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少年叫里梅。他看上去本来被命令呆在屋里面，结果不知怎么的就穿过了屋外的结界，直接加入了战斗。

“我来帮您，宿傩大人！！！”

然而这无疑是多了个拖累，名为里梅的白发少年咒力薄弱，在五条茂眼中就是三级左右的水准，完全是来送菜的。甚至都不用针对攻击，光是茈的余波就足以把他轰飞出场外。

里梅踉踉跄跄站起来还想冲过去，宿傩无暇管他，他自己也有些自顾不暇了。

被砍断的肢体逐渐难以再生，在右臂耗费了大量咒力才勉勉强强生出来一半之后，男人终于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要今天栽在这里了。

他一声怒吼，双手交叠比出一个手印。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以能让人自由进出领域为束缚，换取更大的攻击必中范围效果，领域内一切有咒力的生物与非生物都会被斩至粉碎。

这一招的确凑效，但白石也看得出他一直不用这一招的原因——这个名为“领域”的技能明显是有使用限制的，且不说对于咒力的消耗，关闭领域之后多久才能再次展开也是个问题。

伏魔御厨子的范围几乎覆盖了整个围剿场地，一时间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鲜红，有被切开的尸体在汩汩流出鲜血，也有捡了条命的人苟延残喘，不过都是断胳膊断腿，躺在地上呻吟。

风暴中心只有五条茂是几乎算得上毫发无伤的，无下限始终在他周围护着，替他挡下了绝大部分领域攻击，除了几处渗血的皮肉伤以外，没出现任何影响行动的伤口。

而另外两位就没这么幸运了。

咒力消耗最快的加茂是伤得最重的一个，即使再不甘心也必须提前退出战场——除非他想死。禅院就聪明一些，用式神把自己护在了里面，以消耗掉两只式神的代价保证了自己没受到很大伤害，但魔虚罗的影子在他身前时隐时现，昭示着召唤师本人的咒力也严重不足了。

在一片血迹与狼藉之中......毫发无伤的七名式神就格外显眼。除了贴身保护白石的药研藤四郎以外，剩下的七振刀就好像被领域排除在外一样，除了刀装稍微损伤了一点，连头发丝都没有乱掉一根。

五条茂挑了挑眉，打量着这几个式神。真有意思......六眼尽职尽责的为他解析出了伏魔御厨子的构成和攻击条件，粉碎所有有咒力的生物......也就是说，这几个式神根本没有丝毫咒力。

那他们的攻击，究竟为什么会对诅咒师有那么大的效果？

宿傩的领域其实是针对这几个不知名式神开的。他战斗期间就对他们很感兴趣，本来是想先清个场，把没用的杂鱼都清除掉之后，看看这几个式神会伤到什么程度——不过大概率会直接被召唤师收回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召唤师没有任何动作，就好像笃定了他们不会受伤一样。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看上去比那个六眼还要游刃有余。

在远远长于一个成年男人身高的大太刀再次劈掉自己半边身子之后，宿傩烦躁的看着身上巨大的伤口，眸子转向了白衣高马尾的神刀：“你不是普通的式神。”

太郎太刀没有理会他，直接贯穿了他的腹部。

撕裂的疼痛从身上各处伤口传来，宛若一个血人的诅咒之王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粗犷嘶哑，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嘶吼嚎叫。

他擦掉眼角的泪花：“我算是栽在这里了......你，还有你们，和你们的那个小术师主人......”宿傩刻意压低了声音：“你们逃不掉我的，哪怕是千年之后。”

刺目的红光突然从男人身上猛地绽开来，五条茂立刻反应过来，厉喝：“拦住他！！！”

可惜为时已晚，下一刻，宿傩的身体猛然崩解开来，在空中碎成了无数血肉块。纷纷扬扬的血雨遮蔽了咒术师们的大半视线，爆炸的冲击力竟是把五条茂都激的后退了几步。

于是在爆炸中岿然不动的几刃就显得格外显眼。

白石眉心一跳，意识到再这么呆下去不太好，干脆就地发挥，装作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后退了几步。药研藤四郎微微挑眉，很上道的扶住了她，招呼几刃回来，免得再“消耗她的咒力”。

简单的演了波戏，白石躲在几刃后面小心翼翼的看空中的情况。宿傩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地上横七竖八的死了一大片咒术师，有被领域斩碎的，也有被刚才的冲击力直接炸飞的。一束红光在空中逸散到几十个不同方向，片刻间便消失不见。

而里梅不知道用术式逃到了什么地方，也消失在了原地。

五条茂脸色很难看。

半晌，他挤出一句话：“被这家伙逃了......他毁了自己的□□，神魂寄托在什么东西里逃走了。还散布到了好多个不同的地方。”

这下要是再想“找齐”诅咒之王的“碎片”，那可真不是个容易的事。

没关系，白石在后面偷偷发笑，集齐七个就能召唤神龙了。

总之，这场围剿算是不太成功的落下了帷幕。宿傩足够果决也足够残忍，哪怕牺牲□□，神魂被分散开来也一时间难以重聚，他还是在这么多人的围剿下给自己保住了一条命。

其实这对于咒术师们来说有点打脸。

事实上，三个家主都是抱着自己能单挑宿傩的想法来的，

正式开始战斗之前，三个人都没太把这个诅咒之王当回事。虽然说对方确实格杀了一个特级咒术师，但那——也是因为他太弱了。

御三家有御三家的骄傲，祖传下来的术式是不可能弱的，不然祖先就不会建立出这个“御三家”。尤其是向来不对付的禅院跟五条茂，与其说是去围剿诅咒之王，不如说是这几个三四十岁中年男人之间的较量，像小孩子一样幼稚。

