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以前,抿着唇轻笑。
只要有北柒在,他的笑容就没减过。北柒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瞥见风月,疑惑的问道:“阿月笑什么呢?”他四处瞧瞧并未发现有何可笑之事,实在不知道风月为何这么喜悦。
“我想到了小时候。”
街上的灯火依旧阑珊,风月望着远方,俊容上带着满满的眷恋。小时候是他最苦的时候,却也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任记得第一次喝酒还是哥哥骗我说这是个好东西,我尝了一口辣辣的,可是身子却暖了。”他似乎是在同北柒说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充满了怀恋。
风月低头倒酒,一一斟满两人的酒杯。能让风月亲自伺候的全天下只怕也唯有北柒一人了。
风月提起小时候,北柒也想起了以前的事,“小时候有什么好怀恋的,吃不饱穿不暖,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倒是让阿月吃了不少苦。你从小便比同龄小孩瘦小,如今成了鬼也还是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曾被欺负过?”
围竖着耳朵偷听的众人表示,谁有这个胆子欺负他啊,那不是找死吗?
风月心中暖暖的,摇头道:“怎会被欺负,我早已不是曾经的风月了,哥哥可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我现在也可以保护哥哥了。”风月说得认真,北柒却没放在心上,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他眼里,风月还是他的小风月从未改变,理应是他来照顾风月。
“哥哥一直在问我,那哥哥这些年过得可好?”风月饮尽一杯酒,他尝不出是何滋味。以前喝了酒身子就暖暖的,现在喝了酒暖的却是心,大抵是心理作用,也或许是陪他喝酒的人是他吧!
北柒目光闪烁,竟是躲过了风月的直视,略微敷衍的回答道:“我挺好的。”
可是风月知道他不好,四周的温度似乎在极速下降,北柒并未注意到风月握着酒杯的手正在不断握紧。
风月眼中已然有了杀气,敢欺负哥哥的人,可得好好关照一下!
围观的“茶客们”只觉一股压抑之感,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一众人不禁为那茶杯默哀。若是它有灵识只怕此刻早已消散于世了。自家大人生气太可怕了,也不知何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招惹了大人。
在场唯一不受影响的就只有北柒了,他方才一门心思皆在别处,此刻细尝杯中美酒竟是忍不住惊叹:“这酒不错,阿月从何处得来的?”
冰凉的手松了些,那可怜的茶杯终是逃过一劫,风月一下一下摩擦着酒杯的边沿,“这些都是我珍藏的好酒,专门为哥哥留的哥哥喜欢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一会功夫竟已是下肚好几杯了。北柒给风月倒的每一杯风月都是一滴不剩的喝了个干净,期间一直笑容未减,不知又勾了多少姑娘的心。
渐渐的几壶酒就见了底。北柒昏沉沉的趴在桌上几欲睡去。他竟是不知自己酒量何时这般差了?
他只道是自己酒量变差了,只是他不知,这果酒已有近五十年了,当然醉人。
北柒醉倒,风月收起了眼中柔柔的笑,面无表情,眼神中略带疲惫,即使这般,也看得出他很高兴。
八名侍女左右各四,皆着粉衣从店内齐齐走出。为首侍女手上端着一个托盘,盘上面放着一个圆壶,疾步走到风月身前。其余的几位皆列于左右,同时店内的看客们一一退出店内。
风月掐着喉咙,将胃中的酒水尽数吐出。为首女子端着盘子退下,左方侍女赶紧递上方巾。风月接过举止优雅的擦掉嘴上的水渍,一举一动晃人心神。
待到第二位侍女接过方巾后第三位侍女也捧上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个银制酒杯,杯中是鲜红的液体。
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一饮而尽,难受之意才渐渐淡下去。疲惫的撑着额头望着街上的灯火,又转向趴在桌上的北柒,会心一笑。
哥哥这次阿月不会再离开你了。
方才第一个退出的侍女撩开珠帘走进来,规规矩矩立在风月身后,几番犹豫之下实在忍不住询问道:“大人本就不能饮此物,为何还要逞强?”
