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荣的意识逐渐回笼,只是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嗓子里弥漫上来血腥气被一股浓烈刺鼻的化工硫磺味道呛回肺里,他咳不出来又顺不过气。
耳朵里一片嗡鸣,头像炸开一样疼,湿潮的气息从身下蔓延上来,全身像是散开一样疼。
还活着!
祝荣努力的眨着眼睛,企图调动身体里的各处感官,他并不担心自己身上有什么缺损,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贺清舒是否安全。
耳朵里的嗡鸣还在持续,但是视线稍微清晰,他看见了两个人影,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
“....绑错人了,这不是贺队长。”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带着些南方的口音,应该是那个高个子的歹徒。
“他们长得那么像,车窗户还是全黑的,谁看得清啊”
这个声音很陌生但却清晰,因为愤怒几乎是喊出来的,巨大的声音震得祝荣又清醒几分。那声音也带着南方口音,应该是那时候去炸金库的歹徒。
“...怎么办...换大哥...”
声音又开始不清醒,像是他们在压着嗓子在密谋什么,但祝荣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确认贺清舒的安全。
他的眼睛干涩胀痛,他努力的眨着眼睛,直到眼前终于出现正常的色彩。
首先,他看见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应该是一个废弃的仓库,昏暗的黄色灯光下,两高一矮三个人立在不远处,三个人手中都有枪。
祝荣试着扭动身子,绑紧的脚踝让他使不上力气,他这时候才感受到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传来湿润的刺痛,应该是磨得流血了,但是他无暇顾及,他努力的让自己侧过身,寻找贺清舒的身影。
果然,贺清舒就在不远处,同样被绑紧脚踝和手腕,歪着头靠在一些堆成小山的黑色废品旁,额头上有已经干涸的血渍,从额角一直蔓延到下巴,那是他为贺清舒留下的印记。
他那样安静,安静到祝荣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了,勒得他无法呼吸,他来不及思考,蹭着身子往贺清舒方向靠拢。
他的举动很快引起了歹徒三人的注意,其中一个高个子大踏着步,几步迈到祝荣面前,拿着冰冷的枪管顶在祝荣的头上。
“别动,谁让你动的!”
男人没有带面罩,那并不是一张穷凶恶极的脸,反而是一张老实质朴的面容。皮肤黝黑,大眼厚唇,是那种每个田间地头都会见到的勤劳能干的长相,只是他说出的话并不热情好客。
祝荣没有理会顶在头上的枪管,冷冷的看了那个男人一眼,那样一个冷漠的眼神成功的镇住了那个老实男人。
“老五,怎么回事?”
另外两个人听见声响,很快也凑了过来,祝荣从声音判断出来这个过来的高个子男人是上次设计院遇袭的参与者,那个被称作六子的男人。
“哥,醒了一个。”
老五退开让六子上前,令人震惊的是二人有着一张几乎一摸一样的脸。
但是祝荣无暇顾及,他终于挪到贺清舒身旁,看着他的胸膛轻微起伏,他的心才被松开一点,他还是不放心,将头依靠在贺清舒的胸膛上,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和有规律的心跳,他才终于顺过来一口气。
贺清舒的安全问题得到了确定,祝荣才把视线落在那三人身上,那三人显然是被祝荣不合常理的举动吓到了,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不应该有人不怕枪不怕死。
“你们抓错人了。”
祝荣的声音很冷静,这种冷静反而使对面的三人有些紧张。
“你们是谁,为什么开着贺队长的车,这个男的长得和贺队长那么像,应该是贺队长的弟弟吧。”
那个小个子的男孩怯生生的问道,他确实只是个小孩,看起来只有十五岁左右,脸庞稚嫩,带着点婴儿肥,身形还没抽条。
“我们要把他的手指剁下来送到警局,用他换我们邱哥。”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说出来这样恶狠狠的话有些违和,可更多的像是在虚张声势,祝荣打量着这三人,脑子里思考着他们的处境。
凭他一己之力是逃不出去的,就算他能挣开绳子,他也没办法扛着贺清舒对付三个持枪的歹徒,所以一切还得等贺清舒醒过来。
他需要拖延时间。
“他们不在乎,警局不是贺家开的。”
三个人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正如祝荣猜测的一样,那个邱哥指挥一切活动,没了邱哥他们三人只能是一盘散沙。
“阿云你别听他瞎说,当大哥的怎么可能不要弟弟。”
六子恶狠狠的看着祝荣,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慌乱,可惜祝荣的神色不改淡淡补刀,
“做父母的都有可能放弃孩子,更何况是做哥哥的。”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里寂静,这句话虽过于残忍却要比上一句话更得他们认同,可阿云还是有些不死心,用枪管怼了一下祝荣的肩膀。
“那我们就剁你的,不,我们砍了你一只手,送去警察局换邱哥。”
“警局谁认的我。”
祝荣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理会他们,他是看明白了,这三个人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骨子里却是意外的善良,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了谁的命,他们只是单纯的以为能用人去换人。
三人陷入了沉思,走远了几步研究着什么,祝荣趁着这功夫小心的蹭到贺清舒脖颈处,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试图叫醒他。
贺清舒果然在这刺激下悠悠转醒,只是眼神还不清明,瞳孔还有些不聚焦,祝荣耐心地轻唤着他的名字。
“荣哥...这是哪?”
