪物纠缠许久,身上不免沾染了味道。
她这般,赵钰也一样。
只是当下容不得她们挑剔,赵钰只得安慰她,“等会碰到有水的地方再收拾收拾。”
不说她俩,其他人亦没好到哪儿去,因为炸了石头,身上均是灰尘仆仆的。
骆煜扶着闫冯提议道:“中午了,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补充体能。”
几人自然没意见,冼思明看向白菱,言简意赅,问道:“哪个方向?”
白菱低头去感应伏阙印,少顷,指着东北方向道:“这边。”
莫约二十分钟后,几人找到了一处水潭之地,准确来说,算不上水潭,就是一处坑洼之地,续了一大滩的死水,但对几人来说,这已是目前看过最好的一处。
几人走到水洼边,解下背包,各个忙自己的。
沈葵迫不及待去装水,骆煜替闫冯擦药,秦丹去看望依旧昏迷的陈威。
白菱扶着赵钰坐下,后脚跟了过去,站在秦丹身后,看着他将陈威左瞧右看了个遍,问道:“如何?”
秦丹掀开陈威的眼皮子,漏出里面泛白的瞳孔,喃喃道:“不对啊,不应该啊,若只是昏睡,早该醒了,可观他症状,确实没看到什么异样。”
“你若不行,换我来。”白菱轻哼。
“啊”秦丹抬头,“你有什么好办法?”
“感知到疼痛自然就醒过来了。”白菱亮出匕首,恰逢沈葵装完水过来,她神色戚戚问道:“怎么感觉你对他有敌意?”
“是吗?”白菱转腕,带动刀面的光闪到陈威的眼皮上,淡声道:“是有一点吧。”
几双眼睛立马凑到她的身上,她无畏走到陈威身前,出其不意朝着他身上扎去,就在刀尖快要插入他身体的时候,陈威猛然睁开眼,抬手钳制了她的手腕。
“好歹救过你的命,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他嘶哑着声音道。
白菱冷笑,“若不是这样,我早把你捅成筛子了。”
沈葵秦丹两人忙去拉她,沈葵急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可是操碎了心。
只是两人都没能拖动她,那刀依旧悬在陈威的身上。
直到赵钰开口唤她。
“白菱,过来。”
白菱见时间到了,借着赵钰给的台阶,手腕一转,将刀收了回去。
她直起身,微抬下巴,看着陈威冷冰冰道:“等着。”
两人莫名其妙地交锋,惹得沈葵和秦丹二人面面相觑。
等白菱和沈葵离开,秦丹坐到陈威的身边,打听八卦,“你俩怎么了?”
陈威不答,只坐起身,拿出东西开吃,摇头道:“不知道啊,莫名其妙。”坚毅的脸上带了点迷茫,直叫秦丹二丈摸不着头脑。
对于这番闹剧,冼明只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并未开口询问什么。
白菱走到赵钰身边坐下,微阖着眼将脸侧到她身前,等擦脸。
“发生了什么?”赵钰用洗脸巾边擦拭她的脸,边问。
“你知道朿木吗?”
“朿木?”
“嗯,就是一种植物,它能分泌一种气味,可以让昏迷的人醒过来。”
“我们这里有类似的植物,但不叫朿木,楠星科的植物大部分都带有神经刺激功能。”
白菱感觉脸擦得差不多了,抽身将朿木取了出来,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赵钰接过,来回打量好几遍,又放在鼻下嗅了嗅,摇头道,“看着不像是楠星科类,但也不排除这是我们未发现的新品种。”
“这个跟陈威有关系?”又问。
白菱点头,凑到她耳边低声嘀咕:“我怀疑他跟我一个仇人是一伙的,你也多注意点。”
“可是……”赵钰将东西递还给她,抓起她另外一只手,继续擦拭,“若是这样,他怎么会轻易将东西拿出来呢,还是拿出来救你的。”
“这就是我看不透的地方。”白菱收起朿木,瘪嘴,“死男人就是挺会装的,我连他这一路的昏睡是不是装的,都不知道。”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逗笑了赵钰,她换了一只手,勾唇淡笑着说:“那我帮你看着他。”
白菱伸手抱住她,喟叹一声,“赵大小姐,你怎么这么好。”
这番亲密的举动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沈葵秦丹早已习以为常,倒是冼思明多瞧了一眼。
他起身走到两人身前,抛给白菱一块肉干,问道:“我们大概还要走多久?”
