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金栀

祁鑫抬头挺胸,嘴巴翘上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有人撑腰维护的得意和喜悦。

话已至此,五公主不愿留在此地受这对姐弟的气,“好好好,一切都是本宫的错,本宫走就是了。”

四公主横臂拦住抬脚要走的五公主,“本宫话还没说完呢。”

不止是当事人,其余人也疑惑四公主还要说些什么。

五公主狠狠剜四公主几眼,想听她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照看笛儿的侍从是有不周的地方,但——”前言一出,五公主心头一慌,盯着四公主一张一合的唇瓣,“——罪不至死,你已小惩大诫,莫要背地里打杀他们,本宫往后会时不时派人到你的公主府探查他们的安危。如若你阳奉阴违,本宫定到父皇跟前告上一状。”

祁鑫闻言心想还是他姐想得周到。

——五公主现下处置不了那些侍从,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没有四公主袒护一言,侍从回到五公主府还是难逃一死。

“哼!”五公主的如意算盘在四公主点出并威胁的那一刻瞬间分崩离析,大珠小珠落玉盘,于他人耳是仙乐,于她而言却是枝桠难听刺耳。她这次拂袖径直离去,无人再拦。

小小的陈笛紧随其后,不过她一步三回头,眼中皆是感激之情,四公主对其微笑点点头。

澹台姝目睹这一幕,替陈笛心安。随后,她快速扫了一眼祁鑫,垂下眼眸,心中发慌……

“扑通扑通扑通——”

陈音一颗心七上八下、望眼欲穿终于等到游船靠岸,见五公主气冲冲走在前面,陈麟趴在乳母怀中,唯她小侄儿陈笛脸色苍白地跟在一大群人后面,小短腿轮得快冒烟了,也不见人等上一等。

“公主殿下……”五公主不想搭理她,略过她离去,陈音习以为常,拉住陈笛。“姑姑。”

陈笛余光留在一刻也不曾为她驻留的五公主身上,陈音心中猛地一揪,将她抱在怀中,跟上五公主等人。

陈音边走边说:“笛儿,船上发生了何事?”

陈笛如实回答。

……

五公主气愤离场后,游湖宴没有继续进行下去,众人在澹台姝祁鑫外加四公主夫妻的致歉下,纷纷离去。

“跟踪夕颜的人回来禀告,夕颜见完弟妹后,一路马不停蹄出城并无稍作停留的打算。”万驸马说。

与澹台姝会面的女子名唤夕颜,是她临走前告诉澹台姝的。

四公主沉思不语,祁鑫偷瞄澹台姝,见人眉头紧锁,为找不到指使夕颜之人伤神,轻咳一声,吸引阁楼中在场其他三人的注意。

他道:“他们每日要联系阿姝,咱们有的是机会探查背后之人,不怕他们不露马脚。”

四公主:“先这样吧。阿姝,明日我同你一起去五公主府探望迪儿。”

澹台姝颔首,刚才送走宾客之际,她见缝插针吩咐浮梦去找颜意,要风太医改道直接去五公主府为陈迪诊治,又念着明日备厚礼去探望陈迪。

——虽五公主同祁鑫有龃龉,但稚子无辜,况且人还是在他们宴会上出事的,于情于理,都应去探望一番。

澹台姝原担忧明日五公主因侍从之事迁怒于她,现下有了四公主陪同之言,忧虑立竿见影消失了大半,体会到了祁鑫有人撑腰的幸福感。

……

云湖阁楼外。

“知乔,你说貔貅会不会因宴会出事训斥三妹妹?”澹台嬅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生怕澹台姝在阁楼中受训,咬着绣帕哭唧唧。

苏知乔转头觑她一眼,待在她们身旁的凌云说出她的心声,“不会。”

凌云继续说:“我舅舅只会反思自己没思虑周全,才会让笛妹妹失足落水,不会把过错归于舅母一人身上。”

澹台嬅和苏知乔低头看信誓旦旦的凌云,姑且放过踮起望阁楼里面情况的后脚跟。澹台茗嘴唇抿成一条线,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他三姐姐。

失去绿泽的柳枝跳到两大两小的脸部,晃动他们些许发丝,不一会儿,随风落回原处,数年如一日地仰望金黄闪闪、永远高高在上的真实柳枝。

“表姐。”苏知乔扯动澹台嬅的衣角,“白大人。”

