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起了一阵风，晚风吹得人清醒又舒服，满娆沿路走着，就当散步消食了。

这是这几天来最清醒的时刻。

满娆紧沿着人行道走，不远处的街上车水马龙，天黑的很快，此刻城市已经笼罩在各色的灯光中了。

如果真的转行会怎样呢？满娆漫无边际地想着。

她从大学到现在一直在这个行业，离开了这里她还能做别的吗？没有从头再来的能力，更没有魄力。

或是直接出国深造呢？相比前一个选项的地狱难度这个选项堪称完美，它有无数个优点——

满娆耐心地为自己一一列举，试图说服自己。

就像缺乏从头再来的魄力一样，她也没有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作为从小到大长辈眼中的“乖乖女”，她鲜少反抗别人的操控——除了偶尔会向黄佳云吐吐苦水。

惹上不该惹的事，除了服从似乎没别的选择。虽然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再次回想起那个可能将要改变她一生的下午，满娆突然觉得也许全部都是命运。

她那天晚上遇到了霍暑亭，但在遇到他的前几个小时，命运已经决定了这次要换她离开。虽然这样说起来有些暧昧，听着好像她和霍暑亭有什么羁绊似的。

怎么又想到了霍暑亭？满娆扶额摇头，她又回想起刚刚在厕所外听到的两个男人的对话……

算了，总归跟她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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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暑亭没有完全沿着刚刚的路线回去，为了求快，他换了条路走。

没想到却在半路看到了想见的人。

他在红绿灯路口读秒等待着，却在不宽的马路对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在那里站着放空的人，分明就是满娆。

红灯路口，他只能坐在车里等着。

把满娆周围的人都看了个遍，霍暑亭确定那个平庸的男人不在其中。

约会完都不送女生回家吗？霍暑亭扯出一抹讽笑，在心里默默又给平庸男记了一笔。虽然说不清是哪种情绪，但他意外地觉得很爽。

绿灯亮起，满娆顺着人流走过马路。

但这个路口汽车没办法调头，霍暑亭将车开到下一个路口调头回来时，看到满娆走进了地铁站口。

霍暑亭减速，如果他往前再开一小段或者按一下喇叭，满娆就能注意到他，他犹豫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熟悉的手机铃声传来，霍暑亭拿起手机看了看联系人。

其实无论是拿起手机的动作还是按一下喇叭的动作都不算耗时，可两件事没办法同时做。

霍暑亭选择前者，而满娆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在向下的楼梯中。

霍暑亭看着空荡荡的地铁口，接起电话。

“霍总，你要的资料我查到了。”李智林稳重专业的声音传来，将霍暑亭一瞬间拉回工作中，“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我现在回公司，你整理好放在我桌子上。”

几乎是李智林话说完的瞬间，霍暑亭将车子开向主路。

他挂了电话，在后视镜离看了看越来越小的地铁口，然后脚下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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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娆觉得自己睡了最昏天黑地地一觉，也许是昨晚喝了点酒，或者是这几天太累了，总之她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直接进入了睡眠，一直睡到第二天闹钟响起。

满娆关闭闹钟打开手机，看到了学长发来的消息。

其实是昨晚发来的，但当时她已经睡了。

【小娆，明天我就要回去了，明天中午有空见一面吗？我就在你工作的医院附近。】

其实应该是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的，因为中午她的确有空，对面还是昨晚刚请她吃了一顿大餐的学长。只是想到昨晚的落荒而逃，满娆打字的手犹豫了几分。

思考良久，满娆字斟句酌地打下：【好啊学长，今天中午我请你吃大餐，为你践行！】还附赠了一个死板的抱拳表情。

早上吃饭时陈女士依旧念叨着相亲的事情，满娆只能像个机器人一样自顾自地吃早饭。在时而接收到陈女士投来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时她心想，如果哪天她告诉陈女士她明天就要出国开启留学生涯时，陈女士会是什么表情。

得益于最近半个月她的排班全是白班，满娆才难得过了一段作息正常的日子，她战战兢兢地来到医院，每天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万一被林德正叫去谈话怎么办。

