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会议终于在傍晚落下帷幕。
资料文件被一页页合上,项目的推进也终于从纸面走向现实。人群散去时,暮色已悄悄染上窗外的天幕,城市的灯一点点亮起。有人轻声交谈,有人脚步匆匆,独独她,慢了一步走出会议室。
刘奕羲站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望着这座城市沉静的夜景,心却不知为何轻轻泛起了涟漪。
她想起了那天他送她回家的路上,车窗外的风和光,想起他拉住她,让她看邮件时那种不动声色却无法忽视的坚定。
那不是一句需要回应的话,而是一种温柔的等待,一封默默递出的邀请函——
她知道,那道门,还开着。她也终于走到了那道门前,手中握着通往回应的钥匙。
就在这时,舒远舟远远走来,神情沉稳亲切,身后是步伐安静的助理。
刘奕羲立刻礼貌而坦然地迎了上去。舒远舟微笑着向她点头,率先开口:“你就是刘奕羲吧?这部小说,我一口气看完的。”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由衷的欣赏,“年纪不大,笔锋却够锐——文字干净利落,人物弧光精准不做作,情节推进也有很强的节奏感。不是泛情绪型写法,而是有清晰表达和思想深度的那种。”
“这样的作品拿来改编,很有底子。”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
刘奕羲听着,心里微微一震。那种被真正理解的感觉,不夸张,也不客套,恰到好处地落在她最重视的地方。
刘奕羲微微一笑,语气诚恳地回应:
“谢谢您的认可,其实这部作品我写了很久,也删了很多遍。主角原型有我朋友的影子,也有我想象中的某一种可能。”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能被真正看懂,是我写它最好的归宿。”
舒远舟闻言,眼底露出一丝赞许,点点头没有再多言,只轻轻一笑:“我们很期待它成片的样子。”
说完,他转身朝助理示意离开了。只留下刘奕羲站在原地,神情淡定中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释然。
手机屏幕亮起,熟悉的备注跳入眼帘:【Roma的那个他】发来一条新消息。
祁祺的语气一如既往带着温柔的调皮:
“我的小羲好棒,小说要搬上大银幕啦。”
刘奕羲盯着这条消息,唇角缓缓扬起一个笑。
她知道,祁祺早就从舒凯那儿知道了相关消息,只是等着今天一切落定,才第一时间发来祝贺。
她手指飞快地回了过去一句:“谢谢你。”
指尖停顿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
“等我,也要努力变得更强大,才能毫无顾虑地站在你身边。”
这条消息,她没有发出去。只是看了一眼,又默默删掉了。
但那句话,她默念在心里,一遍一遍。像是一种承诺,也像是一种悄悄萌生的信仰。
几天后,巴黎的春风还未真正吹暖,奢侈品牌Aurevo的广告拍摄却已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祁祺作为新一季的全球代言人,将在法国南部的一处古堡拍摄主视觉短片。消息尚未官宣,却早已在业内暗流涌动。
骆嘉怡听说这个安排时,正在出席一个业内活动。她听完消息,眼中闪过一抹光,笑着低声说了句:“原来是这里。”
她当然有办法——作为Aurevo旗下合作设计师之一,她刚完成该品牌新一季的一款饰品设计,那件饰品也恰好会出现在广告中。借此名义,她顺理成章地联系上品牌方,表示希望能前往现场协调搭配与展示。
回到车上后,她直接拨通了顾涵的电话。
“顾涵,我听说祁祺下周要去法国拍Aurevo的广告?我刚好也有合作,能不能给我他的行程?”
顾涵那头沉默了一下,语气冷静但并不热情:“这个不太合适吧,嘉怡。”
骆嘉怡笑得从容又自然:“我又不是要去打扰他,是真的有工作上的需要。品牌方也发了邀请函,只是希望祁祺那边别觉得我突然冒出来太唐突。”
她很懂分寸,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柔软、什么时候该坚持。
顾涵拿着手机,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打开了邮箱,把简要的行程表转发了过去。他知道,这份执着自己拦不住。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连她不明智的坚持,也想帮她实现。
但挂断电话之后,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灰蓝色的天幕,良久未动。
“骆嘉怡,你太不清楚祁祺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祁祺根本不喜欢骆嘉怡——他们性格太不一样,祁祺在乎安静、在意分寸,而嘉怡太锋利,也太明亮。
他想了想,走回书桌,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助理:
“帮我订一张和祁祺一样的航班,酒店也一起订好。”
他是顾涵。心思向来缜密,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他喜欢的人,绝不会轻易拱手让人。
晚风轻吹,夜色沉静。祁祺的车稳稳地停在刘奕羲所在公寓楼下,他靠着车身,手插在口袋里,神情安然而专注。
电话那头响了几声,很快接通。
“我在楼下。”
没多解释,只是简单一句,语气却满是轻缓的温柔。
几分钟后,刘奕羲果然小跑着下楼。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浅色上衣,头发松松地绑着,像是刚从书桌前起身。刚看到祁祺那一刻,她眼里闪过一抹掩不住的惊喜,但下一秒便迅速四处张望,像是担心哪里会突然闪出相机的光。
祁祺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失笑,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那天在罗马的街头,她也是这么小心地端着两杯咖啡,一边快步跑向他,一边紧张地怕咖啡洒出。明明慌张,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可爱认真。
“你怎么来了?”刘奕羲压低声音靠近,一边张望一边问,“你不怕有人拍你?”
