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舒赶到病房时,祝荣正缩在一旁的陪护床上补觉,整个人戒备一般的抱着膝盖,一条薄毯虚虚的盖在腰间,被贺清舒重新展开认真的盖严实。
刚被贺清舒滋润出来的红润还没在脸上保持几天,就被这两天的疲惫冲淡了,整个人白得丧气,像是桌上的那盆百合花,耗着自己的生命拼死散着香。
他心疼的蹲下身子,轻刮了一下祝荣因睡不安稳而抖动的睫毛。
“帮我把花拿到窗台,香味太重了熏得我头疼。”
贺清舒这才注意到仰躺在病床上的杨采薇并没有入睡,而是一直呆愣的盯着天花板,她的嗓子还没恢复,沙哑的像是丧钟。
“我带了粥,你现在有胃口么?”
贺清舒顺从的将花瓶移到窗台,又将带过来的保温饭盒打开,里面是煮的很软烂的粥。
“没胃口,要不我把自己饿死?”随后她又很快自我否定道,“那死得一定很难看。”
贺清舒已经习惯了这个女人动不动就将死挂在嘴边,也不多言语,径自盛出一小碗粥用勺子搅凉。
“我要去滇南了。”
贺清舒的手一顿,疑惑地抬起头问:“你去那干什么,那边在打仗。”
“我捐了点钱,去军区医院做志愿者,看看能不能死在那边。”
“战争都成了你的寻死工具了。”贺清舒嘴上叨叨着,头却埋得很低。
“早点打完好,如果真的有一天从百京军区调兵,难道你不会去么?”
贺清舒的头埋得更低了,他前几天确实填了自愿申请去前线的登记表,这件事连祝荣都不知道。
“男人总是有些英雄主义的,只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有什么事要同他说。”
“我不会的。”
贺清舒根本藏不住情绪,更何况是在专攻识人观色的杨采薇面前。
“小荣他害怕被抛弃。”
杨采薇侧过脸看着熟睡的祝荣,他的眉毛皱着,像是在梦中宣泄着不满。
“他前十五年靠着他父亲活,可惜那一年闹雪灾,雪压塌了屋子,横梁砸下来,他父亲为了护着他被压断了腿,没多久就去世了。”
“所以他怕冷,身上还有旧伤。”
贺清舒并不清楚祝荣的父亲是怎么去世的,但是他知道祝荣膝盖上的伤,一到特殊天气痛的几乎无法站立。
“然后就是我,我们在鹤望兰生活了七年,你别多想,一开始我是把他当成了一个解闷的小动物养着,后来养出感情了,感觉像是养孩子一样。”
杨采薇的神色依旧空洞,她仰面盯着病房的天花板,仿佛透过那里就能看到昔日的鹤望兰。
“我很蠢,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那时候我有孩子了,但是那个男人不希望我生下来,祝荣知道了就提出和我结婚,我们一起养这个孩子。”
“孩子呢?”
这都是贺清舒不曾知道的,他明白祝荣与杨采薇并无夫妻之实,但是他从未想过他们结婚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不在了,三个月就流产了,孩子可能也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会得到祝福,索性就不来了。”
“之后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糟糕,我是学心理学的,我明白我的状况,我和祝荣提出离婚,可是他不肯,直到去年我自杀未遂,他才同意离婚。”
“你知道他为什么同意离婚么?”杨采薇的突然提问让贺清舒有些迷茫,他摇摇头期待一个答案。
“他在生我的气,他觉得被我抛弃了,所以他才放弃了那边的一切回国了。”
贺清舒从未听祝荣提起过鹤望兰的事情,他一直以为祝荣的逃避是在对一段失败感情的逃避,可如今他才明白,那段记忆其实是祝荣心底的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贺老三,你别抛下他了,我不知道他这次被抛弃会怎么样,但是我有预感,他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手上的粥已经冷透了,冰冷粘腻的感觉像是冷血动物的粘液,杨采薇却抽过他手里的粥碗示意扶她起来吃饭。
“已经凉了,我给你重新盛。”
“我不会做饭,那时候总用冷食对付,结果把我们俩的胃都吃坏了。”
杨采薇自顾自地咽着冷粥,同贺清舒讲着她与祝荣的琐事。
像是要将祝荣刻意规避的七年空白填满,又像是在托孤,但是两人之间很默契,一人说一人听。
整个事件的当事人就在不远处安静的睡着,乖巧的等待着自己被交接出去。
“小荣以前过得太苦了,你要好好待他,我知道你没有那个脑子耍坏心思,所以我放心把他交给你。”
贺清舒一时间接收了太多信息,也分辨不出这句话是夸是骂,只是一昧的点头,但是看着祝荣还在安静的睡着,心里疑惑道,
“采薇姐,荣哥是多久没睡觉了,怎么睡这么沉?”
