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婆处,余默站在其房屋外的那棵大槐树下。
此刻,一些巨大的箱子陶瓮放置在了房屋前,密密麻麻的堆了一地。
“说是有人献上的供奉。”小念穿着青绿色的抹胸襦裙,轻声与余默道,“之所以叫你回来,是这些人好像与你有关呢,娘娘便让你回来了。”
“与我有关?”
“是。”
来这里的二人身上沾上了毒面疮。
但那种所谓毒面疮的生成,却是妖婆给膝下的女儿用药改造身体、灌灵所致。那美名其曰的继承者考验,其实就是将特意挑选出来女儿们的身体强行改变成可以引灵上身的灵媒容器之物。
但也确实最终最完美的那个会成为下一个她。
所以,这种东西,妖婆根本不会给除此之外的他人用,更别说那二人还是男子。
但来这的二人偏偏生出了毒面疮。
妖婆对此其实也心中有数,还与小念叹息的说,或许是与哪个被她抛下的可怜孩子有关。大概这二人在她们死前与之有着什么联系,才沾染上其怨气,也生出毒面疮,因为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她对这二人并不在意,但无奈他们找上门来,还极有规矩的献上了供奉。
小念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的这些箱子陶器,道:“……昨日,他们送上这些东西后就回去了。结果娘娘推演掐算一番后,发现与你有着联系,便让你来看着办。”说完便又取出一张纸,递给她,意味不明的笑道,“这是那二人所住的地方,你今日便跑一趟吧。”
余默抬头看了小念一眼,伸手将纸张接了过来,并回道:“好,我会去看看的。”
于是半个多时辰后,余默来到了纸上的地址。
这依旧是一处比较老旧的宅邸,只是看着没有之前。胡红府邸和阿默养父养母所住的闹鬼的宅屋那么阴森,只是单纯的破旧,久无人居住。
由土墙围绕,周围错落了几颗槐树与楸树。一眼望去,还能看到屋顶处那毁坏了大半,而显得有些参差凌乱的黑瓦。
进去的门亦是半掩着,没有关上。
只是余默走进去后却没什么人,只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行李,各种箱子,和周围在烈日下长得茂盛的野草丛,和一个仿佛滚落在草丛角落深处,最大的坛子。
此时日头虽大,但天边尽头已出现红霞,大约在过一会儿,天色便要暗下来。
余默查看了一圈这处府邸的房屋依旧未看到一个人,直到行到后院的地方,才在一阵阵风声中,忽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呻.吟声。
男人的呻.吟声,像气息微弱一般,若不注意便很容易在风声中忽略了过去。除此之外,便是一声声仿佛野兽低吼,还有蛇虫攀爬而过的声音,那声音密密麻麻的,一起来便让人背脊处生出麻意。
余默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却只看到又一大堆的箱子、笼子,坛子,却是大开倒着的,里面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倾泻而出,只能从周围凌乱的草丛痕迹,猜出里面装着的大概都是活物,箱笼大开之后便全部跑不见了。
又片刻,余默又重新回到了正院,来到了那个几乎半人高,落在角落草丛深处的巨大坛子前。
那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呻.吟声音终于清晰了些。
仔细一听,正是从这封得严严实实的坛子里传出来的,声音细弱极了,仿佛察觉到终于有人靠近,那声音才立刻又大了一点点,不住的、用尽力气的喊叫:
虽然这用尽力气的声音依微弱渺小,但还是让人听清了,那喊叫的声音是什么:
“救、救命……有人吗,救命,救救我……救……救我啊……”
余默伸出手,轻轻将这个歪七扭八倒着的坛子一推。
坛子便往旁边滚了滚,接着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坛子砰的一声破裂开了。
几声咔嚓咔嚓的声响,一瞬间,坛子里声音的主人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希望一般,顿时剧烈的挣扎,将坛摆动起来。随着坛子的摆动,裂缝开始越来越大,终于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后,坛子终于彻底的碎裂。
而随着哗啦啦的坛子碎裂瓦片落下,便是两道黑影如同没有骨头的身体,瞬间倒在了草地丛中。
毋庸置疑,这是两个人。
只是其中一个已经成为了一动不动的尸体,早就死了。喉咙开裂,却不是被利刃所割,而是像被野兽的獠牙咬断一般,真正死去的死去也似乎没有多久,因为对方脖子的开裂处,还在不断的涌出大量的鲜血。
一双眼睛却如同空洞,张大着嘴巴,直直的望着余默。
另一个其实也差不多如此,却不知为何还有一息尚存,才能听到有人来之后,勉强从唇边发出微弱的声音。
“救我,救救我……”
只是每发一声,便会发出咻咻的声音,泄出空气和血沫。
看到了余默,那人的双眼几乎瞬间充满了希望,湿润的眼睛迸发出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只是对方喉咙处的血却越流越多,尽管还在不断的发出声音,但却已经微弱的几乎听不到。
“我不……想死,救、救我……我、我不想死……”
余默蹲下身来,看着对方这张确实略微有点印象的脸,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对方脸下侧十分熟悉的毒疮上,目光移了移,又从对方不断涌着鲜血,几乎断掉的脖子处一划而过,最终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你怎么了?”
