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苏微默默地收拾着碗筷。林砚秋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刚才他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苏微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听到了。”
“你不生气?”林砚秋问道。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苏微苦笑一声,“我是你买来的下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林砚秋看着她平静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甚。他原以为,苏微会哭闹,会质问他,可她却什么都没说,就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他攥紧拳头,转身离开了,留下苏微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收拾。
苏微收拾完碗筷,回到柴房。柴房里又冷又潮,角落里还堆着一些杂物。
她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膝盖,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被折辱多久;她也不知道,林砚秋什么时候才能原谅她。
可她没有放弃。她知道,当年是自己对不起林砚秋,是自己让他受了那么多委屈。
现在林砚秋这样对她,或许是想让她尝尝自己当年的痛苦。她愿意承受这一切,只希望林砚秋能早日消气,能早日原谅她。
而林砚秋回到书房,看着案头的青瓷笔洗,心里满是烦躁。
他想起苏微刚才平静的眼神,想起她手上厚厚的茧,想起她深夜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柴房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丝愧疚。他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苏微当年也是被逼无奈,她已经受了那么多苦,自己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可下一秒,当年的委屈又涌上心头。他摇了摇头,把那些愧疚压下去。他告诉自己,这是苏微欠他的,她必须偿还。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林砚秋对苏微的折辱没有停止,苏微也一直默默承受着。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平静的局面。
这天,知府衙门的门房来报,说有一位姓苏的老妇人求见,说是林大人的旧识。
林砚秋正在处理公文,听到“苏姓老妇人”,心里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苏家的旧仆张妈,当年在苏家,张妈对苏微颇为照顾,也算是个心善的人。
他放下手中的笔,吩咐门房:“让她进来吧,带到客厅。”
不一会儿,张妈就跟着门房走进了客厅。她穿着一身半旧的蓝布衣裳,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看起来比当年苍老了许多。
她看到林砚秋,连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老奴张妈,见过林大人。”
林砚秋看着她,语气平淡:“张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妈叹了口气,眼圈有些发红:“老奴是来求大人的。老奴的儿子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银子治病,可老奴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来求大人帮忙。”
林砚秋皱了皱眉,他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他和张妈早已没有往来,她突然来求自己,让他有些疑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任职?”他问道。
“老奴也是偶然听说的,”张妈连忙说,“老奴知道,大人现在是知府,是大官,肯定有能力帮老奴。只要大人肯帮忙,老奴做牛做马都愿意。”
林砚秋想了想,说:“你儿子的病需要多少银子?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如实告诉我,你这些年,一直在做什么?还有……苏微在关府的日子,到底过得怎么样?”
张妈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没想到林砚秋会突然问起苏微。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大人,其实……老奴这次来,除了求大人帮忙,还有一件事想告诉大人。关于苏姑娘当年的事,大人或许……或许误会了苏姑娘。”
林砚秋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张妈,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误会?我误会她什么了?你把话说清楚。”
张妈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大人,您当年以为,苏姑娘是嫌您身份低微,才让您离开,才嫁给关员外,对不对?其实不是的,苏姑娘她……她是被逼的。”
“被逼的?”林砚秋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怎么会是被逼的?谁逼她了?”
“是老夫人,”张妈咬了咬牙,说出了当年的真相,“当年您考上童生后,老夫人就发现了苏姑娘给您银子,让您离开苏家参加考试的事。
老夫人很生气,把苏姑娘禁足了,还威胁她说,如果她再跟您有牵扯,就派人去京城揭发您曾为奴的身份,断您的仕途。”
林砚秋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苏微让他离开,竟然是因为老夫人的威胁。
他一直以为,苏微是嫌弃他,可他没想到,她竟然是为了保护自己。
“那……那她嫁给关员外,也是因为老夫人的威胁?”林砚秋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张妈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是的。当年您考上举人后,老夫人怕您回来找苏姑娘,就以您的前途要挟苏姑娘,让她嫁给关员外。
老夫人说,如果苏姑娘不嫁,就派人去京城,告诉所有人您曾为奴的事,让您一辈子都不能当官。苏姑娘没办法,只能答应了。”
林砚秋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颤抖。他想起当年苏微递给他卖身契时,眼神里的痛苦和不舍;
想起当年花轿前,苏微声音里的冰冷和决绝。原来,那些都是她装出来的,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不得不那么做。
“那她在关府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林砚秋问道,声音里满是急切。
“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张妈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关员外为人暴躁,又好女色,后院里妻妾成群,经常为了争宠争斗不休。
苏姑娘性子温和,又没有娘家撑腰,在关府里受尽了欺负。
关员外也不喜欢她,经常打骂她。后来关员外贪墨被查抄,苏姑娘更是被债主逼着做苦役,受尽了折磨。”
林砚秋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对苏微的折辱,想起她默默承受的样子,心里满是愧疚和悔恨。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为了保护自己,受了那么多苦,自己不仅没有心疼她,反而还把自己的怨气发泄在她身上。
“大人,”张妈看着林砚秋,语气带着几分恳求,“苏姑娘是个好姑娘,她心里一直都想着您。
当年她嫁给关员外后,还偷偷藏着您送她的那首《关雎》,每天都会拿出来看。关员外死后,她宁愿做奴,也不愿意再嫁,就是因为心里还想着您。
求您,求您不要再折磨她了,好好待她吧。”
林砚秋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他站起身,快步往柴房的方向走去。
他要找到苏微,要向她道歉,要告诉她,他知道了真相,他知道她受了很多苦。他要好好待她,弥补自己这些日子对她的伤害。
林砚秋快步走向柴房,心里像揣了一团火,又急又悔。他想起张妈刚才说的话,想起苏微这些年受的苦,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林砚秋推开门,看见苏微正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食盒,轻轻擦拭着。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显然是受了风寒。
“苏微,”林砚秋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你还好吗?”
苏微抬起头,看到是林砚秋,连忙站起身,把食盒藏在身后,语气带着几分慌乱:“大人,您怎么来了?我……我没事。”
林砚秋的目光落在她藏在身后的食盒上,那食盒看起来很眼熟,像是当年苏微给他送食物时用的那个。
他走上前,伸手想拿过食盒,却被苏微躲开了。
“大人,这只是一个旧食盒,没什么好看的。”苏微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
“是不是当年你给我送食物时用的那个?”林砚秋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急切。
苏微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林砚秋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想起张妈还没说完的话,想起自己当年吃的那些热粥和点心,
连忙问道:“张妈说,当年你给我送的那些点心,都是你从自己的月例里省下来的,有时甚至饿肚子,是不是真的?”
苏微的眼圈瞬间红了,她低下头,小声说:“是真的。当年老夫人给我的月例很少,我只能省吃俭用,
才能给你买些好吃的。有时我自己一天只吃一顿饭,就是为了让你能吃饱,能好好读书。”
林砚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走上前,一把抱住苏微,声音哽咽:“对不起,苏微,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不该不知道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
苏微靠在林砚秋怀里,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怪你,砚秋。我知道,你当年也受了很多委屈。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林砚秋抱着苏微,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满是愧疚和悔恨。他想起当年苏微给她送的那本《论语》,
想起她在竹林里陪他读书的日子,想起她为了保护自己,嫁给关员外,受了那么多苦。而自己,却因为误会,对她百般折辱,真是太不应该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