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位知县大人的。”苏露说。
“哦,原来是他。”田望之整理好床上的书,坐了下来,“你是上次赶集的时候偷的?”
“对。”苏露点点头,“我趁他不注意,偷走了他的钱袋子,里面钱很多,现在还没用完呢。”
“他的钱,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在他手里,只能是享乐用来享乐,你拿来帮姚仲芳买织机,让她们母女有了谋生工具,也算是积德行善了。”田望之说。
“我听见大家提起知县的时候都在骂,你以后也要做知县吗?会不会也要被骂?”苏露说。
“知县肆意搜刮钱财,欺压百姓,才会被百姓骂,我若是做了官,也定不会像他那样做。”田望之说。
“只要当了官,就能像他那样,住高宅大院,有妻妾奴仆成群?”苏露说。
“当然,不过,就算我当了官,我也只要有娘子就足够了。”田望之走过去,从背后把苏露抱在怀里。
“不搜刮百姓,你怎么会有钱买宅子雇佣人?”苏露说。
“我还有俸禄啊,朝廷会给我发钱。”田望之说。
“当官就有钱拿?”苏露说。
“对啊,只要当上了官,朝廷每年都会给我发钱发粮。”田望之说。
“这么说,你确实可以不当知县那样讨人厌的官。”苏露说。
“娘子讨厌的,我也讨厌,我肯定不会变成他那样。”田望之说。
“那就好。”苏露转身抱住田望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刚才去阿姚家里,大嫂也在,她说过两天镇上有城隍庙会,去玩的人特别多,比上次赶集还要热闹,我和阿姚都要去凑这个热闹,你去不去啊?”
“我当然要去,娘子去哪,我就去哪。”田望之笑着说。
约好了一起去庙会,姚仲芳日赶夜赶,赶出来几匹缎子,打算拿到庙会上去卖,庙会当天,为了能早点到,天刚蒙蒙亮,王世英、姚仲芳、苏露和田望之就踏上了去镇上的路。
一行人一人抱着一匹布,慢慢向镇上走,天越来越亮,路上的人越来越多,王世英遇上了熟人赶牛车,捎了她们一程。
等到了镇上,感觉确实是比上次赶集时更热闹,街巷里到处都是人,田望之紧紧拉着苏露的手,生怕她走丢了。
王世英打趣道:“这么大人了,还要牵着手,你也不怕人笑话。”
“谁愿意笑话就笑话去呗,我也不能捂着别人的嘴。”苏露笑着说。
“那倒也是。”王世英也笑了,“过了前面那条街,就到城隍庙了,那里人多,小心别走散了。”王世英说。
转过街,人更多了,路两边开始出现卖香火的小摊,商贩向行人兜售香火、黄表纸之类的,不时有人驻足购买,再往前,摊贩越来越多,一个紧挨一个,各种吃食、日用品、衣服、布匹、香料、绣品、香囊、剪纸、面人、挂坠、宝剑等等摆的满满当当,令人目不暇接,流动的商贩来来往往,混迹在人群之中,一边走一边吆喝,热闹非凡。
王世英说庙里的香火贵,在路边买了香火、黄表纸和纸元宝,等会儿去庙里敬神用,姚仲芳也买了一些,苏露鼻尖闻着炸油糕的香味,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兴奋不已,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弄得田望之很紧张,生怕一不留神,她就不见了身影。
前面传来锣鼓声,行人自动避让在两旁,王世英把苏露拉到一边,向前方努了努嘴,“快看,神要来了。”
苏露心里一惊,神?她还从来没见过神呢,“什么神?你怎么知道是神来了?你认识神?”
王世英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你今天真是来对了,让你看个新奇,等会儿不光有神,还有鬼呢。”
苏露更吃惊了,“大嫂你还能看见鬼?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看她如此认真,王世英和姚仲芳笑作一团。
田望之怕苏露说漏嘴,赶紧跟她解释,“神和鬼都是人扮的,并不是真的神鬼。”
苏露有些失望,“原来是假的啊。”
正说着,盛装打扮的演员们在锣鼓队后面,缓缓走了过来,一个个踩着高跷,高大威武,身旁跟着的小鬼跳跳闹闹,好不有趣,一众威严的神仙走过,后面舞龙的、耍旱船的、玩杂耍的轮番登场,路边的人纷纷鼓掌,苏露看得高兴,也跟着鼓起掌来。
热闹了好一阵,游街的人群慢慢走远了,王世英才带着苏露、姚仲芳和田望之进了城隍庙。庙里也是一片欢腾,各神像前燃着油灯和蜡烛,香烟缭绕,殿内钟磬交鸣,供奉成堆,不断有善男信女燃香烧纸,向功德箱投掷铜钱,祈求风调雨顺、婚姻美满、家族兴旺。
王世英和姚仲芳上了香、烧了纸,给城隍磕过了头、许了愿,拿了布匹出去卖,苏露觉得庙里的诵经声让她头晕,也跟着走了出去,田望之也跟着苏露往外走,却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了胳膊。
“这不是田望之吗?”何春山嘴角带笑,满面春风。
田望之回头看去,面露欣喜,“原来是何兄,你也来逛庙会?”
