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野僵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在这鬼地方看见一个他熟悉的人。
一瞬间,他的脑袋就像涂了浆糊,被眼前出现的人都给弄懵了。
他不太明白,明明只是出来约个架,为什么约架的小弟却变成了骗子,被骗后自己又连累被绑,绑完上山到达目的地又在这个地方看到了眼前这个人。
谁能来告诉他,他家那个说是去外地进货了的爹!会出现在这里?
他抬头恍惚的环顾眼前的这群穷凶极恶的身影,没忍住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心道,今天的发展还能再戏剧化一点吗?
他知道他爹年轻时混过,但那个年代,黄冈市那些没钱没本事的年轻人谁没当过街头混子?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现在还能出现在一个类似贼窝的地方,和一群身上可能有这人命关系的人,混一起?
赵野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副杀猪匠的样子,模样唯唯诺诺,表情谄媚讨好,脸上的笑堆得跟朵花儿一样,觉得不可思议,更觉得陌生。
这样的画面颇为冲击他的脑海。
他想,他家里那个父亲,原来还会有这副样子。
一向威风霸道,总是喝酒打牌,喝完酒就摔瓶子抽腰带打老婆儿子,总是以为自己很厉害,自大,自以为是、谁都看不起。更如同一座怎么攀也攀不过去的大山,死死的压着他,把持操控着他的人生的男人。
竟然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此刻他的脑袋里全是什么——“只要老子是你爹,老子就管得了你!”
“要钱,自己赚,给老子下货去!”
“我告诉你,你和你妈,我想打就打,撺说你妈离婚,好啊,看她离了老子过不过得下去!”
“反了天了,敢还手?行啊,厉害呀!有种把你老子打死!”
“打架输得灰头土脸的还好意思回来,出去别说是我儿子!”
尽管随着时间的逝去,男人庞大的形象开始一寸一寸的缩小,却也没有缩小到这样——躬着腰,屈着膝,明明1米8的个头却变得如此矮小无比……
赵野觉得好笑,觉得讽刺,控制不住的滋生出厌恶与恶心,这样的情绪让他忘了这里是在哪里,他舌头顶了一下牙齿,动了动嘴巴,喷出了儿子阴阳老子的声音:
“哎哟赵德旺,你他妈的不是说你到隔壁市去拉货了吗?怎么在这儿遛弯呢?!”
一听这话,原本还有些僵硬的人影立刻眼睛一瞪:“溜什么弯,溜屁的弯!老子怎么在这,老子还没问你怎么在这,还有你他妈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你管老子在哪儿?!”
赵野被这么一吼,才觉得习惯了。
而后更加讽刺的呵了一声。
因为这一天的事,他脑袋里被太多乱七八糟的讯息、情绪、猜测填满。且天色昏暗,他自然而然的便忽略掉了他老爹眼睛里看到他一瞬间时迸发出来的恐惧。
但余默注意到了,站在余默边上的陈琪好像也注意到了。
这两父子的关系一直差,赵野觉得他爹只知道打老婆儿子的男人,应该不可能和这样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扯上关系。但想到早些年他爹混过社会当流氓,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了。
赵野甚至还想起了,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上的那辆车那么眼熟,连车顶掉的那块漆都一模一样,原来……他妈的搞半天真就是他家的车!
但他并不觉得他这个爹如他以前口中所念叨混的有多厉害、原来真的认识了哪些厉害的人。他只觉得他爹狗改不了吃屎,都过正常小老百姓的生活了,居然还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还把自家做小本买卖的货车拿过来绑人。
不怕被一窝送进去吗?
“怎么了?”胖子指挥着人将各自背着的那一大堆东西搬进赵德旺走出来的那块儿格外大的祖屋里中,看见这边的动静,眯了眯眼,挺着不小的肚子渡过来问。
“这……这……”赵德旺的脸在对方走过来时一下子就白了,他心颤颤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看上去很是恐惧旁边这位一直鞠着笑的胖子。所以他在对方走过来问时,竟丁点也没有敢隐瞒,直接便急忙点头哈腰的快速开口:
“冲爷,这是我家那个龟儿子。”完了又小心翼翼的问,“话,话说什么情况啊冲爷,怎么我儿子也给带来了?”