她叫绯颜是跟风月最久的人了,却从未见过风月对谁这般的和颜悦色过。
“哥哥给的东西,我从来不会拒绝。”
即使是绯颜竟也被风月温柔的笑容勾得晃了心神。
风月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手中的链子,心中甚为喜悦。他的珍宝找回来了。
……
月光洒下点点光斑,晚风习习吹来,带着丝丝凉意。夜深人静,无人的街道上,一抹红色走过,从城门走到一处偏僻的小巷,巷子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侍女绯颜提着灯笼欲走向前去,却被风月拦了下来。
“在这等我。”风月独自一人走上了那漆黑的巷子。
绯颜不敢多言,只能目送他走远。
巷子不长,不过几步就走完了,出了巷子,便没有那么黑了。巷子的这边排列着几间零星的宿舍,屋子的墙上大片漆黑,那是被大火侵蚀的痕迹,一连四五家,无一幸免。
风月丝毫不在意遍布的灰尘,抬脚跨入一间院子,缓缓步入屋内。
外面凌乱不堪,而里面却是干净整洁得很。风月不禁抚上一尘不染的桌子,静静坐在椅子上。
百年前的今天他从哥哥的世界消失了,百年后的今天,他又回到了哥哥的世界。
风月挽起袖子,在井边打来了水,从外屋到里屋,从桌子到椅子,将每一处都擦了个便,就像在整理一件绝世珍宝一样认真仔细。
若是让绯颜瞧见此时的风月,一定会怀疑她的大人是否被掉包了。她的魔主大人衣袖上挽,露出白皙的手臂,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长长的衣摆一角被塞进了腰带上,此时正趴在地上擦着地板。
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把一切都收拾完。
风月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漫不经心的整理自己的仪容,确定一切无恙后才走了出去。他留恋的回首,将一切都收进眼里,背过身去,修长的手指相触,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身后破败的屋子应声而塌,激起满地尘埃。
有些事,该做个了断了……
绯颜耐心的等待着,即便露水湿了她的发,她也未动半分。终于,风月伴着最后的月光出现在巷口处……
绯颜几欲开口,却又欲言又止,她想说有什么事大人大可直接吩咐,根本无需自己动手。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沉默,因为她之所以能一直留在风月的身边就是因为风月喜欢她的只分寸懂进退,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
她默默跟着风月,从来时的路回去。
风月是北柒养大的孩子,若是没有北柒,世上就不会有风月出现。
北柒从小丧母,父亲也在他十岁之时撒手人寰,只留下他独自一人活在世上。
好在他的父亲给他留了一些银两和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让他不至于露宿街头。
家中的银子暂时还够他生活一段时间,不过他也会偶尔去城外山上砍些柴火拿去卖换些铜钱。
深秋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北柒裹紧外衣向着城外走去准备趁着还未完全入冬多拾些柴火。
从北柒家出去有一条长长的巷子。这日北柒拿着绳子出门,走到巷口时便见到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小娃娃靠坐在墙边,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是却依旧看得出那是一个粉嫩嫩的如瓷娃娃般可爱的小人。
北柒不经感慨道,好一个精致的人儿,也不知是哪家人如此狠心。他不禁摇摇头,继续朝着城外走,却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北柒望着他,他也望着北柒,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不染一点杂质。北柒终是回了头渐渐走出了他的视线之中。
北柒忙碌了一天收了一大捆柴,他背着比他大几倍的柴火往家中走。
深秋的晚间有些凉,许是砍柴发了汗,他倒是未觉得冷,甚至还有些微热。
巷口的小孩还在那里,不过此时已是从早间的坐改为了蜷缩在地上,小娃娃紧紧的抱着自己,想用自己仅剩的余温给自己一点温暖。
北柒觉得那小孩可怜,但是又想想他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呢?他不也只是个可怜虫罢了,寒风冻得他瑟瑟发抖,北柒于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背着柴火继续向家走去。
待到北柒坐在家中点了些柴火,感受着火光的温暖,不禁又想起了那双清澈的眸子,终是忍不住夺门而出。
小娃娃被北柒抱了起来,他的身体滚烫,一个劲的发抖,原来的几步路,北柒竟有种走了许久的感觉。
他已经意思模糊,只能凭着本能的往北柒怀里靠,北柒将他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后才急冲冲赶去烧水。
将烧好的热水倒进桶中,又试了温度后,他才将小娃娃放入水中。期间这小孩一直未曾醒过来。迷糊之中却是一直抓着北柒的衣角从未放开。
北柒没有照顾过小孩,只能凭着记忆中母亲的做法依样画葫芦,笨手笨脚的,一边要给小娃娃洗澡一边又怕他滑下去,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当给他洗好后自己却已满是是汗。北柒这才体会到了做母亲的不易,照顾小孩比砍柴还累。
次日清晨,床上的小人微微睁开了眼,圆滚滚的大眼睛警惕的扫过这个让他陌生的环境,最终目光停在了身旁熟睡的人身上,他渐渐放下了眼中的防备。似乎对旁边的人充满了好奇,不断打量着身旁的人。
洗干净后的他小脸粉嫩嫩的。他想伸手碰一下又怕会将北柒吵醒,终是收回了手,扯着他的衣角,又往他怀中挤了挤,满足的又睡了过去。
待到北柒一觉醒来已是近中午了,“竟是睡了这么久。”北柒轻轻的起身准备下床,却感到一个小小的东西动了动,垂眸便见到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悄悄地望着他。
小男孩缩成一团,侧身躺在他的身边,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一副不安的模样。
昨日天黑没瞧清楚,如今这般一看竟是如此精致,比他见过的所有孩子都要好看。瞧着小男孩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那白皙的小脸蛋,两手将小人抱了起来,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小孩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抓着衣角的手又紧了紧,脸上带着一点不知所措与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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