贺清舒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粗糙干涩。
“我们被绑架了,本来要绑你大哥结果抓错了。”祝荣简短的解释着,“身上难受么,头痛不痛?”
贺清舒缓慢地摇了摇头,祝荣明白那是贺清舒怕自己担心,那伤口还血淋淋的翻着皮露着肉,怎么可能不疼。
“你别怕,有我呢。”贺清舒还没完全恢复意识,但也不忘安慰祝荣。
“我不怕。”
祝荣的声音温柔坚定,他看着贺清舒的眼神中闪烁着他都未曾察觉的执着,那是一种愿意献出自己生命,去保全贺清舒的执着。
贺清仲接到消息赶到警局的时候,警局已经乱作一团了,副局长正占着警局内线调派人手去他家附近值守,三分之二的警力都被他调派过去,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警员懒散的执行着搜查寻找工作。
贺清仲咬紧牙关捏了捏拳头,最后还是没有当场发作出来,他直接走近局长办公室,不敲门也不等局长批准,直接坐到了局长对面。
“这件事解决以后,我会找你们算账。”
贺清仲看着局长,眼神中并没什么情绪,但是却灼的局长身上一颤。
“这件事我要一个说法。”
局长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从不动怒的男人,有些心虚。局长并不是什么草包,他也是早一代在战场上一枪一炮打出来的汉子,只可惜安稳的生活最容易将人腐化,更何况当那些荣华富贵触手可得的时候。
“清仲,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但是咱们局里...你知道的,好几辆警车都是他家捐的,还有那些设备,咱们吃水不忘挖井人啊,而且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也是你弟弟运气不好。”
“如果不是他急功近利,在媒体上挑衅歹徒,剩下的三个人就不会这么快行动,而且我弟弟从被绑架到现在,警力是怎么部署的?”贺清仲起身离开一个眼神都不屑留给他,
“那个犯人我去审,你最好让他少找事。”
“怎么样?”
芍药一直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见贺清仲面色不善的出来有些担心。
“我去审犯人,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你先回去,今晚太乱了我顾不上你。”
贺清仲见芍药因为出来得急,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冷得脸色都有些苍白,就脱下自己的警服外套披在他身上。
“审出来了有什么用,大部分警力都被派出去了,那个大油头什么背景,整个警局都听他的。”
芍药看着副局长一丝不苟的油头就生气,现在贺清舒和祝荣生死未卜,这个人身为警局副局长,竟然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安全。
“给警局捐过一些物资。”贺清仲不想芍药担心,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我能解决,你先回去好不好。”
“捐了点东西就能当土皇帝了?”
芍药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攥着贺清仲粗粝的大手,感受到他的手心一片湿潮,他明白贺清仲并没有面上表现的那样冷静。
“你办公室电话借我,你之前查到的资料也给我,你专心审犯人,剩下的交给我,我芍药也不是吃素的。”
贺清仲还有些犹豫,他并不想芍药卷进这些危险的事里。
“你快点,小荣是我最好的朋友,贺清舒是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清仲你要相信我。”
芍药的眼神很坚定,贺清仲看着那双眼睛,沉浮了一晚上的心仿佛才稍稍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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