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脸上的笑意几乎都要维持不住,身后的春华更是吓了一跳。
“没想到二公子连我房里的奴婢都认识啊。”顾知感慨着说了一句,脚步一挪,虽说动作不大,却是将春华挡住了。
盛南瑾的目光被人截在了半路上,只好抬起一些去看这挡路的人了。
“先生,都说食色,性也,好看我就看了,也说了,这可没什么错吧?”盛南瑾顶着一张无害的脸,若不是那目光实在有些不怀好意,顾知都要忍不住夸他两句了。
顾知笑了笑,只说,“人皆有爱美之心,不仅是二公子有,我有春华也有,街上的贩夫走卒狱里的强盗劫匪都有,人性使然,当然不是错。”
不知道是不是顾知的错觉,盛南瑾那双明亮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以后暗淡了一些。
顾知心里疑惑,嘴里的话却是直接转了个弯,“不过圣人有云,性相近,□□啊,所以二公子是公子,淫贼却永远只是受人唾骂的小人。”
这话有些得罪人,顾知在心里转了一圈,还是觉得不能坐视不理,就这么直接说了。话放在这里了,但凡要点脸面的人都该知道怎么办吧。
就是不知道这少年的脸面值多少?
盛南瑾微微一愣,没有意料之内的不悦,竟然直接笑开了,露出了一个少年人的稚气欢脱。他笑出了声音,还回身戳了戳自己身后的成书,“哎,你听见了吗?”
成书抿紧了嘴唇,不发一言。
这二公子的重点还真是和常人不一样,拐着弯的被人骂还这么开心。
顾知无奈之时,还是松了一口气。少年虽没说什么,但这幅态度确实有所松动。
盛南瑾看惯了成书这幅不想说话的样子,“嘁”了一声,转头看向顾知,白晃晃的牙齿险些闪瞎了顾知的眼睛,“就凭柳先生这番话啊,我今天当然…”
“你今天就如何?”陌生低沉的声音不高不低,传入人的耳朵里却格外清晰。
顾知朝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正看见一个身穿黑袍的青年站在门口,袖口被束了起来,显得很是精神,眉眼精致,薄唇轻勾,只是嘴角带着的笑意有些冰冷。
能这么说话的,想必只有小郡王盛南桥了。
顾知想起之前那幅极其难看的画是出自这样的人之手,脸色一时变得有些怪异。
盛南瑾嘴角的笑意淡了许多,可眼底的光却越发明亮。
“如何?”盛南瑾轻笑一声,显然是笑给门口那人看的,“我来是要带这个奴婢走的,谁的面子都不管用!”
顾知意外地看了一眼盛南瑾。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刚刚这位二公子可是已经打算放过春华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这话就不对盘了呢?而且,这话中的意思,明显是冲着盛南桥去的。
“柳先生…”身后的春华也吓了一跳,声音有些颤抖,双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顾知的袖子。
顾知倒是不担心,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别担心。”
这位小郡王平日里如何管教盛南瑾的她不知道 ,但是这两位不对盘却是人尽皆知。
盛南瑾要的,盛南桥必定不允。
说到底,就和狗咬狗的性质差不多…咳。顾知轻咳了一声。她是个“书生”,说话不能如此粗鲁。
盛南桥嘴角的弧度没有消减甚至更大了一些,但额角的青筋却隐隐暴起,他笑着说,“来,你给我再说一遍。”
成书一看盛南桥这个样子,便知道是小郡王真的生气了,他赶紧拉了拉盛南瑾,“二公子,你不要…”
成碧早已吓得颤抖,半句话都不敢说。
谁料,这个狡黠的少年此刻一把甩开他的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盛南瑾挑衅地看向盛南桥,“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今天就要带她回去,我今儿就要睡她,我还要……”
眼看着话越说越难听,就在顾知为盛南桥的涵养感慨不已的时候,盛南桥突然打断了盛南瑾的话。
他冷嗤一声,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狗东西,什么都敢惦记,毛还没长全,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是几天没打过你了,你就想蹬鼻子踩我的脸了?”
顾知一怔。
狗,狗东西?盛家大哥骂二弟都这样骂吗?这不是转个圈连自己都骂了吗?
盛南桥的目光宛如刀子一般在盛南瑾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还睡别人,就凭你?”
男人最怕被男人看不起,没有成年的“男人”也不例外。
本来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的盛南瑾立刻炸了毛,那模样让顾知想起了生气的猫主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了?!”
