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十二月,天就冷透了,坚实的沥青路经过一夏天的暴晒最终在一场雪后趋于平静,那夜的雪下得很大,好像天地都没了尽头,只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白。
祝荣跟在贺清舒身后,看着他兴冲冲的拿着两双冰鞋,带自己去什刹海滑冰。
祝荣蜷缩在围巾里,雾气蒸腾,很快就给睫毛上刮了一层白霜,围巾是贺清舒送的,料子柔软暖和,也是出门前贺清舒亲手扎上的。
有时候祝荣也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向独立的自己,在遇见贺清舒以后竟然笨拙的像个小孩。
“冷不冷。”
贺清舒侧过头,嘴里呼出大团的雾气,看着白色睫毛的祝荣忍不住发笑,
“怎么现原形了,一会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祝荣早就习惯了贺清舒把他当成妖精的调侃,也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
他的嘴唇薄,笑得时候上唇弯起,会漏出一个小小的虎牙,反倒是给他有些清丽的脸上增添了几分俏皮。
“你知不知道你有一颗虎牙,小小的,很好看。”
贺清舒将手附在祝荣的脸颊上,轻轻揉搓着,试图驱散上面附着的冰冷,而祝荣则认真的看着贺清舒,思考许久才红着脸问道:
“是硌到你了么?”
贺清舒仗着自己身量高体型大,将祝荣拉到墙边罩着自己身下,对着他的脸蛋轻咬一口,那薄嫩的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一个清晰的齿痕。
祝荣也不恼,也不问自己为什么被咬,反而偷偷拉起贺清舒的手回咬了一口。
两个人幼稚起来也可怕,就像是初化人形的小动物,就连表达爱意都是这样直接简单。
什刹海的冰冻得结实,在冰上摔一下远比在地上疼,贺清舒当然舍不得祝荣摔倒,帮祝荣穿好冰鞋之后就寸步不离的将他护在怀里。
还好冰面上的初学者总是狼狈不堪,因而无人会在意这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在意了又能怎么样,无非心里感慨这两人感情真好,这师傅教的真负责。
“荣哥,你滑过冰么?”
贺清舒小心的纠正着祝荣的步伐,他通过祝荣笨拙的步伐就明白,他的荣哥对体育运动应该是一窍不通,可是他又怕祝荣尴尬只能没话找话。
“小时候邻居家孩子会去,他们不带我去,因为我那时候又瘦又小,给他们添麻烦。”祝荣的鼻尖被冻得红红的,声音却平静,“小时候他们不和我玩的,他们觉得我很奇怪。”
“你哪里奇怪,你一点也不奇怪,你最好了。”
祝荣听着贺清舒的声音有些发颤,疑惑地抬起头,却见贺清舒错开脸不和他对视,而他一向懂得如何拿捏贺清舒,他脚上一停也不滑冰了,直扑进贺清舒的怀里,将双臂环在贺清舒的脖子上。
“你教得不认真,害我摔倒了。”
“哪里摔倒了,我不会让你摔倒的。”贺清舒的双臂环在祝荣腰间渐渐收紧,“以后我陪你玩,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
祝荣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闪过一丝坏笑,“那你和我玩□□吧。”
“饶了我吧荣哥,你知道我玩不过你的。”
祝荣仰头看着贺清舒,眼底燃起一阵狡黠,像是一只有了坏心思的小狐狸,可怜的贺清舒就这样被美色勾住了,也呆愣愣的看着怀里人。
“陪我玩吧,赢了有奖励,输了...有惩罚。”
贺清舒轻捏了一下祝荣的腰,要不是碍于人多,他真的很想俯下身子亲一口他可爱的荣哥。
“你学坏了,你说说跟说学的,是不是芍药哥。”
其实还真是让贺清舒猜对了,被揭穿的祝荣有些害羞的缩进衣领里,羞得半天出不来。
这个芍药!
不是说这样有用的么!