所有人里面大概只有他最清楚白菱的实力,所以问了一个不算突兀的问题。
白菱一怔,“大概三四天吧。”
“为什么?”闫冯直起身子问。
伏阙印的事冼思明是知道的,白菱犹豫片刻还是把伏阙印掏了出来,指着上面的红点道:“只有八颗都亮了,兀峰山的封印才能解开。”
冼思明盯了半响,沉着脸问:“条件是什么?”
“杀异兽。”
“异兽?”其他人都堆了过来,惊呼。
“嗯,虽然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逻辑,但确实是要集齐八颗红点才能下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闫冯杵着枯枝又走了几步。
白菱抬头,目视他,不卑不亢道:“教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兀峰山会变成这样,但是出去的法子就是我说的那样,让这上面的八个红点全都亮起来,才能打开封印结界。”
闫冯沉目,“你又是如何得知出去的法子?”
他问的也是秦丹几人想知道的,都面含疑惑地看着她。
白菱一动不动,她并不打算编出个小故事来,只道:“这个无可奉告。”
“那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蒋经文在一旁插嘴。
“除了我?你们还有得选吗?”白菱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冷了脸色,只是很平静地将事实说了出来。
沈葵扯上骆煜的胳膊,骆煜反应过来,立马接话,“我们相信你。”沈葵也点头附和,“对对对,白菱,你肯定有你不能说的苦衷,我们共患难这么久,还信不过你吗?!”
闫冯点头,亦是表态,“虽说很好奇,但是你若不想说,也是你的自由。”
白菱神情一怔,“你们……”复又语闭,顿了片刻,郑重道:“我一定尽我所能把你们带出去”
蒋经文自讨了个没趣,冷脸隐退了身影。
对于她的话,冼思明不似闫冯几人盲目地信任,他一直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子,既然一开始就选择了相信,自然不会怀疑她话里的成分。
沉默良久,他道:“既然是要杀异兽,那我们来分工一下各自的自责。”
这方面白菱知道他很有经验,没有反驳,主动召唤其他人坐下。
在他开口前,白菱忽而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忙起身打断他。
“等等,我这有个东西,先给你们看下。”
说完,就从包里拿出了在水帘洞时装珠子的瓶子。
里面的珠子早已融化成一片液体,未装满的边缘有一层凝固的莹白,边缘不平,起伏不定。
“这是……?”沈葵第一个问了出来。
白菱举着瓶子说:“你们也经历过几次迷雾了,知道它的厉害,这是我无意间得到的解药,若是没有氧气罩,喝一口就不会被它控制了。”
沈葵眨巴着眼,没有开口继续问。
这个模样有点像三无产品推销的现场,赵钰扯了扯白菱的衣角,示意她坐下,接过话头,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当然,我们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这东西就有用,只是若后面还来一场大雾,没有氧气罩也只能试一试了。”
秦丹吃完手中的东西,伸手道:“给我看看。”
白菱递给他。
他打开瓶子,先是闻了闻,随问:“你们在哪儿得到的?”
白菱撕开肉干,送到赵钰嘴边,随意道:“一个黑猴的老巢。”
“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克毒雾?”
