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盛夏,天气越来越热了。
这天傍晚,赵氏在厨房收拾着,沈蓁蓁坐在院里纳凉。如意将水井的冰着的夏瓜拉上来,抱进厨房切开了。
“婶子,一会儿您收拾好了,就出来吃瓜。”如意边说边将夏瓜切成块。
赵氏笑道:“你跟娘子吃就是了。”
如意停下来,说道:“婶子可别这么客气了,几块瓜当不得什么。”
赵氏笑了笑,应了下来。沈娘子她们吃什么都会给她留点,赵氏低下头洗碗,心里却忍不住哽咽。人情冷暖,这十多年她见得太多了。真是菩萨保佑,才遇上这么好的东家。
几人正在院里吃着夏瓜,赵氏又忍不住跟沈蓁蓁打听科考的事。沈蓁蓁其实不大愿意提起这个,但想着梁珩不日就要进京了,便捡了些需注意的说了。赵氏听得认真,连手里的瓜都忘了吃。
正说话间,外面就传来尖声叫骂,声音很大。
“你这个挨千刀的,老娘累死累活挣回来的钱,你几下就输得精光,你还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赵氏经历得多了,见沈娘子和如意面有疑色便说道:“这是周家那两口子又在吵架了呢。”
赵氏又补充道:“周家是做豆腐生意的,男的以前还算忠厚老实,这几年不知道是怎么了,染上了赌瘾,十天半个月的,总要去赌坊一次。两口子为此经常吵架打架。娘子可别管,不是我背后说,周家那林氏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沈蓁蓁点点头,周家男人听着就不是什么本分人,那林氏的性子,她已经见识过了。
外边动静越来越凶,两人先是吵嘴,吵着吵着好像就打起来了,林氏尖锐的哭骂声传来,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沈蓁蓁皱皱眉。
赵氏又说道:“刚开始啊,街坊邻居的,还会上门劝几句。但林氏那泼辣劲儿,翻脸就不认人,骂起来连上门劝架的都骂,几回下来,再也没人愿意管了。”
“对门左手边那家是姓什么?”沈蓁蓁突然想起那两只鸡蛋来,就问道。
赵氏道:“那家原先的男人姓黄,女人姓孙。说起来孙嫂子也是苦命人。”
沈蓁蓁想起那天见到的孙嫂子,她满脸的愁苦,连笑都有些勉强。
赵氏又说道:“这孙嫂子原先的男人叫黄原,是个读书人。以前我丈夫在世的时候,是我丈夫门下的学生,我丈夫夸过他好多回,说他聪颖,是块料子。当初他家家境贫寒,我丈夫连束脩都没收他们家的。黄原一共考了两回,才考上了进士。黄原读书时,家里家外都是孙嫂子一手在操劳,还养着两个孩子。累死累活的,黄原终于考上了,本以为终于可以享福了,谁知道黄原家都没回,就写了一封休书让人带回来,孩子也不要,让孙嫂子看着办。后来听说黄原又娶了一个大官家的小姐,到外地做官去了。”
沈蓁蓁万没想到孙嫂子竟有这样的遭遇。
如意听得惊叫起来,“那个男人凭什么抛家弃子!供他吃供他喝,累死累活的给他当牛做马,说休就休?孙嫂子怎么不进京告他去,看他还怎么做官!”
赵氏道:“可不是,街坊邻居看不过意都这么劝她,可孙家嫂子说什么也不同意。说黄原出身卑微,在京城里也没个照应,她以后再也帮不上他了,他休了她能在京城里找个靠山。”
沈蓁蓁听了原因一愣,如意也傻眼了,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孙嫂子也是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赵氏说到这里也打开了话匣子,将周边邻居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沈蓁蓁这才知道对门那家姓曹,也是做生意的,盘了间面点铺子,两夫妻在店里忙活,早出晚归的,老母亲在家带孩子。沈蓁蓁搬来半个月都没见过那对夫妻。
赵氏坐了没多久,便起身告辞家去了,如意还塞了小半个夏瓜给她带回去。
周家那边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动静也渐渐停了下来。
两人坐着说了半晌话,蚊子太多坐不住,也回房睡去了。
梁家这边。
梁珩正点着油灯看书,临近考试了,前些日子赵氏买了几斤桐油回来,专门给梁珩用。
正看着书,赵氏就端着茶盘进来了,盘子里装着几块红瓢黑籽的夏瓜,煞是好看。
梁珩放下书,笑道:“今儿什么日子,娘还买了夏瓜。”以前赵氏恨不得一文钱扳做两文钱用的,除了必要的开支,从来舍不得多花一文钱。
赵氏道:“沈娘子家送的,说让你也解解暑。”
梁珩愣了一下。
赵氏将茶盘放在桌子上,半晌开口说道:“珩儿啊,娘觉得如意这姑娘极好,相貌标致,脾气也好。”
梁珩拿起一块夏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入肚,甜味似要流进心底。听他娘这么说,如意姑娘自然也是极好的姑娘,也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
赵氏见儿子点头,满意地笑了笑。“那珩儿你继续温习功课,娘就不扰你了。”
梁珩吃了一块后,便不再吃了。油灯忽闪间,房间内还是有些昏暗。
暗夜深深,房间里驱蚊的艾草味有些呛人。梁珩直起身体,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眼看到那两块红艳艳的夏瓜,梁珩脸上不觉挂上一丝笑意,像是在深夜里,有人静伴身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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