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昏陆,你认为,李瑞和徐纯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他们坏不坏?”
我明知,厉昏陆和徐纯是好友。
能走到一起,能做朋友的,总是相似的,如同方皎其实是个小变态,才能和夏霖那自攻自受的货走到一起。
徐纯,他不是,但不是很聪明。
不然,这么会蠢到,信了千暮雪说的,只要他骗我随着他死了,这场梦结束后,我就只属于他的疯话呢?
“小怜真,你还醒着吗?”
他还眩晕着,闻言似乎脑子转了很久,才思考出我刚才说了什么,我看着他,笑了笑。
玄机风光好,这里稍稍起身,便能听见下面两女人打架打得梦境都快碎掉的刀戈声,还真是有意思。
般若灵吉是真的在意她啊。
真想喊出那句03时常拉偏架越来越猛的台词,好像是什么?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想到他,我不禁笑了出来。
她在意到竟然舍得真对昔日老情人下手,曾经那么情真意切相爱相杀。
真好笑,我不懂她们。
或许,真心本就是需要在一瞬间冰封住,才可以不变的东西吧。
灵池飘忽下了一片雪花,我伸手在它融化前接住,掌心融成水,我边看着遥遥的玄机阁,琼华城,云绮林。
他忽然好像有点迷茫,想要抓着我,又怕我不高兴,我主动将那滴水送给了他,手指相握。
更远处,沧州,合欢宗。
边哼着小调。
“五月…异…枫华……三景皆……迥同……情娘奔……江湖……唯有东流……”
“千古烬灭……”
“唯有涧流……细细敛……”
他沉默了许久,我没有执着让他立刻说出,只是静静地等着。
在水中,他却悄然靠近。
“你会乖吗?”
还是和他们一样,只是在我面前装乖?实际是个坏小孩呢?
“会乖吗?”
“怜真,告诉我。”
水面之上的身体也依恋地靠近我,我替他擦了擦眼尾还残存的泪。
温柔总是最磨人的刀,我的手很粗糙,他仰着头,可怜兮兮。
你和徐纯很好,也很了解他,所以,你是不是,知道徐纯,会叛出抱扑?
这句话被隐没于心,他的眼睛看不见,感受到视线,也只能茫然地望着我。
我做不到的事情便不做声,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待着。
没想到,这点他倒同我很像。
也和徐纯很像。
“哈~”
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我知道,徐纯收李文玉是因为厉昏陆替他算了一卦,同样,他也算出徐纯注定会死在我手下。
这句并没有错,梦中梦中梦,他和千暮雪装作打架,提前身死,从而逃避。
但我,一定会杀死他。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着毁了抱扑,也千不该万不该,丝毫宗门情分都没有,这样的孩子。
是坏孩子啊。
杀了他?不,我不一定真的会杀了他,只是,他不该。
我不会有小孩,抱扑就是我的孩子,即使梦中,我也不允许有人要毁了它。
徐纯若不是入梦深,现实里,也马上就要毁了它吧?为了什么?
千暮雪最擅长给人一颗假道心了。
他要毁了抱扑。
我不允许。
同样,玉清,也该罚。
“你不后悔吗?绝不后悔吗?”
他这双本来半盲的眼睛,是因为算出我的计划,杀掉那些人的计划,所以,天道降下惩罚,让他提前彻底瞎掉。
他帮着徐纯逃了。
他是来赎罪的。
我怜他。
怜他愚蠢天真。
怜他捧着真心送我践踏。
“前辈……”
他攥紧我的衣袖。
我知道他也不是个乖小孩,纵使感情最真最浓烈,但仍有自己的私心。
毕竟,他是个人,轮回转世这么久,我是他的执念,但他一定也有其他执念。
除了哥哥以外,我不信,我会成为任何人活下来的唯一动力。
但我还是要问他。
“他们坏吗?”
我用指甲划着他的脸,我想问的,其实是:你觉得,你自己坏不坏?
我坏,我要他选择。
到底是要我的注视,还是要坚持无聊的底线帮他们,若是前者,我会满足他。
若是后者,那你也别想在梦境结束前,逃出去,把外面搅得天翻地覆。
我不允许。
既然是赎罪,那便好拿出赎罪的态度,不是吗?我手痒痒地召来丹火。
“我不会对自己有任何责备,因为,这两万年里,我深深地知道一个道理。”
我将他的脸揪住,他几乎被我举在空中,我可怜的怜真,呼吸都不顺畅,却还是下意识向我求助。
“前辈、怜真………好难受……”
真可怜呐。
可我最不可怜的,便是可怜的美人。
因为见得太多。
少见,是美人彻底的交付,或者,无法再起身的甘愿臣服,最后。
死亡。
心甘情愿的为我赴死。
不然,算是什么爱?
连哥哥做的,都做不到,难道真的,能算是爱吗?
“咳咳咳咳咳咳———前辈!呃!”
我松开了揪着他的手,慢条斯理等他咳嗽一半,再掐住了他的脖子,欣赏着这张纯白纸张几瞬之间,无法呼吸。
又不会死。
都修仙者了,露出这些弱态、无非要讨我欢心,干嘛又要一股委屈?