在医院里远远地见到林德正走过来她都如临大敌，要么装死忙自己的事情，要么干脆躲走。

但幸运的是，林德正自从那天之后就没有找过她。或许是不想给她压力，也可能是单纯的缓兵之计。

在她接水的时候第不知道多少次眼神飘忽之后，八卦同事终于忍不住凑上来。

“小满，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满娆慌乱地回过神，然后扯出一抹假笑，“有吗？”知道自己的表情很假，但满娆也顾及不了这么多了，毕竟说不定哪天她真的拍拍屁股就被赶走了。

“有。”同事看着她，万分肯定地点头。

“哈哈，还好啦。”满娆拿起接满温水的水杯喝了一口，打着哈哈。

她看了眼手表，上午的工作时间差不多结束了，于是跟面前的同事挥挥手，“下班了，我去吃饭啦。”

“一起啊。”

“不了，我约了人出去吃。”

满娆再次挥了挥手就转头走了，她能想象此刻同事在背后是什么样的表情，但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

午饭选在了一家邺城特色菜馆，有了昨天的教训，满娆在两人点完单之后就接着付了款，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两人未来几年的最后一顿饭。

吃饭的时候，满娆尽量表现得正常，即使张文霁时不时向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小娆，你觉得在医院的工作如何啊？”

满娆几乎下意识地开口，“还不错啊。”

是还不错，只是她做不了几天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张文霁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的团队很需要像你这样有丰富经验加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满娆的抗拒和躲闪他不是看不出，张文霁昨晚回去想了很久。他大学毕业后一方面一直忙于事业没时间谈恋爱，另一方面也确实偶尔会回想起满娆，种种原因促成了现在尚且单身的他，他对满娆也算情根深种，他不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拒绝，更不想草率开口后被拒绝，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搏一搏。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正中满娆的下怀——对于一个即将被赶离原先岗位的人来说，这个橄榄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是救命稻草。

“我……”不得不承认，她犹豫了。

抛去复杂的感情因子，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可惜，人不是简单的机器，感情因子无法被抛去。

“谢谢学长的邀请，我在这里挺好的，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她说谎了，这不是个好习惯，但有时候模糊的谎言比复杂的事实更好。

“……好。”张文霁的声音有些沉重，他不确定这句话有没有双重的意思，是单单拒绝了他工作的邀请，还是连他也一起拒绝了。

“小娆……”来不及思考，张文霁下意识开口。

他想要再勇敢一点。

“你看我…”从学生时期就是伶牙俐齿临危不惧的张文霁觉得这次开口绝对是自己人生的滑铁卢，他结结巴巴字字斟酌，比第一次面对整个学生会堂还要紧张。

满娆同样紧张。她祈祷着张文霁能“知难而退”，她不想留下尴尬。

然后下一刻，一只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当然，世上没有上帝，所以也不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因为紧绷神经而变得僵硬她机械地转头看着眼前人，是霍暑亭。

来不及思考是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将呼吸拉到最紧，霍暑亭已经将她拉了起来。

“有空吗？有些事情需要你。”霍暑亭的语调平白无奇，让满娆有一瞬间大脑宕机。

有空吗？他刚刚不是把她从“忙”里拉了出来，她现在没空也得有空了。

眼前这个男人理所当然得几近傲慢，但确实可以救她于水火。

“不好意思啊学长…”满娆抱歉地回头跟张文霁开口，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被霍暑亭拉走。

霍暑亭只给满娆留了说一句话的时间，然后拉着她离开，离开时他终于回头看了餐桌前的安男人一眼，带着一股难言的得意。

然后两道养眼的身影一前一后离开餐厅，独留张文霁在冷空气中凌乱。

大脑大概停顿了几秒，张文霁理清了些头绪。

首先，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虽然满娆面带疑惑，但却并没有什么抗拒。

其次，他是绝对绝对竞争不过这个男人的。作为男人，他再清楚不过，在那一眼的对视中他就败下阵来，他几乎一眼就读懂了那个男人眼中的得意与傲慢。

最后，他只能面对这一桌没碰多少的特色菜系平静地接受事实。

也许他早几年开口就不一样了，也许他刚刚能再强硬一点跟过去就不一样了…可是没有也许，他的恋爱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