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之忧矣

樱花粉色缠枝菊花纹暗花缎收腰小夹袄,浅浅的湖水蓝色锦云缎做成十六幅的宽裙,裙上飞着一只只银色丝线绣成的大大小小的蝴蝶,美丽而灵动,一动就好像要从裙子上飞出来一样,孟赉看着盛装后娇嫩如花的悠然,眼里全是欢喜和满意,笑着吩咐,“到了水家要守规矩,不许吃酒不许胡闹,早去早回。”

悠然笑意盈盈的答应了,“爹爹放心,女儿出了家门是最规矩不过的,不会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况且水家姐姐待客极周到,心思又缜密,必不会有事,定然尽兴而归。”

钟氏笑吟吟的听着父女两个说话,心里对孟赉宠爱悠然有些不满,水家是兵部尚书府,和孟家向无往来,只是水家祖籍是广州,水尚书妻子亡故后独生女儿水冰心回乡守孝,守孝期满后仍在祖籍住了两三年,这两三年中和悠然一起聚过几次,就此有了交情。听说水家独女水冰心小姐生的极美,又极有才情极能干,水尚书妻子亡故后不曾续弦,水府是水冰心打理,井井有条,极有章法,水冰心回京城虽只短短的一年时间,已是京城名媛,她举办的诗会,不少京城贵女都想参加,孟家五个女儿,独悠然有请帖。

悦然即将出阁的人自是不会出门的,嫣然要陪着老太太,悠然倒是问过欣然、安然,约她们一起去,说可以让水家姐姐补贴子过来,只是欣然和安然两人都不怎么会做诗,怕出丑,既想去又怕去,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悠然只好独自一人赴会。

孟赉不放心悠然一个人出门,丫头婆子的带了一堆,交待莫连,“服侍好五姑娘,一步不许离了人。不许去水边,不许姑娘吃酒,姑娘使性子要好生劝着。”

莫连应道:“是,定服侍好五姑娘。虽是第一次去水府,水家小姐和五姑娘却是极熟极要好的,老爷放心。”

悠然跟钟氏告辞了,孟赉带着她又去老太太处告辞了,方出门登车奔水府而去。

……

望着悠然翩翩离去的背影,嫣然愣了半天,咬了半天嘴唇,同样是庶女,为什么悠然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门参加诗会,她却要日复一日的陪着老太太?论做诗,悠然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胡氏笑道:“五侄女这条宽幅裙做的真是精心,这蝴蝶绣的,跟真的一样,啧啧啧,可真讲究。”

老太太皱眉,“太过奢华。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

胡氏抿嘴笑道:“谁说不是呢,庶女都穿成这样,像我家怡姐儿可是嫡女,该怎么打扮呢。”

老太太一脸慈爱,“怡姐儿正是好年纪,你要好好打扮她才是。”

胡氏摇手笑道:“咱们可比不了,五侄女的衣裙,料子都极好,寻常买不到的,就是能买到也极贵,哪里有银子买?做工就别提了,是她姨娘亲手做的,论绣工,咱们府里黄姨娘可是头一份。”

老太太不以为意,“小五有的,怡姐儿也要有,回头找你二嫂要去。黄姨娘绣工好,命她给怡姐儿做就是了。”

胡氏大眼睛骨碌碌乱转,“哟,瞧您说的,哪这么容易呀,料子我找二嫂要了,二嫂说小五用的不是公中份例,又说二哥吩咐了,黄姨娘除了给小五做活,旁的都不必理。”

老太太脸色微变,拿起钧窑茶碗慢慢拨着茶叶,沉吟不语,胡氏心中暗暗着急,却不敢挑唆,只陪笑说了几句闲话,看到嫣然一人坐着发呆,抿嘴笑道:“后日小四小五小六还要去魏国公府,听说魏国公府的园子又大又好看,这三个小丫头指定能玩的开心了。要说还是三侄女乖巧,哪里也不去,日日陪着老太太,论理我不该说,像三侄女这样孝顺的,才该出门见客,也让外人知道书香门弟的姑娘如何知书达礼,像那不守本份的,就该拘在家里多教导才是。”

老太太目光柔和的看向嫣然,叹了口气,“你爹爹升了光禄寺卿,十日后就要上任,从此你也是从三品大员家的闺秀了。好孩子,你这么个模样性情,总是陪着我这个老太太拘在家里,可是委屈你了。”

胡氏眼光闪了闪,孟赉的任命昨日正式下来了,老太太欣喜若狂,要遍邀亲友摆酒唱戏庆祝,却被孟赉拦下,说不宜铺张,最后老太太也没拗过孟赉。哎,恐怕这往后,老太太说话是越来越不管用了。

嫣然抱着老太太的胳膊,一脸娇嗔,“看祖母说的,您可冤枉死孙女了,能陪着您跟您学道理是孙女的福份,孙女求还求不来呢,哪里来的委屈呀?”