看到余默并没有救他的举动,反而不急不缓地蹲下身来将他打量一番后,慢慢的问问题。
男子双眼睁大,呻.吟的声音也顿时更着急了,声音确实大了些,但更多的血沫也从脖子间涌出来。
“求你……救、救我……”
余默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伸出手,拉下了脖子处的衣领。自拿了地狱图之后,她身上那恶心难看的毒面疮便少了许多,挨着脸和下巴的几乎已经消失,箯有脖子下面一点,还有些狰狞的痕迹。
但平时出行,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妨碍,不用戴面纱或者面罩。
但拉下领子,自然还是看得见的。
露出毒疮,看着男子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胸膛起伏着看了半响,却依旧想不起来,只是仿佛已经明白过什么的面孔,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男子充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脸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狰狞绝望,却不再发出声音。
余默却没有放过他,她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已经死去之人,同样的致命的伤口,一个已死,一个却还活着,她将视线重新移回了面前之人的脸上,道:“你应该用着什么方法续着命吧,但那个方法,能坚持多久呢?”
说着,她又打量了一圈,周围的房屋、野草、和即将暗示下的天色,“这里很荒僻,能坚持到第二个人来吗?或者……”
“或者……什么?”那人声音已经有些嚯嚯的了,手指不甘的抠进了土里。
余默静静的与其对视着,看着十分冷漠:“或者在此之前,我先帮你了结性命,免得你如此辛苦坚持。”
男人艰难的伸手往前探了探,抓着她脚下的衣襟,头也埋了下来:“不……救我……别,杀我……”
天色已经开始暗了。对方的另一只手掩在草丛底下,亦不断的向上伸着。
庭院又刮起了大风,野兽呼啸的声音再次不知从何处响了起来。
“对了,确实还有人,但他应该不会救你。”
下一秒,余默转过了头,直直地望向了墙外那高大的槐树。
草丛里的身影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余默看着那棵树,看了两秒,才又开口:“哦,原来是自己人干的。”
一刹那,数头野犬瞬间从墙外窜了进来,狂吠着扑向站在草丛之中的余默。
然而下一秒,一把刀切入了狗头之中。
一瞬间,血沫横飞,如雨一般喷洒出去,沙沙的落在了草丛上,瞬间将荒草染红了一片。
另一头庞大的野犬扑过来,兴奋的叼住了落下的那颗狗头,尖锐的獠牙几个囫囵,便将那颗狗头撕咬成了碎块,咽进了肚中。
另外两道犬影也从右方扑了过来。
但只是瞬息。
又两颗狗头落了下来。
终于,树上的黑影窜了出来。
那是个老人,由于天还未黑尽,所以还能看到对方花白的头发,和微微弯曲的瘦小的身体。
他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东西,明明是个老杇的身躯,窜出来的身影却快得不可思议的,眨眼间那道锐利的金属光芒便在余默往后退的一瞬间,从她的眼前飞过。
差一点点就能割断她的喉咙。
但下一秒,刀锋一转。
草丛底下的那道身影,原本已经破开的下颚,再次喷射出大量的鲜血,喷洒在了余默的身上和老人笑着的脸上。
男人的头颅终于落了下来,又被一只犬影飞来一口叼住。
“救我……救我……”
那颗头颅睁大了眼睛,还在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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