余默注视着他的表情,看到他脸色白的跟纸一样,还冒了不少的汗,问的十分小心翼翼,姿态十分的卑微,也十分的恐惧眼前的这个人。
但仔细分辨,却还是能听出对方颤抖话语中的一丝质问。
而这边的胖子,赵德旺口中的冲哥,听到他的话扫了赵野一眼,顿时笑面虎似的笑了笑:
“原来是你儿子,我说怎么刚刚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跟我出去前看到的你小子差不多!唉,旺子啊,你是和我一样,越长越没型了,明明年轻时候都几多条顺的。”
说着胖子冲哥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仿佛特意安慰:“没事,就凑巧了,今天的新郎官是你儿子的好兄弟,早知道就走你这条路子了,请个新郎官还搞得这么麻烦。行,既然是你儿子,我们不会对他怎么样。对了,猪杀好没,之后办席可要用!”
新郎官,杀猪办席?
在这么一个鬼地方,真的要杀猪办席办喜事吗?
众人再次听到了熟悉的话语,赵野陈琪也再次将视线汇集到闻之铭身上。
闻之铭脸庞苍白麻木又茫然,灯火的照耀下,他仿佛看到了纸窗上贴着的双喜字,不知道是不是脑袋太晕了,那红得刺眼的双喜在他眼睛里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到最后那一团红晕竟直向他整个视野袭来。
终于,他白眼一翻,倒了过去。
……
他们到达的地方也是典型的中式老祖屋,而且比周遭的祖屋都要大上一倍,看起来起码有个三进三出的样子。石墙青瓦木屋,路面潮湿,墙角缝隙处都长了许多青苔。
屋后边有一片竹林,有着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小路,屋前边是一大片荒废的农田,再往前便是稀疏的林子,两边都是翠绿的山头,一眼望去,因为房屋少的可怜,几乎要隔个好一段距离才能看到几片青瓦,前后都空旷得很。
一行人被带进这处祖屋,直接分开安置。
昏过去的闻之铭被一个大汉拎小鸡一样,单独拎走。
其他人则……被带去了某个灶房后面的地窖前。
1.5平米长宽的正方形破烂木板被人一掀开,一大股不知道掺杂了些什么的味道便伴随着灰尘扑面而来,腐烂、潮湿、霉臭,甚至好像还隐隐混合了屎尿味,辛辣刺鼻,极其令人恶心。
大家都猜到了这就是他们接下来的安身处,原本都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地窖门一打开,恶臭的味道一扑上面门,瞬间就无法接受了。
但现在,除了被拎走的闻之铭,剩余的几人包括赵野全被勒令进入这个可怕的地窖。
赵野他爹想求情来着,但显然他更加惧怕这一群人。视线一移到这些人身上,与人一对视,还没开口就泄了气,呐呐的闭了嘴,垂下了视线,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看自己的儿子。
地窖有将近三米高,只搭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梯,里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眼望下去宛如一个恶臭的沼泽深井。
陈琪捏住鼻子,害怕又抗拒的一个劲往后退,还没退几步,就被旁边的人凶恶一喝:“干什么?想去哪?退什么退?还不下去!”被吓得立马一抖,紧跟着被赵野抓住了手,好歹稳住了身形。
“真的要下去吗?”赵野开口,望向旁边那位满脸横肉的方脸男人。
好歹有一个熟人爹,他想,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开口了。
“我们不会乱跑,也跑不掉,我们这儿还有两个女生呢,我爸……也算你们的人吧。”
提到自己的那个爹,赵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这个时候赵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得不扯他爹的关系来说话。
他一边说着,又看了一眼脚底下的地窖,闻着那股味道,提起勇气,扯着嘴角干笑道:“这地窖实在不是能呆的地方啊!”
“你爸?”那人笑了笑,像是回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阴冷冷又略带怨毒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小子,给你提一句醒,你要不提你爸那个没用的东西还好,提他才更鬼火。你以为你们是怎么要进这地窖的,要知道,之前可是还把你们当成喜客的!”
“什么意思?”赵野愣了两秒,他又不笨,自然听得明白对方的这话里有话。
他想了想,反应过来他们可能还是因为他爹才被临时安排进了这豪华地窖,更听出了对方短短几句话里含着的不好的信息,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看对方的样子,明显是他爹干了什么好事儿。
但他想不通他爹这样的人,怎么会一边扯进这帮人的干系里,还一边还有罪于这帮人。
对方意有所指的话带来了危险的信号,赵野脑瓜子聪明,他知道他应该立刻闭嘴最好,万一一点问题不对落得比眼下更惨的境地就不好了,但他却还是没忍住追问了下去——
“我爸,怎么吗?为什么不提他,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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