祁祺看着她,唇角含笑,轻声调侃道:“要是被拍到了,也正好,大方承认。”
“你——”刘奕羲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快上车吧。”
车门一关,世界安静了下来。
刘奕羲侧头看着他:“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祁祺转过脸来看她,眼神深处藏着一点点克制后的情绪:“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有点想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其实,是很想你。”
“我下周要出国,大概一周时间。之前一直不敢打扰你,但今天突然就忍不住了。想着……突然要离你上万公里,心里就有点低落。你有没有这种时候?就是那种,说不清的,被轻轻牵扯着的感觉……像是有什么留在原地了,但人要往很远的地方走。”
刘奕羲故意逗他道:“你竟然在一个作家面前煽情?要知道,我的笔下可是能写出各种心情的。”
祁祺被她这句话逗得轻轻一笑,没接话,只是忽然俯身凑近她,一只手绕过她身侧,替她系上安全带。
动作很自然,却因为距离的骤然拉近,让刘奕羲微微一怔。祁祺的脸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清晰看见他睫毛间柔和的影子。
那一瞬,祁祺身上的味道也悄然扑入鼻尖——干净、温暖、像极了那晚剧院里他将她护在怀里时,那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带你出去走走。”祁祺声音低低的,像一阵风。
话音刚落,车子已经稳稳驶出车位,驶向夜色中微亮的城市边缘,窗外灯影交错,而他的目光,却落在她的侧脸上,温柔如昔。
车子一路穿过城市的光影,驶入郊外的缓坡。
山路不算陡,窗外的灯火逐渐被夜色吞没,只剩远方城市的轮廓被灯光描出柔和的边线。空气里带着初秋的凉意,窗户微开,风轻轻掠过刘奕羲的发丝,也带起她心头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车停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视野极好,能远远望见城市灯火一点点地闪烁着,像满天星河倒映在地面。
刘奕羲一下车就像被什么牵引住似的,小跑了几步站到视野最开阔的地方,望着那片闪着光的城市,眼睛都亮了起来。
“哇……原来北京还有这样的地方。”她低声感叹着,像是怕惊扰了这一片静谧,“观景台也太棒了吧,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风轻轻吹起她的发梢,她像个孩子一样张开双臂感受着夜色的温度。
祁祺站在她身后不远,望着她因为夜景而雀跃的模样,眼里泛起浅浅的笑意——那是藏不住的温柔,也是被某种情绪轻轻点亮的那份心动。他没出声,只是静静看着,仿佛她的快乐就是他此刻最大的满足。
祁祺慢慢走过去,微微侧身看着她,忽然提议道:“要不要玩个快问快答?你问一个,我问一个,得保证都是真心话。”
刘奕羲挑了挑眉:“听上去……怎么有点像个陷阱?”
祁祺唇角一勾,眼神带着点挑衅意味,慢悠悠地回了句:“那你敢玩吗?”
刘奕羲一听,立刻抬手撸起袖子,抬下巴看他,一副英勇赴战的样子:“谁不敢谁是小狗。”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也吹起了气氛中轻盈的火花。祁祺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心底却慢慢泛起一点柔光。
“行,那你先问。”他把双手插进口袋,语气温柔却又像是藏了点计谋似的,“女士优先。”
刘奕羲双手抱在胸前,认真想了两秒,开口第一问就带点调侃:“你演戏的时候,最讨厌什么类型的搭档?”
祁祺想也没想:“不走心的。”
“喔。”刘奕羲点点头,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说抢镜的。”
“抢镜也行,但要抢得好看。”祁祺轻挑眉,眼神若有似无地扫了她一眼,“比如你。”
刘奕羲装作没听懂:“到你了。”
祁祺笑了一下,问:“你写故事的时候,最怕写哪一段?”
“结尾。”刘奕羲答得很快,又顿了顿,轻声补了一句:“因为怕写得太圆满了,就不敢相信。”
祁祺听着,眼神微动,没说话,只是默默记在心里。
“换我了,”刘奕羲靠着车窗,看着夜景,漫不经心地问:“你私下最常联系的人是谁?”
“我妈。”祁祺答,“还有……最近多了一个。”
“谁?”
他没回答,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不能跳题。”
刘奕羲咬了咬唇,忍住笑意,“行,你赢了。”
祁祺没放过这个机会,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某一座城市多停留一天,会不会故事就不一样了?”
刘奕羲的笑容微微一顿。
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缓缓转头,看着他,眼底浮现一丝认真:“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回头,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坐在这儿了?”
空气仿佛也在那一刻沉静下来。
祁祺低声笑了:“但你回头了。”
她点头,声音很轻:“对,我回头了。”
山风缓缓吹过,轻拂她鬓边发丝,也悄悄泛起他心里一圈温柔的涟漪。
两人并肩坐着,天光渐暗,城市的灯火却一点点亮起,如同夜色里悄然升起的心意。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移动。
只是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们回头看彼此时,忽然明白——有些答案,不一定要急着说出口;
有些靠近,也不一定需要言语去定义。
这一夜,星光未语,心事却悄然生长。他们就这样坐着,像是终于找到了,那个能一起静静看风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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