什么白大人?澹台嬅脖颈扭动看到白方圆还未离开,站在落日的余晖中,嘴角带笑,一袭青衣嵌入橘黄天际中。

不用多想,他是来找她的。

澹台嬅欲和苏知乔说她去去就来,却发现苏知乔和两个小孩一时间不知所踪,好似人间蒸发,从没来过。

白方圆站定在她不远处,“澹台小姐安好。”

清润的声音不大不小,躲在一旁的苏知乔三人和周边的侍从听得不真切,只得窥探二人各站一方,嘴唇上下碰碰合合,不知所云。

苏知乔一心辨别他们的唇语,余光偶尔停留在凌云和澹台茗两小只身上,确保他们不离开自己的视线。

凌云问澹台茗:“小舅舅,你老是看我干什么?”

从澹台姝四人找借口上阁楼后,未走的澹台茗时不时偷看凌云一眼,她敏锐且不动声色地捕捉到数次,现下寻到机会,直截了当问人。

澹台茗摸摸鼻子,略有心虚,佯装镇定,“小郡主许是看错了。”

他自觉打量凌云的视线隐晦,故而想半个大人的自己可以哄骗过三岁小儿。

凌云坚定道:“我没有看错,你若不承认,我们到……”

停顿片刻,她说:“舅母面前断案。”

打蛇打七寸。澹台茗承认凌云没有看走眼,双方各有疑惑,一个思索凌云是怎么发现他偷看的,一个好奇对方为何偷看她。他们齐口发问——

凌云:“你看我做甚?”

澹台茗:“你怎么发现的?”

苏知乔发觉两个小孩的动静,观察片刻,见两人没有闹矛盾,随他们交流。

凌云澹台茗双方对视一眼,前者先答:“我脑后有雷达。”

“?”澹台茗不解,凌云解释“雷达”这个梗,再正经回答道:“习武之人对目光敏感。我跟随我娘和我爹练武有一段时间了,这点本事不足挂齿。”

轮到澹台茗回答,“我想知道我三姐姐为何那么喜欢你,所以想观察你身上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澹台姝之前与他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有别”之类说辞,澹台茗为与姐姐亲近,假装信以为真,但见着凌云,脑中一根线重新摇摇欲坠,目光不受控制地观察她令人喜爱之处。

凌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个姐控啊。”

又是一个新词。澹台茗接受能力不错,觉得“姐控”很适合自己,便以此自居。

两个小孩围绕“如何让人喜爱自己”这个话题展开长篇大论,激烈讨论,大有一副办理案件的认真。

他们身旁的苏知乔勾起嘴角,暗道:死嘴,快憋住,别笑。

“你笑什么?”

澹台嬅与白方圆正聊着,听到轻笑声,发出质问。

白方圆:“澹台小姐所提要求在下正好能办到,一时忍俊不禁,没有其他之意。”

“这么说来,你不会软饭硬吃了,那我还有一个要求,如果你连这个要求都应了,我愿意下嫁于你。”

“但说无妨。”

澹台嬅说完,眉毛一挑,“意下如何?可还敢娶我?”

白方圆持手行礼,“求之不得。”

长秋宫。

“母后,您可得为儿臣做主啊。”五公主踏入殿内,高台之上的皇后饮茶的手未停,“你怎么来了?”

五公主委屈巴巴诉说完游船上祁淼祁鑫围攻她之事,等待皇后出声替她讨回公道,出一口恶气。

皇后却没如她意,“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是是非对错不分的稚子,如今为这点小事进宫诉苦,白白招人笑。”

五公主眼圈一红,“母后~”

她拖长尾调,皇后叹息,“诚王四公主占理,你到圣上面前告状也无济于事。”

五公主觉察皇后不想为她出头,眼珠一转,话锋一转,“母后,麟儿已满周岁,您不如到父皇那提上一嘴,封您外孙为郡王。”

皇后:“……”这才是她进宫的真正目的吧。

皇后蓦的头疼起来,语气不似方才柔和,“陈麟终究不姓祁,册封郡王,你是想让御史言官弹劾于本宫与您父皇偏袒外戚吗!”