老太太满脸是笑,“瞧瞧我这乖孙女,可真招人疼!”

嫣然撒娇跟老太太不依,老太太哄着嫣然,胡氏和旁边服侍的丫头婆子们都凑趣儿的笑了起来。

……

当天黄昏,悠然回府后,从西侧门下了马车,换了小轿往内宅而来,二门外小厮来福恭恭敬敬的施礼,“老爷请五姑娘去书房。”悠然便乘着小轿到了外书房。

孟赉站在书案前,青色道袍,白底黑邦布鞋,头发只用一只发簪松松挽着,提笔画完一幅垂钓图,放下笔,欣赏了一会儿,悠然在旁称赞,“不衫不履,妙极!”

孟赉瞪了她一眼,“乱拍马屁,你懂什么画!做诗你也不行!今儿还去参加诗会了,有没有出丑啊?”

悠然吐吐舌头,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没有出丑!”

“哦?”孟赉疑惑的看向悠然,难不成她这阵子功课有长进?却听悠然自我夸奖道:“我可聪明了,知道自己素乏捷才,做诗是不行的,所以我根本没做!”

孟赉无力的望着得意洋洋的女儿,无语了。

这孩子聪明时极聪明,笨时极笨,人家的女儿谁不是多多少少会做些针线,她拿起针就愁眉苦脸,吵吵头疼,硬逼着她做一点也歪歪扭扭的实在不成话,只好由着她不做;读正经书极聪明,过目成诵,看游记话本常常眉飞色舞,字却始终练不好,画画更别提,诗词歌赋上也不行。

悠然看见孟赉的脸色,赶忙转移话题,“水家是御赐的宅子呢,宏伟壮丽,园子里有山有水的,又好看又好玩。水家姐姐出落的越发好了,我又认识了好些人,唐家姐姐,李家姐姐,都待我极好,今天玩得可高兴了。”

“玩得高兴就好。”孟赉欣慰的点头。

悠然抱住孟赉的胳膊,笑嘻嘻的说:“爹爹,三姐姐整日陪着老太太,我却出门玩耍,心里怪过意不去的。不如这样,后日三姐姐和四姐姐六妹妹去魏国公府赏花,我在家陪老太太。”

“哦?你不想去魏国公府?”孟赉审慎的打量悠然,这孩子邪了,她怎么会提出让嫣然代她去赏花,她代嫣然陪老太太?对老太太她一向躲之不及,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魏国公府有更令她躲之不及的人?

张钊张大人曾几次有意无意的夸奖悠然,孟赉都是打着哈哈岔过去了,先不说张大人出了名的惧内,家事是武夫人做主,只冲着魏国公府这个门弟,孟赉就不喜欢。勋贵世家,说起来赫赫扬扬,其实内里污秽不堪,又爱面子,悠然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情,如何能和魏国公府扯上干系。她疏懒成性,又受不得气,只合嫁入人口简单、家风淳朴的人家。

悠然摇着孟赉的胳膊,“爹爹,你说这样好不好呀?”

孟赉回神,微笑道:“甚好。我家悠儿长大了,知道替姐姐着想,真是好孩子。”

“好孩子有没有奖励?”悠然顺竿往上爬。

“想要什么奖励?”

“放几天假不练字?”

“不行!”孟赉断然拒绝,“每天一张大字是不能少的,女孩子家字写的不好看可不行。”

“那,去钓鱼?”悠然很有眼色,退而求其次。

“行。”这次孟赉答应了。

悠然面有喜色,却听孟赉又加了附加条件,“不过,爹带着你才许去。”

啊?悠然撅起嘴,“你老人家什么时候才有空啊,这和不答应一样嘛。”

“爹很老么?”孟赉故意装出生气的模样。

“爹爹,你耍赖!”悠然顿足。

“哈哈哈。”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

“诸葛伯伯来啦。”悠然大喜,“诸葛伯伯您来给评评理……”

一位五十多岁、相貌清雅的青衣男子从外面进来,笑着摇手,“我可不给你父女俩评理,评到最后,总是我这个外人的不是。”

“诸葛兄说笑了。”孟赉和来人寒暄客气着,彼此落座。

来人是诸葛敞,孟赉请的师爷,和孟赉性情相投,宾主相得,多年的交情了。

在广州的时候,悠然常常跟着孟赉去书房。诸葛敞是幕僚,常常跟孟赉在书房议事,故此悠然和诸葛敞也算是熟人。

“诸葛伯伯,咱俩是一伙的。”悠然和诸葛敞套近乎,“诸葛伯伯是师爷,我是小师爷。”