盛南桥抱着双臂,已经没了耐心,声音冷厉地说,“从这儿滚出去。”
盛南瑾:“我——不!”
盛南桥熟练地迈开步子——自他说完上一句话后便已经准备了,径直走到盛南瑾的面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手径直拽了盛南瑾的腰带扯着他向前走。
盛南瑾那少年公子的模样半点也没有了,双手胡乱地挥舞,“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我告诉我娘你信不信!!!”
盛南桥的脚步一顿,低头看了他一眼,“你娘见我都不敢这么嚣张,你算什么东西?”
说罢,本来打算扯着盛南瑾从这里离开的盛南桥脚步一转,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这…”顾知开口倒不是因为多么可怜这盛南瑾,而是因为她觉得这方向不对啊!
她这几日也稍稍逛了逛,如果没记错的话……
还没说完,只听扑通一声,盛南瑾被盛南桥一下子扔进了院子前的池塘里。
索性池塘不深,盛南瑾站在里面还能露出个头来,只是一下子呛了水,咳得昏天黑地。
盛南桥就站在池塘边上冷眼看着,“知道错了吗?”
盛南瑾咳得脸红脖子粗的从池塘里爬出来,可就是一直嘴硬,“哪里错了你,咳,你这是,只需要州官放火,不许,不许百姓点灯!”
顾知嘴角抽了抽。
这孩子该聪明的时候怎么一直犯傻呢?
顾知转眼去看盛南桥,只见对方嘴角似乎闪过一丝笑容。
……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刚刚站起来不久的盛南瑾就被盛南桥一脚又踹得跌进了池塘里。
顾知看着消失在水面又出现在水面的人,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再回答一遍。”盛南桥说道。
成书在旁边看着着急,赶紧说道,“二公子你就别再犟了!”
盛南瑾头顶顶着一坨烂糟糟的草还不自知,气鼓鼓地看着盛南桥,“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了!”
盛南桥眨了眨眼睛,两秒之后,不出顾知所料,又听见了扑通落水的声音。
这两兄弟,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盛南瑾紧紧地抿着唇,嘴已经泡的发白。
盛南桥看了他一眼,“滚出来吧,再有下一次,连同你那个娘一起给我滚出郡王府。”
盛南瑾瞪圆了眼睛,还想要再怼他两句,就听到有人低声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是柳先生。盛南瑾咬了咬唇,这一回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倒是盛南桥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其实他进来之后,还真是半点都没看过这人。
现在看来……这人有些过分弱小了,连个盛南瑾都比不上。
盛南瑾想了想,将心底的气压了下去,任凭成书将自己从水里拉出来。
盛南桥在盛南瑾幽怨的目光之下不动如山,直到成书将他带着离开了这里,才转过身,好好地从上到下地看了一遍那书生。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就是先生教人的话?”盛南桥微微挑眉,问道。那与盛南瑾面对之时的属于兄长的冷厉全然褪去,显示出了几分传闻中的恶劣。
顾知道,“ 俗话而已。”
盛南桥对着她,扬起了眉尖,“那还有别的说法了?”
顾知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嗤笑一声,他说,“他是个狗熊,先生才是个俊杰。”
这是变着法的骂她,顾知只当听不懂。
盛南桥看了顾知一眼,转身似乎打算就这么离开了。
顾知却问道,“小郡王,这课您什么时候……”
盛南桥脚步停住,转头看着她,脸上有着挥之不去的疑惑,“我今年有十又八。”换言之,就是,我的年龄都这么大了,还用得着你来教?
顾知本该心里乐呵,图个清净岂不是更好?可是自己那点管天管地的毛病又露了出来,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直接回了小郡王一句,“学无止境。”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小郡王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奇怪,最后极为为难的说了一句,“那你明天来吧。”
顾知:“……”
这到底是谁教谁啊!这么勉强何必呢?
但小郡王根本不给顾知反驳的时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我……就麻烦柳先生了。”
顾知脸上的笑逐渐僵硬,“应该的。”
“一言为定。”话落,他又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一通,然后才离开了。
小郡王离开的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愉悦,顾知却有一种掉进了陷阱的感觉。
脑中忽然回想起了那个吐血的先生……
顾知回头看了看有些呆了的春华,“春华。”
春华立刻反应过来了,“先生怎么了?”
“我要补血。”而且要大补特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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