赵钰没吃,伸手将肉干转移到她嘴边,简单说了那日两人的遭遇。
肉干最终下了白菱的肚子。
沈葵听得一愣一愣的,“竟……这般凶险……”
“嗯,事就是这么个事,你们几个现在没有氧气罩,都分一些,有备无患吧。”白菱拍了拍了手,算是一锤定音了。
最终沈葵几人想了一下,还是都要了些,瓶子还回来时,只剩了一半。
白菱拿在手里晃了晃,瞥眼看向冼思明,“真不用?”
冼思明面无表情摇头。
本就不强求,白菱无所谓,把瓶子放回了包内。
这事告一段落,八人继续围坐一圈,边嚼饼干边听冼思明说话。
“我们四个就不说了,肯定是武力输出主力,后面还有这么多天,我不敢保证保你们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活到几时,但是……”
只是话未完,一旁的水潭里却突起晃荡的波纹,所有人都扭头瞧去,在见得越来越浑浊的水色后,纷纷站起身来。
“后退!”冼思明大喊。
但已是来不及,水中不知怎的从地下钻出一只体型巨大的胖鳄,尖齿獠牙的,眼中凶狠外露,披一身的厚重青甲鳞片,一张嘴满腔的恶臭,它一口咬住骆煜的衣服,拉着骆煜往水中拖。
沈葵闫冯离他最近,两人纷纷惨白着脸快速抓住他的手,不让异兽得逞。
可人类的力量怎能与巨兽相比,就算是三个成年人它也能轻易拖拽下水。
眼见沈葵也要被波及,白菱神色一凛,大叫:“沈葵!放开!”同时凌步上前,立马抓住骆煜的胳膊,后抛出攀石钩上树,“冼思明,快!”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胖鳄的动作也因此一滞。
话音落下,几声枪响震碎林间的静谧,飞鸟禽兽撩动树叶花草翻飞,窸窣作响。
子弹打在鳞甲上“砰砰砰”地响,却不见溢血,是坚硬到子弹都打不穿的地步。
沈葵虽是放了骆煜的手,但她又抓住白菱的胳膊,一滞之后,攀石钩勾起青涩的木屑,几人连带着又往下沉了几许。
赵钰在第一枪失利后,瞄准巨鳄的眼睛,一枪射出,左眼鲜血狂飙,紧接着冼思明打中了右眼。
剧烈的疼痛让巨鳄发了狂,它死咬着不松口,硕大的身躯在水中死亡翻滚,连带着勾住的大树也被拦腰扯断。
骆煜,白菱,闫冯,沈葵四人纷纷被拖下了水。
“白菱!”赵钰心下一骇,急跑两步大喊。
骆煜离得最近,自属他最惨,被浑浊不堪的水浸着,连呛好几口水。
就在他觉得自己真要交代在这里时,一轻微的刺啦声传入他混沌的耳道。
紧接着他被另外一股力量拉扯开,远离了那个可怕的死亡地带。
在他破水吸到第一口氧气时,耳边传来白菱的声音,急促又叫人安心。
“快,把人拉上去。”
等他睁开眼后,只见一个黑色背影正往下潜,急得他猛咳。
之后他被人用绳子拉上了岸,耳边是沈葵的抽气声,他忙转头看向她,问:“你怎么,还好吗,有没有伤到?”
沈葵摇头,抓着他和闫冯沥着水狼狈往后退,将第一线让给了几位拿枪的人。
白菱应当在骆煜几人得救后也离开深潭的,但就在她得手之际,伏阙印突然发起了热,竟是要指引她往下面探去。
犹豫片刻,还是遵照指示,躲过巨鳄的四肢,快速向下潜。
那巨鳄仿佛感知到了她的企图,亦沉下身子追逐她而来。
水下的白菱,动作自然没有它快,只几息的功夫,一层混着血水的阴影便笼罩在了她身上,是极度恐怖的信号。
她身上此时只有一把匕首和一根攀石绳,想到连石头都打不穿的鳞甲,便放弃了硬搏的心思,一个蹬腿,划到了巨鳄的三角头顶上,刀面闪光的匕首再一次刺入受伤的眼球。
巨鳄吃痛,猛然一个翻滚,将她甩了出去,巨浪拍打在洼地边,把潭边上的几人淋成了落汤鸡。
这下全员都湿了身。
望着满潭的血水,赵钰心下大乱,欲往前,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水潭中,却突然被人扯住后领,冼思明对她大吼:“你别动!她可以的!”