“小师爷。”孟赉和诸葛敞不由的都笑了。

这话还真是不假。悠然多年来出入外书房,刑名钱粮等诸般事务都通晓,做起事来井井有条,比普通的师爷还要强上三分。

诸葛敞有些感慨,“想当初,五姑娘女扮男装随老夫出去办案,称呼她‘小公子’,她不乐意,就愿意做‘小师爷’。”

悠然呵呵笑。

她当然愿意被称为“小师爷”了。师爷再怎么样也是份工作,不像“小公子”“女公子”,是完全依附于家庭的。

“那还不都是诸葛伯伯您教我的么?我得算您半个徒弟吧?”悠然笑问。

诸葛敞教给悠然的知识,真是不少。

诸葛敞装模作样的想了想,“五姑娘是我半个徒弟呢,那我得向着我的徒弟说话吧?肯定是我的徒弟有理……”

“我爹爹也有理的。”悠然忙道。

孟赉和诸葛敞一起纵声大笑。

诸葛敞拍手,“我方才说什么来着?我这个外人评理评到最后,你俩还是亲父女,我还是外人!”

“疏不间亲嘛。”悠然大言不惭。

孟赉和诸葛敞笑得更厉害了。

孟赉笑骂,“悠儿真有学问,都会用疏不间亲了。那少不凌长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你说来听听。”

“少不凌长嘛。”悠然做沉思状,“这四个字……我好像不认识……”

“瞧瞧,耍上无赖了。”孟赉和诸葛敞又是笑,又是摇头。

谈笑间,诸葛敞把一个卷轴放到了孟赉面前,孟赉打开看过,沉吟良久。

孟赉吩咐悠然,“练字去。用心练,不许心存侥幸,以为又可以蒙混过关。”

悠然知道他们要商谈机密要事,嘻嘻一笑,“我不光练字,我还要创个字体,就叫悠然体。”

不害羞的吹着牛皮,到厢房练字去了。

孟赉看着悠然的背影,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这孩子一向活泼可爱,根本不知道身边有危险,根本不知道害怕……”

诸葛敞安慰的道:“彼时五姑娘还小,天真单纯没有戒心,才让那人得了逞;如今五姑娘长大了,又这般的冰雪聪明玲珑剔透,若那人还想害她,可不像当年似的容易。”

孟赉不同意,“悠儿哪里长大了?还是个孩子。”

诸葛敞道:“对,还是个孩子。不过是大孩子了,还是很机灵很伶俐的大孩子。”

孟赉竟然还是不同意,“机灵什么?聪明时确实是极聪明,傻起来也是真傻。”

诸葛敞听了这话,微微一笑。

孟赉实在是偏爱悠然。不管悠然多么的聪明机灵,在孟赉眼中,她也是笨孩子、傻孩子,需要父亲全心全意的保护。

“一定要尽快把那个人找出来。”孟赉有些烦燥的敲着桌子,“不能让她再害阿悠。”

诸葛敞道:“时隔三年,查起来有些费事。不过,已经有些眉目了。”

诸葛敞提笔写下一个人名,“这个人,应该多留意。”

孟赉呆了半晌,“竟然是她?”

诸葛敞道:“还需再查证。目前只是可疑,还不能确定。”

“彼时天寒地冻,花园里人很少,格外安静。正因为这个原因,五姑娘落水时的惊呼声才会传到负责打扫的粗使婆子尤婆子耳中。尤婆子过来查看,见有人落水,大呼小叫起来,惊动了府中众人,这才有人下水,救起了五姑娘。”

“尤婆子看到过一个人仓惶逃跑的背影,那是一个女人背影。因为那个女人身穿带帽披风,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尤婆子认不出来是谁。不过,尤婆子记得那件披风。”

“那件披风是烟墨色的,镶银灰边,后背处绣着一只展翅飞翔的银灰色鸽子。绣工很好,活灵活现的。”

“府里从没人有这样的披风。不过,尤婆子前些时日见了件几乎一模一样的披风,这披风是天锦城一位姓苏的绣娘所制。据苏绣娘说,这样的披风,她是十年前开始做的,大概做过七八件。”

“这七八件披风卖给了谁,天锦城都有记录。不过这是断断续续卖的,十年的功夫,可不好查。”

“等天锦城查出结果,便可以真相大白了。”

“甚好。”孟赉颇为欣慰,“有劳诸葛兄了。”