“一会能醒,刚才他不睡觉太烦人了,我让护士给他打了点镇定剂。”
这一刻贺清舒才真的明白了那一句,养着解闷并不是杨采薇的玩笑话。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杨采薇还未踏上她的“寻死之路”,贺家就出了大事。
这件事的严峻不单在涉案金额,更在涉案人员。
谁能想到一向老实本分的贺家大姐贺清泊,会偷了家里的三根金条跟男人私奔了!
贺家乱成一团,而这边的狐狸洞里却是一副岁月静好。
空气里弥漫着刚出炉的饼干甜腻的香,餐桌上铺着白色蕾丝餐布,厚重的蕾丝像是婚纱的裙摆,桌上已经摆了各式各样的饼干糕点,昂首在精致的餐碟里等待着品尝,一套考究的英式茶具放在正中间氤氲着茶香。
留守在家的两人悠闲的坐在桌边,享受着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他们老贺家也是,不就三根金条么,至于么。”
芍药不满于贺清仲的爽约,气呼呼的搅着茶水,几滴茶液溅在手背上也无暇顾及。
“不是因为钱,那本来就是她的嫁妆,问题在他们大姐说去创业把工作辞了,跟着他们单位的王医生去鹏城了,这在外人眼里和私奔差不多了。”
祝荣在来之前就已经听贺清舒讲明白了来龙去脉,只是他不理解,现在鹏城哪里还剩什么油水。
“他们家都有金条为什么还过得那么拮据,贺队长都多少年没新衣服穿了。”
芍药的袖口下移,漏出一道清晰的红色捆痕,落在他雪白的腕上极为显眼,祝荣赶紧将视线错过去生怕污了眼睛。
贺家的两兄弟真是没一个省油灯,一个比一个玩的花花。
“他们家往军部捐了不少钱,还有贺爷爷已故战友家里也照顾着。”
“他们家人真奇怪,省吃俭用的供养着别人。”
芍药拾起桌上的饼干往祝荣嘴里塞,祝荣避无可避只能张嘴咽下。
“好吃么?你帮我尝尝哪个好吃,我要多做一点让贺队长带到单位去,给他手底下的人吃。”
祝荣看着一副贤妻良母样子的芍药觉得好笑,淡淡的问道:
“邵先生捐警车还不够,私下还得贿赂警员,再过几天岂不是上下一条心,警局改姓邵了。”
“你又打趣我。”芍药伸手佯装要打祝荣,只是这一下不要紧,他的衣袖轻巧的滑了下去,一条交织着捆痕的小臂暴露在二人面前,避无可避。
祝荣有些尴尬,但是为了好友的健康也不忘嘱咐一句注意节制,芍药则是气鼓鼓的拉起祝荣的衣服下摆,祝荣瘦削白皙的小腹上果然也是青红交接,齿痕盖着吻痕。
“咱们俩彼此彼此奥。”芍药美人又含羞带怯的补充着,“其实是我喜欢,逼着他玩的。”
祝荣无暇在意好友床上那点事,芍药有胆说他都没胆听,埋头喝茶不去理会这个变态妖精,可是这个妖精还不死心,兴匆匆的推荐着,
“我那有新的你拿去试试,万一你能喜欢呢?”
于是夜晚,公寓里又有了新的表演,两人玩得尽兴相依,中场休息时,贺清舒亲吻着祝荣的背汇报着白天贺家的情况。
“骗走我姐的是王叔叔的儿子王朝,那男的一直都不太正经,花花肠子可多了,也不知道王叔叔那么本分的人怎么生出这么坏的儿子。”
“那你家怎么打算。”
祝荣看着自己身上的红痕,心底确实涌起一股奇异的安稳,红痕好像连接了彼此,将两人捆绑在一起。
就像是延伸出的红线。
“没办法,本来想让我大哥去鹏城把两个人抓回来,可是大姐是个成年人了,她有选择权。”
“真是的,也不知道南方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都想往外奔,大姐拦不住要去鹏城,采薇姐过两天要去滇南。”
贺清舒的手臂收紧,半个身子都压在祝荣的身上,热气铺在祝荣的耳后,语气暧昧。
“荣哥,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张床上。”
祝荣明白,夜还很长,今夜的演出还有很久才会闭幕。
只是人人都会离开,不知道他与贺清舒又能坚持多久呢?
感情易变,世事无常,人与人之间,分开才是常态。
但是祝荣很快就没有精力去乱想了,他很快就被贺清舒拉进**的泥潭里,堕落于这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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