“哎。”
算了罢,就当给他吃颗糖。
我最终,小力将他拉进怀中,捧住他的脸,笑着,一字一顿。
我要,做我最擅长的事情。
“贱人。”
我要撕碎一切,不对劲的,虚假的情意,我要看着他血淋淋的真心。
他似乎很疑惑为什么我骂他。
但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
“贱人就是贱人,他们该做的事情只是因为他们贱,和你是谁没关系,唯一硬要说,可能就是你太倒霉,会被他们拉进去,但这为什么又要怪被强行牵扯进去的人呢?什么时候开始,被贱人拖累,人生沾上泥点,都要怪好人?”
当然,我是坏女人,但坏人偶尔也会做好事,好人不该被贱人缠上,偶尔做好事的坏人,也不该。
所以,我得出结论,我也可以拥有不被贱人们缠上的权利。
那群坏男人,全都是些唯利是图,利用爱不爱恨不恨矫饰伪装的,贱、男、人们,那些蠢货们。
但真以为我许舒君是个傻子。
当了贱男人却还要立个贞洁烈男的牌坊,全都不得已,全都是我强迫他们的,真是好笑。
光是立牌坊,说自己是无辜的,说自己是贞洁烈男有什么意思?
死亡,臣服,赎罪。
“你说可笑吗?”
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他却毫不关心这些问题好不好笑。
“那您爱过他们吗?”
他天真地仿佛那些融化在灵池氤氲雾气上的冰雪一般,那红线也终于有些除白以外的其他色彩。
真美。
也是真没心没肺。
“哼哼。”
我轻轻笑了一下,将手掌覆在他的眼睛上,用粗茧摩挲他的嫩脸蛋。
“爱过自然是爱过的,但没有他们多,他们利用我,我便给他们虚情假意,但他们所奢望的,我也不会给,因为,我的命,我的未来,比任何人都值得。”
努力让我多喜欢你一点吧,厉昏陆。
这样,我会温柔一些,降下对你的惩罚。
“梦里镜花水月一场空。”
“算算,其实我才是心最黑的那一个,不是吗?”
但我做的,都是他们想对我做的事情,这些男人以爱为谎言,想要夺走我的一切,我又为什么不能反其道而为之?
我对自己很自豪。
我觉得,我没有什么需要改的。
我会一直这样自私下去。
“您真的不曾难受过吗?”
我是个人嘛,当然会难受。
但大家都是虚情假意,比谁的情装出来更真,我流泪多些,装得多些。
他们便信了。
“我允许我会在确定他们伤害我时难过,我也仍旧会无法忘记哥哥眼睁睁看着我死去那一瞬的窒息,毕竟,你无法抹去生命留下的痕迹,可是。”
我顿了顿,问他。
“纵使这些伤害是存在过,是真实的,是难以愈合的,但难道?”
“难道,我的人生就会因此而停止吗?不,厉怜真,你记着,那些打击只会让人生慢下来,要允许自己软弱。”
我自然不是一开始就很坚强。
只是,哥哥想着如何将我牢牢困在他身边时,我从被迫将他作为鼎炉后,便不断希望,能够掌控我的一切。
后来,再后来,一切都那么快。
可是万年时光,足够我愈合心中的伤,足够我再度起航。
“我活了两万五千年,很漫长,尽管无趣,但也总是有些不同,每一日的花草,都不会重复,我同哥哥跋山涉水走过的河流,在见你之前,我去看过,它已经变成平坦的官道,这场梦里,承载着年少时记忆的桃夭山,已经不复存在。”
梦外,一切停滞一瞬间。
可我是那么清晰地记得活着的快乐。
我想要活着,我想要飞升,我想要看见更多人生的可能性。
“除去修炼的每一日,我喜欢去人间,随便租一间柴房,或者借宿好心农家的屋檐下。”
幼时,那些和哥哥不得已住在别人家门外,如今,却成了我放松的方式之一。
我怀念他,但接受他死去。
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还记得他,哥哥就不算是彻底死去。
我想。
在这个世界走到尽头,在我登上仙梯,我们总会见一面,见此生最后一面。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
“听见草虫鸟鸣,看见窗外桃花开、李花谢,闻见雨水垂落到种满稻谷的水田,散发出的香气,感受到一年又一年不同的秋雨拍打身体带来的奇异感。”
“那一次,我看见蜉蝣朝生暮死,哥哥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活着,只是我们如同参商,无法相见,相见必死。”
“可我还是觉得,活着真的好好。”
他似乎不懂,我也不催他懂,我只是慢慢地,在灵池中,为他斟了一壶琥珀色的蜜酒,含着香醇的酒液,夜快尽了。
我点了点他的鼻尖。
“你是第一次做人,什么都不懂,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还小,那些轮回的年龄相加没有意义,我想要,你在轮回前,体验过一会我做过的所有事情。”
他七情六欲尚且没有体会完整。
太早死去,我可惜。
我不是可惜他对我的情,因为我不信万年不变的情,我信的,是不断生长的命,情会变,而生灵,是这世上最美好。
活下去,继续生长,无论如何。
都会遇见更多更多的,无论是情物人,还是美好的风景。
我值得活下去。
我也轻易不剥夺别人的生存权。
我只想对他说:
讨我欢心,活下去。
“人会有七情六欲、即便成了神,也不会全然,就没有’情’,只是诸神毕竟不同,等成神时,或许你会怀念现在的自己,也不一定。所以,人为什么要苛责自己有七情六欲?”