诸葛敞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了。

孟赉思索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信。

信是写给泰安老家的,收信人是德高望重的老族长。

老族长年纪大了,按理说不应该惊动他。不过,老族长喜爱古玩,一直想来京城逛逛。

京城中新开了家古玩店,有不少稀罕有趣的古玩,需要像老族长这样的行家来品鉴品鉴。

……

悠然写完她的“悠然体”,得意的拿给孟赉看,“爹爹,我的字是不是别具一格?那些书法名家,一辈子也写不出来我这样悠闲散漫的字体。”

她这么勇于自夸,孟赉被逗得哈哈大笑。

畅快笑了一通,孟赉带悠然出门奔萱瑞堂,“难得我闺女有孝心,晚上陪老太太一起吃饭,让老太太也高兴高兴。”昨日不许老太太摆酒唱戏,老太太该是生气了,今天可要带着几个女儿好好陪陪老太太,哄她开心才是。

当晚孟赉、钟氏带着几个女儿在萱瑞堂陪老太太,曲意陪着小心,老太太本是面带不悦的,却经不起自己儿子再三小心陪话,慢慢高兴起来,待听到悠然说后日自己在家让嫣然出门赏花,竟破天荒的夸了悠然一句“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气氛十分和乐。

众人散了,出了萱瑞堂,安然、悠然、欣然三个同龄小姑娘一路同行,三人摒退了丫头,坐在花树下的小石凳上说悄悄话,欣然抓住悠然的手,“你为什么不去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和张甜心又不熟!”

悠然轻轻拨开她的爪子,低低的说道:“张家姑娘最是大方豪爽不过,虽然你和她只见过一面,她必会好好招待你,让你宾至如归。六妹妹,你只管放心。”

欣然恨恨道:“我不喜欢和她一起去!”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嫣然。

“四姐姐从小就让着我,五姐姐也爱护我,只有三姐姐,连个嫡庶之别也不知道。”

悠然皱起眉头,定定的看着欣然。

欣然扬眉问道:“五姐姐有何指教?”

安然委婉的劝解。“天色已晚,早点回去歇着吧。”

悠然缓缓的开口,“六妹妹,成国公府你最熟悉不过,成国公府两位嫡女,四位庶女,你看她们的吃穿用度可有差异?容貌风度可有差异?若单看外表,你能分出谁是嫡,谁是庶?穿戴的毫无分别,一般的金尊玉贵,人前一般的落落大方,嫡女不骄矜,庶女不畏缩,为什么成国公府如此作为?无非是因为,这六姐妹,是同一父亲所出!”

欣然愣了一下,辩解道:“可是忠勤伯计家的庶女,简直就是嫡女的使唤丫头。”

“那样好吗?拿个和自己同一父亲的女孩当丫头使?”悠然温和的问道。

欣然歪头想了想,不确定的说,“好像也不太好。”

欣然随即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做姐妹有今生没来世,要好好珍惜是吧?行了,以后只要她不来惹我,我就不会去惹她。”

安然微笑道:“六妹妹是聪明姑娘,必知道该怎么做最好。早点回去吧,好好歇息。”

安然冲不远处的丫头们招了下手,丫头们赶忙过来服侍,悠然想再坐一会儿,欣然和安然就先走了。

嫣然从花丛深处走出来,衷心的说道:“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五妹妹说的真好,我们是同一父亲所出,都是一般的尊贵。”

悠然淡淡一笑,“我累了,要回去歇息。姐姐也早点回吧。”

嫣然欲挽留,“五妹妹,咱们同是庶出,都这么出挑,正该好好争气,和嫡女一样才是。”

悠然静静的看着嫣然,“三姐姐,成国公府的姑娘,嫡庶一般教养很合理,她们是同一父亲,用度全部是公中的,用的都是父亲的财物,十分公平。可孟家,只凭孟家祖产和父亲的傣禄,我们哪里能这般过日子,这是太太拿嫁妆贴补的,咱们虽是同一父亲,却不是同一母亲,太太的嫁妆,我们有什么资格用。”

“我们虽没有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可我们一样称呼她’母亲’,既同样是母亲,她的嫁妆我们为何没资格用?”嫣然振振有词。

“现在三姐姐是庶女,说嫡母的嫁妆你该和嫡子女一般有资格享用。将来三姐姐嫁为人妇,有了庶子女,但愿你还是这翻论调,能把庶子女视为亲生,和自己的子女一般对待。”你可别双重标准。“更深露重,我要回了,告辞。”

望着悠然远去的背影,嫣然暗暗发恨。什么叫虽是同一父亲,却不是同一母亲,既都是父亲的女儿,就该一体对待才是!太太若贤惠,就该拿自己嫁妆贴补庶女,毕竟庶女出息了,也是太太的体面不是?

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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