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昙花一现

平北王大寿那天,天空澄净,纤云不染。朝中官员纷纷携带家眷去府上贺寿。

平北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也就是许临安的父亲。江家作为朝廷三品大臣,阮玉珠又与已故王妃是远房亲戚,自然也在邀请名单之中。

江正白、江正青和江栩时同坐一辆马车,宛月、楚月、淑月同坐一辆马车。

马车上,宛月和楚月时不时看向江淑月。倒不是因为今天江淑月有多漂亮,是因为今天的淑月穿得太素了,跟平日艳丽张扬完全不同。一袭浅藕色细银丝镶边长千水裙,云髻梳得整整齐齐,一只玉色烟纱流苏装饰,妆容也是淡雅素净,稍微掩盖了皮肤微黑得不足。整个打扮看似无意其实处处都是精心。

而宛月则是一件浅雾紫色罗衣裙,头上一朵烟云绞纱珍珠海棠花样发簪,再加上绝美的容颜,整个人如一朵雨后清丽的花朵。江楚月则是一件缕金百花裙,斜插一只雕花水晶簪,显得俏丽精神。但在江淑月面前,两人反而显得做作了。

“大姐,你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了?”楚月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淑月剜了她一眼,道:“说什么呢你?”

“没有,我看你今天的打扮,以为你是受了大娘…….嗯,你还是心宽些。”楚月看不出江淑月这身打扮得用意,还以为她还在为阮玉珠的事情难过,殊不知到现在江淑月也没去看过阮玉珠,还在极力对外撇清对阮玉珠的事情她毫不知情。

“你自己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不说还好,一说淑月气得涨红了脸,又恶狠狠地瞪了宛月一眼,道:“天道轮回,恶人自会受到报应,我又会被刺激什么。”

楚月嘟嘴道:“大姐,你这又是说什么气话啊,大家是关心你。”

宛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知她现在对自己心存恨意和怒气,可这些都比不上她上一世经历的十分之一。

宛月忘不了那天清晨,江淑月带着她一众所谓的闺蜜,到柴房窗口,让大家看她烧毁的脸。

“这是我家从外面捡的,我跟你们说了吧,很吓人的。”“太吓人了,这种应该也活不久的,捡回来干什么。”“还不是我娘心善。”

阳光刺得宛月眼睛发疼,她不由得用手遮住眼睛,却听见她们欢乐的嘲笑声不停。透过指缝,她看见淑月笑得头上牡丹花纱簪乱颤,仿佛在看一只被剥皮的狗。当时她就发誓日后一定要报仇,也许是怨念太强,她居然又重活一世。

不过,现在跟她争些口舌功夫毫无意义,于是一句话没说,掀起窗帘看向外边。

王府府邸灯火通明,歌声悠扬,院内百花齐放。

桌上佳肴琳琅满目,侍女穿梭其间,端上用翡翠玉盘装的炸鹿肉、烩鱼翅、炖燕窝等珍肴,宾客身穿华服、谈笑风生、热闹非凡。

平北王与一众男宾坐一席,平北王妃与众女眷一席,席间用彩绘琉璃屏风隔开。

宛月看着屏风上各式各样的神仙图案,望向屏风后着鸦青色薄袍的许临安,隔着屏风依然看得见他冷峻孤傲的轮廓,心想这王府的奢华贵气与许临安平日的气质打扮完全不沾边。

忽觉目光一闪,陆宴离寒星一般的眸子映在屏风上,正望着她,她颔首转过头不敢回视。

这时候许临安像是注意到了什么,随着陆宴离得目光看向屏风后面,心里一阵莫名地酸楚。

淑月侧头看着这一切,对宛月恨意更甚。

厅堂上的四个人隔着屏风各怀心事。

平北王妃一身紫色绣金华袍,高盘丛髻,戴一只牡丹朝阳挂珠钗,气质雍容华贵。她往角落的江家三姐妹看去,身穿淡紫色衣衫的江宛月在人群中犹如一片清冷的紫色雾云,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但竟跟自己一样穿了紫色,心中隐隐不悦。身边的江楚月眼神灵动、娇俏可爱,倒还讨喜。再看看江淑月,一身素雅,安静从容,不似众女子那样矫揉造作。

想必她就是许临安平日提起要迎娶的许家姑娘吧?听许临安说过这女子安静从容、不喜华服,看起来倒是宜室宜家的女子,平北王妃不禁心中生出好感。

“穿藕色的那个女子就是江宛月吧?”平北王妃端着酒杯小声问身边的官妇。

“我瞅瞅,哦,不是,穿淡紫色的那个才是,模样挺好的,可惜是个庶女。”官妇答道。

“什么庶女?”平北王妃心想,许临安可没跟自己说过这个女子是庶女,而且容貌过美,又冷冷的,一看就是祸水,日后少不了事端。唉,果然男子最看重的还是女子容貌。

平北王妃心中暗暗下决心不让这个江宛月进门。

天色渐渐变暗,烛光映照下,宾客们或低语交谈,或高声谈笑,热闹非凡。

平北王站起来,气宇轩昂,高举酒杯大声道:“今日承蒙各位赏光,莅临府上,我敬各位一杯。”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接着又道,“前些日子,皇上为庆贺孤臣生日,特赐一盆昙花,已经结了花苞,算日子今日应该开放,请各位随我移步庭院共赏。”

平北王说着往前院大步走去,众人紧跟其后。

昙花已经放在庭院的花架中央了。花苞白中泛绿,纺锤状,像收拢了翅膀的小鸽子。中原虽然花卉众多,却不曾见过昙花,“昙花一现”也只在佛教古籍中看过。

夜色越来越浓,众人屏息,蝉鸣低语,静待昙花开放。

“开了开了。”突然人群中有人惊呼。众人更凑近脑袋仔细端详。

皓月当空,只见花苞越来越鼓,越来越饱满,看是前段能看到一层一层折叠的白色花瓣,慢慢地花瓣如蝉翼舒展开,吐出嫩黄色的花蕊,完全绽放如新雪初霽,形成最上等的白玉雕刻成的工艺品。浓郁的花香瞬间沁入众人心脾。

“玉碗如中露,罗衣似外纱。轻盈珠履践,宛转梵音斜。乃知深夜月,非是照香花。”平北王忽然吟起诗句,威严沉厚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引得众人鼓掌。

“大武朝千秋万代,繁荣昌盛。”平北王洪声道。众人齐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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