厉昏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于是沉默,沉默地看着前辈俯身,在昏沉沉的亲吻中,甜蜜的酒液在唇齿中缠绵。
他听着前辈的故事,本应该为好友觉得不值?本应该为自己觉得不值?
可他为什么,就是好心疼前辈?
轻飘飘的说她在万年里享受天地日月光泽,已经伤好了。
前辈总说她坏,可是厉昏陆只觉得,她一定有苦衷,一定是别人把前辈逼成现在的样子,所以前辈才会这样迫不得已。
这千年就如此多的坏男人骗她,利用她,就连自己……也不是那么纯粹,前辈该有多难过,那她的两万年里面,是不是也很难受?
都怪他们…前辈才变成这样……
他好后悔自己要帮助徐纯逃走?
明明,他都已经做好前辈罚他,自己会付出的任何代价。
他后悔自己帮错了人,信错了人,差一点点还要万劫不复。
但前辈为什么不罚他?
无相说前辈很爱扇他巴掌,难道到他这里,他连被前辈扇巴掌的分都没有了吗?前辈,真的对他很失望吧。
厉昏陆已经完全遗忘了,他刚才被心爱的前辈才揪着脸和脖子,无法呼吸,现在脸上和脖子都还有狠狠揪出的印子……
他只觉得前辈对他失望了。
毕竟,厉昏陆就是这样一个懦弱而胆小的人……他说着爱,却连最基本的不会欺骗,不会做个坏人,都不敢承诺。
即使前辈说了没必要,她也没有多难过……
可是,真的有人能够这样吗?
真的有人能够不爱上她吗?
他真的真的,是真的,爱她啊。
既爱她,强大,又爱她伤痕累累却依旧谈笑风生,骗得所有人团团转,又毫不愧疚的坏心眼。
她像神明一样。
厉昏陆,很是后悔,为什么他要帮徐纯,为什么,他不能让自己单纯的,就一直期盼着前辈,看向自己。
轮回多少次,他已经记不清,只是,厉昏陆终于品出了蜜酒中的苦涩。
“与我同赏,这一轮日出。”
前辈牵住他的手,厉昏陆竟然感受到了太阳温暖的温度,从层云中穿梭而来,他的神识被前辈抓住,她轻轻说。
“不要作弊。”
好温暖的温度。
即使看不见,但她绘声绘色地描绘,让厉昏陆“看见”了。
前辈…为什么,不能是他的母亲呢。
“我心,你心,都不是靠作弊得来的,靠抄小道得来的爱,也注定失去。”
“所以,现在可以答应我,不要接受千暮雪送你的假道心了吗?”
“坏孩子,还是,乖孩子?”
他难以抑制地,尽管什么都没有,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够视物的东西也被她拿走,可是厉昏陆却奇迹地,幻想中,看见了她的神采飞扬。
“好。”
他怎么可能,不爱她。
谁会不爱上许舒君。
厉昏陆怎么可能拒绝她?
她是,他轮回千万载,唯一无法忘却的,是什么?
是母亲吗?
不是母亲。
她没有生下厉昏陆,她也没有任何小孩,却在精神上,被这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人,看作了。
他的一切起源,他的所有。
他的神母,非母。
他怎么可能,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他要做,她的乖孩子,在她还看向自己的每一刻,纵使她谈到的,过去、现在、将来,很少有自己。
他也要,成为前辈心中,最乖的孩子。
厉昏陆,似乎真的不再需要那颗假道心来骗过天道……
他终于触碰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的,前辈。
许舒君就是他的道。
“乖。”
厉昏陆,八个男配中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矢志不渝,带着依赖和精神寄托的,纯,爱。
(双重肯定表否定,双重否定表肯定,双重不肯不否是骗子说的)
关于舒君总是力气很大这件事情,动不动就提溜起来男配们,甩他们巴掌,打他们快吐血这件事情。
【都双手常年磨出厚厚的剑茧了,舒君是个魁梧女子】
【大乘后期剑丹双修,武能抗知松(知松很沉,设定上破铜烂铁但赛博材料超级重),文能抗神龟炉,能文能武,爱看人间,夸张一下,这两重量不亚于一座小山,而她每天就算在梦里,也要挥剑三百下,抗丹炉百下】
【俺不写是因为梦里能模糊体型,体型会带来压迫感,不适合在前卷实行骗人计划,所以没写,二就是我偷懒了,但是power永存(忽然热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5章 我执(五)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