五公主若是能听得进去,一个时辰前,便不会与祁鑫四公主起争执,生一肚子火。

五公主:“您帮儿臣求求父皇呗。陈笛是郡主,他这个弟弟却是个白身,等榻以后长大了,肯定会怪儿臣这个母亲偏心——凭什么都姓陈,陈笛可以当郡主,他却不能当个郡王。”

皇后再次忍下怒火,耐着性子同五公主讲:“笛儿得封郡主是沾凌云的光,一同册封;陈麟无皇室血脉,于公于私,如何能封为郡王。待他弱冠科考或荫封为官,本宫作为外祖母,自会提携他一二。”

昔日,圣上拟定圣旨册封凌云为灵慧郡主前,自要知会后宫之主,皇后当场与圣上提及他们还有一个外孙,虽然多言什么,但皇帝自然明白皇后的话外之意,大手一挥,让两个年岁相仿的女孩一同册封为郡主。

“当初父皇听了您的话,这才册封陈笛,现下麟儿的爵位,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

“闭嘴!”

“陈麟说到底只是你的养子,迪儿才是你正儿八经的亲子,你放着亲子不理,反而一心惦记外人,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做母亲的!”

皇后冷睨蠢货,厉声喝道。

“母……”五公主从未见过皇后如此动怒,一时间望而生畏,本来梗着的脖子此刻像个受惊的鹌鹑似的瑟缩起来。

“惢儿啊。”皇后意识到五公主的畏惧,叹一口气。

她招招手,五公主上前凑到她身边,“你须知养子终归不如亲子,莫要一意孤行行差踏错,为着个外人而疏远自己的女儿,这是得不偿失的蠢事。你多亲近亲近笛儿方为正道,她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你血脉相连最亲近之人,你和她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五公主匍伏于皇后膝上,一副对皇后的劝告若有所思的样子,实则还是在想如何为她的麟儿谋得郡王之位。

皇后一下又一下轻抚五公主的后背,心想自己这会儿安抚五公主,她应不会记恨她方才发怒吧。

毕竟她们不像亲母子一般没有隔夜仇。

*

月上枝头,繁星爬上黑幕,银光钻入木窗,倾洒在帷帐上。

澹台姝侧躺在榻假寐,不远处的祁鑫抱着竹几【1】辗转反侧,睁眼又闭眼,闭眼又睁眼,耳畔环绕五公主那句“幸好你娶了位好王妃……没为几个贱奴与皇姐斤斤计较……”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要求澹台姝和自己一样为那些受无妄之灾的侍从出头,可他的大脑就是忍不住在想澹台姝心底是否有一丝怜悯之心呢?是不是有心无力、不敢与五公主争执?还是她认为五公主的命令是理所当然?

她认为是理所当然固然没错……他没有立场指责从小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人不苟同他的理念。

他想啊想,就是不敢丢开竹几,去问澹台姝到底是何想法。显然是违背了自己所说的“有话直说”的规矩。

澹台姝等啊等,缓缓睁开眼,望向祁鑫的方向,“王爷。”

祁鑫陡然定住,良久才回一个懒散的“嗯”字。

澹台姝知道他在纠结,纠结她对待五公主处置侍从时没有为他们求情之事。

众所周知祁鑫为人和善,不忍见人因小过而失命。

今日五公主不因灵敏郡主落水责罚侍从,反而为小儿啼哭让人去死,祁鑫自是见不得的。澹台姝知道纵使是前者,祁鑫也会为那些侍从出头。按澹台嬅所说,他有点烂好心。

澹台姝也知自己不主动提及此事,祁鑫今夜可能不会开口,但此事不解决埋在心底,长此以往,他们之间终会生出嫌隙……不如她提及这个话题。

祁鑫耳尖一动,帷帐窸窣声停止,只听一声:“王爷。”

祁鑫扭头抬眸,身子保持原状,只见澹台姝一身粉色里衣赤脚立在屋中,月光皎洁,渡在人身上格外柔和。

他迟迟不动,澹台姝再唤他一声,才回过神丢开竹几,与她面对面而立。

两人四目相对,祁鑫面红耳赤,觉得自己方才躺床姿势不雅,摸摸发烫的耳尖,让澹台姝席地而坐。

他这次盘腿坐的板正,腰肢直挺,双手扣在膝盖上,面容严峻,给澹台姝一股压迫感。

【1】竹几:竹几是中国传统消暑用具的雅称,特指竹夫人。作为中空通风的圆柱形竹制卧具,主要流行于江南地区,兼具搁脚与怀抱取凉双重功能。

【1】来源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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