那力道实在太大,叫她怎么挣都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
赵钰回头冷眼盯着冼思明。
“你别关心则乱,刚刚她可以上岸的,是她自己选择主动下去,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冼思明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一撩手就提着人往后甩,继续道:“给她一分钟,一分钟还不上来,我们就下去!”
赵钰被甩到几人身后,立马被沈葵骆煜抓住,沈葵欲劝,“钰姐……”只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明明白菱也是为救她们才被拖下去的。
她心绪混乱,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无法宣泄的口子,从眼中疯狂地流出,泪水掺着脸上的灰泥,显出两条清冷的湿痕。
“对……对不起……”她死死抓住赵钰的胳膊,泣不成声。
骆煜也没好到哪去,理智让他不愿赵钰过去,可感性又在撕扯他的神经。
他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学业拔尖又怎么样,人缘广脉又怎么样,在死亡面前,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个胆小怕死的缩头乌龟。
“放手!”赵钰冲两人大喊。
两人的力道加起来没有冼思明的重,赵钰很轻易地挣脱掉了两人的牵掣,她正要上前,忽见动荡的水面慢慢浮出了巨鳄的脑袋。
眼睛里的血水还在疯狂流出,将潭中混水染得越发暗红。
它还在挣扎,张开血盆大口,仰天长吼,声音穿透力极强,震得所有人耳膜剧痛不已。
冼思明几人面色虽难看,但谁都没有后退一步,死死盯着巨鳄之下,逐渐显露的黑色身影。
巨鳄鱼跃龙门,一个挺身甩尾将死水拍成连绵的浪花,浇洒在四周。
它发疯了般直追着白菱走。
见到白菱的架势,赵钰赶忙推开蒋经文,大叫:“扔!”
白菱听声辨位,直直将攀石绳扔给了她。
赵钰刚抓住半空的绳子,冼思明和陈威也跑到了她身侧,三人齐齐发力,白菱如坐火箭般,快速脱离了巨鳄的厉齿。
可巨鳄怎会善罢甘休,它四肢猛烈滑动,勾尾左右摇摆,速度竟不比白菱慢多少。
白菱被猛拉上岸,快速定位到赵钰后,伸手抱住她,同时大喊:“火雷子!”
巨鳄已追至眼前,它太快了,快得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白菱不得不使出全劲,拽起赵钰,踢开冼思明和陈威朝着没人的左侧飞奔而去。
陆地,自然是他们的地盘。
俄顷的功夫,三颗火雷子砸到了巨鳄身上,湿漉漉的水汽瞬间被撩干,火势猛烈增长,直烧得白菱赵钰二人背部发烫。
又是一息的功夫,白菱带着赵钰,脚尖一点,踩着凸起的山丘,翻上了最近的一棵歪脖子树,树杈离地面两米多高,勉强能躲过巨鳄的追击。
冼思明紧接着大喊:“上树!”
眼见身上带火的巨鳄不死不休地朝着身下的树体撞来,白菱和赵钰立马又扔了几颗火雷子下去,火势猛然见涨,火光直窜到她们脚下。
然而巨鳄的鳞甲太坚硬了,即使是吃了六颗火雷子,还依旧很生猛地撞击身下的树干。
本就是棵歪脖子树,只将将承受了四次撞击,就应声而断。
也多亏白菱留了一手,在它撞击的第二下时便将攀石钩扔到了另外一棵树上,第三下后,她一手抓绳,一手揽腰,踏着第四次的晃动,一瞬间荡到了另外一棵大树上。
倒落的树干一下子砸到火鳄的头上。
沈葵惊呼:“火!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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