午后日头足,晒得冰面上暖洋洋的,两人玩累了就倚坐在长椅上晒太阳,像是两只躲懒的猫。
“荣哥,我快十八了,我爷爷说十八了就可以跟你提亲了。”
贺清舒的眼睛温柔的能将人溺死,而祝荣对此却甘之如饴。
“我家里已经没人了,你和谁提亲。”
“别这么说,你有我。”
祝荣发现贺清舒总是比自己更在意很多事,总是小心翼翼的护着他那颗满是疤痕的过去,只是过去早就结痂了,已经不会再痛了。
“那我还要盖着红盖头,八抬大轿给我抬进去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都是新式婚礼,做小汽车的。”
祝荣将头靠在贺清舒肩上,心里翻涌着踏实的喜悦,他晕头晕脑的,哪里顾得上这是不是公共场合。
“我在国外参加过两个男人的婚礼,是草坪婚礼,两个人穿着西装,那时候我就觉得真好。”
“那我们也这么办,你喜欢哪的草坪。”
祝荣没有答话,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幸运的被贺清舒的家人接受,并不代表他也会被世俗接受。
等待他们的只会是世俗的围剿,到那时他们会怎么样,祝荣也不知道。
但是只要爱过就好,人的生命太长了,得需要一些东西去燃烧。
回到公寓,前台递给了祝荣一封信,笔迹很熟悉,但上面的地址很陌生,是从滇南寄来的。
“好像是采薇姐寄来的。”
祝荣随疑惑但是也打开信细细的读着,杨采薇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信的字迹虽然潦草,虽然通篇都充斥着骂声,但是能看得出她最近没有去死的想法。
“采薇姐在那边怎么样,过得习惯么?”
贺清舒帮祝荣盛汤,还贴心的帮他撇去油沫,用勺子搅温。
“她最近应该没想着去死,她信上说一天要洗九个小时的纱布,忙得只想上阵杀敌。”祝荣被杨采薇的比喻逗笑了,“但是她要回来了。”
“她确实应该回来,那不是她能吃的苦。”
“不是,边境战事吃紧了。”
贺清舒的手一抖,勺子磕在碗边上发出了好大一声响,祝荣有些疑惑的看着贺清舒,却见他的眼神有些飘忽。
但祝荣对这奇怪的举动并没多想,只当是贺清舒关心战况,就继续跟他讲着,
“她们志愿者待在后方医院太危险,尤其是采薇姐身份特殊。”
“但是她说要等到别的地方调人过来再走,你说百京军区会不会调人过去。”
贺清舒没接话,只是将汤推到祝荣面前,
“快吃饭吧,调人也不能让你去的,别想那么多了。”
一种暗涌的情绪在祝荣心底波澜着,他说不清这是怎么了,只是心里没来由的空落落,随着滇南的战事越发紧张,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连接着他们,像海浪一样起伏着,冲刷着,颠得他心很慌。
“清泊姐在鹏城怎么样?”
祝荣没什么胃口了,只能戳着碗里的菜没话找话说。
“我也不知道,听我大哥说他们要做什么医疗器械的工厂,还要卖到国外去,我觉得大姐八成被那个王朝骗了。”
贺清舒一面抱怨一面往祝荣碗里夹菜,看他没胃口又撒着娇哄他吃,
“怎么又不吃了,今天饭菜不合口么,再吃一口好不好,就一口。”
祝荣拗不过他,只好重新拿起筷子勉强吃几口,贺清舒隔着桌子在祝荣的脸上捏了一把,眉头紧锁的抱怨着,
“怎么还是一点肉不长,明天开始我给你定牛奶吧,每天喝点长肉。”
“不想喝,难喝。”
“怎么难喝,小时候我们都抢着喝,他们都抢不过我,因为我能大早上等着送奶工过来,他前脚走我后脚都喝了,气的我妈再也不定了。”
祝荣看着贺清舒得意的样子也掐了一把他的脸,柔声哄着,“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你要是能喝羊奶就好了,那个才养身体,那会我妈忙就把我们送去牧区了,我和我哥小时候都是喝羊奶长大的”
“所以你们才长这么高这么壮么?”
祝荣顺着贺清舒的话往下说,他并不好奇羊奶是否有这样的功效,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听贺清舒说话。
“可能我连天天在风里跑雨里吹的锻炼出来的吧,老四就长不壮,那小子肉也不长脑子也不长的。”
“清舒,你对我真好”
祝荣走到对面坐在贺清舒的腿上,将头埋进他的胸膛,数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很踏实。
贺清舒揽着祝荣的腰,这掐掐那捏捏,对自己精细养着的成果并不满意,他颠了一下腿嘟囔着,
“我当然要对你好,我们家人都疼媳妇的,荣哥你不可以撒娇就不吃饭了,再吃一点点好不好,半勺,就半勺,我喂你。”
“吃不下了。”
祝荣叼住贺清舒胸口的肉,轻轻磨着,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喜欢用贺清舒磨牙,仿佛他的口欲期才到来似的。
“那吃水果,明天不做这个了,你是不是吃腻了。”
贺清舒怕突然起身撞到祝荣的鼻子,就轻捏起祝荣的后颈,把他的下巴垫在自己的肩上,才抱着他起身去厨房拿水果。
一切,太美好了,可是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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