“是,我是来还愿的,今天特意带了米面来布施。”何春山说。
“哦,还愿。”田望之向外看,王世英和姚仲芳已经走了,只有苏露在大门外等着他,他回身向何春山作揖行礼,想尽快脱身,“听闻何兄高中,还没有恭贺何兄,今天来得匆忙,没带贺礼,还望何兄见谅。”
何春山呵呵一笑,“你我之间,不用讲这些虚礼,这么久没见,想跟贤弟叙叙旧,我这马上就要去赴任了,中午家中摆宴席,你跟我一块儿回去,略坐一坐,吃过午饭再走吧。”
“这,我要跟我娘子商量一下。”田望之说。
“好啊,弟妹在哪里?也一同去吧。”何春山说。
田望之带着何春山来到苏露面前,“这是拙荆苏露,娘子,这位是我以前读书时的同学,何春山。”
苏露和何春山彼此点头见礼,“你现在不也在读书吗?怎么说是以前读书的时候?”苏露问道。
“以前是在书院读书,有夫子教诲,现在只是随便闲读罢了。”田望之说。
“你退学之后,夫子还时常念起你,说你天资聪慧,不继读真是太可惜了。”何春山说。
“辜负了夫子厚望,我读了这么多年,却一点长进都没有,不像何兄,年纪轻轻就高中进士。”田望之说。
“我这点成绩算不得什么,贤弟只是缺一位好老师而已。”何春山看向苏露,“弟妹,我邀请田贤弟去我家叙叙旧,不知弟妹可否赏光同去?”
苏露微微一笑,“你们叙旧去吧,我还想再逛逛。”
何春山点了点头,并不强求,“如此,我便和田贤弟先回去了,等弟妹逛完了庙会,到北边何家来找田贤弟即可,弟妹如果不知道我家在何处,和路人打听何春山家就能找到。”
“好,我知道了。”苏露爽快地回答。
田望之不太放心,把苏露拉到一遍,嘱咐了几句,又说:“娘子,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等下午我再陪你一起逛着玩。”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这个人让我感觉不大舒服,我还是想去逛庙会。”苏露说完,转身去找王世英和姚仲芳去了。
“贤弟难道是新婚燕尔?这么舍不得离开弟妹。”何春山笑着说。
田望之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收回了目光,“不瞒何兄,确实是成亲不久,况且她没来过庙会,不免有些担心。”
“嗯,也难怪贤弟会担心,这样吧,我派个小厮去跟着弟妹,等她玩够了,再把她请到我家去,你看怎么样?”何春山说。
田望之赶忙摆手拒绝,苏露肯定不会喜欢有个陌生人跟着她,“不用不用,让她自己玩儿去吧,她喜欢自在些。”
“贤弟当真是疼惜妻子,为兄自愧不如啊。”两人说着,离开了城隍庙,往何家走去。
苏露在街边找到了王世英和姚仲芳,来逛庙会的人特别多,布很快就卖出去了,三人一起继续逛庙会,买了一些吃食,边逛边吃,王世英和姚仲芳又分别买了一些家里要用的东西,还买了秋菜种子,留到秋天的时候种。
从头到尾逛了一遍,王世英和姚仲芳一起回去了,苏露去何家找田望之,何家确实很好找,打听了两个人,按照指引,苏露就来到了何家大门口,看见田望之正在门口等她。
苏露慢慢走近,感觉到这个宅子很不同寻常,拉上田望之的胳膊就往回走。
“娘子,你逛完了?我还担心你找不过来呢。”田望之惊魂未定,牵上了苏露的手。
“这里不太好,赶紧离开。”苏露说。
“有什么不好?”田望之说。
“这宅子里又有妖气,又有鬼气,怕是惹上了什么麻烦的东西,赶紧走吧。”苏露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娘子真是厉害,那宅子里确实有不同寻常的东西。”田望之感叹道。
“你看见了?”苏露放缓了步子,回头看向田望之。
“没看太真切,只是有一瞬间,席上的饭菜突然变成了一条条的花斑蛇,爬到地上汇聚成了人形,然后就不见了,何春山说可能是天气热,出现了幻影,不过,我觉得如娘子所说,果然没那么简单。”田望之说。
“没有攻击你就好,以后离那个何春山远一点,我一看见他就觉得不舒服。”苏露说。
田望之弯起嘴角,笑中带着苦涩,“以后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他当了官,以后结交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哪里还会记得我这个穷书生。”
“他欺负你了?”苏露问道。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