所以理所当然的，翻车了。

白石未澜的加入是意料之外，五条茂的本意是借此看看她的实力，再彻底收编为五条家所用。

但她拥有的是超乎咒术界以外的力量。

那份力量在这次决战中更明显了些，白石未澜和她的式神们的那份，几乎是作为咒术克星的神秘力量，无疑是这场决战里最重要的。

如果没有那份力量......五条茂不确定的想，说不定真的会御三家全部折戟在这里。

纵然不服气，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在一向以女子为卑的腐朽家族中，她杀出了一片天。

绷带在战斗中已然散落下来，碧蓝的天空之瞳转向了白发少女的方向。五条茂打量着她的背影，她身上总有一种与这个世界不符的气质。或许......这个名为白石未澜的少女，真的本来就不来自于这个世界吧。

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当时五条家的人来回报，有个带着式神的巫女孤身一人秒杀了一只特级咒灵，现在居住在普通人的地方。这对于当时很缺人的五条家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强大的野生咒术师就这么大咧咧的出现在附近，还没有被任何家族收编......

五条茂决定先下手为强。

普通人不知道咒术界的一切信息是十分正常的，但直觉告诉五条茂，不能把她当作普通人去看待。见到她的第一面，拥有异于常人的白发红瞳的少女站在下首位，身后跟着几位式神。目光不卑不亢，甚至敢当面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谈条件。

还成功的让他让了步，就像是笃定了自己一定会受到对方无条件青睐一样的自信。

他本以为白石未澜只是个普通的野生咒术师，却在看到她的时候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鬼使神差的，他就这么答应了她所有的条件。

其实那些条件也不过分，只不过是太大胆了些，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

真正让他意识到白石未澜绝对不简单的是那天半夜，她突然突袭他寝房的时候。

胆敢半夜硬闯五条家主寝房，还能进去跟他说话，出来全身而退的，他也是第一个。

之前来的都是刺客，早就死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附近有诅咒之王的痕迹。”白发少女平静的看着他，眸子里毫无波澜，用“今天吃了米饭”的语气说，“您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不信。”

五条茂笑了，选择相信她无厘头的话。

事实证明，幸好他相信了她。周围搜寻到尚未消散的咒力残秽给围剿提供了极大的帮助，靠着这点微乎其微的痕迹，他们最终才定位到了宿傩真正的位置。

那一刻，五条茂意识到白石未澜的确是在他上层世界的人。

所以，这样的人，真的会为五条家所用吗？

......

“我们要走了吗，主上？”加州清光看着埋头收拾东西的白石，疑惑道。

白石直起腰，冲他笑了笑：“是啊，我们不能再在这里留很长时间了。”

如果用一个rpg游戏的思路去想这个世界，那么关底**oss自己也是跟着打完了，也就大概不需要新的“存档”了。咒术界是个危险的地方，咒术师也都是拿命玩的人，这地方属实不是很适合自己。她还是更想跟刀剑们一起在本丸快乐养老。

或者说，这是一次对于“循环”的新尝试。如果今天之后自己没有再回到这一刻，至少说明自己就不用在咒术界继续呆下去了。

至于普通人的世界？白石想不到有什么会让她再次进入循环。

热血这种东西热一下就足够了，这种日子她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没有什么行李，白石把来时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向五条茂辞行。

踏进去的时候，她莫名有些恍惚了一下。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主座上的白发男人，跟他讨价还价让自己留下来的条件，走的时候也是同样的位置，只是两个人的心境都不同了。

好像真的玩了个游戏一样，到了大结局，主角也该回家了。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五条家。”五条茂垂眸看着她，语气中带了些复杂的情绪。

“无论如何，我都是不能留下来的。”白石笑道，“我不属于五条家，也不属于这里......您不是该知道的吗？五条先生？”

“知道啊。”五条茂冲她挤眼睛，三十多岁的男人无端透漏出一股少年人的幼稚，“但是总归是要争取一下的，五条家能给你整个咒术界最好的资源，确定不考虑一下？外面可就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白发少女注视着他，缓缓摇了摇头：“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我终究是要回去的。”

“那就不强留了。”五条茂挥了挥手，后面候着的仆从立刻端上来一个盒子，外表是锦缎的，这在当时的日本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大家族拿的出来的最高规格的礼品。

盖子被打开，里面是一块不大的木牌，上面刻着“五条”的字样。

“如果你以后还会进入咒术界，可以拿着这块牌子。”

一瞬间白石感觉自己拿到了什么通行令牌一样的东西，什么持有者跟令牌主人享受一样的特权之类的。不过她并不需要这东西。

白发少女轻轻合上盖子，身体力行的拒绝了这块令牌。

“我以后大概也不会回到咒术界了，五条先生。”她笑道，“只能拂了您的的好意了。”

“这样啊......”五条茂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不过也不再逼迫，让人把令牌拿了下去。

他取下绷带，碧蓝色的天空之瞳注视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他似乎笃定了一样开口：“你不叫白石未澜，对吧？”

“啊，确实不是。”事到如今，白石也不打算藏着掖着，“随手编了一个。”

“方便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我的真名？”白石微愣。

突然意识到，成为了审神者以后，再也没有人叫过她那个名字了。所有人都用“白石”这个代号去称呼她，虽然审神者的样貌是不变的，但她竟然也记不起自己到底当了多少年的审神者了。外表还是十多岁的少女模样，内里......

果真是年纪大了会记不太清事啊。

白石想到三日月宗近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失笑。

至于她的真名？

五条茂看到白发少女垂眸了许久，似乎是在思考，半晌抱着些歉意说：“不太方便告诉您。”

“......还真是一点痕迹不留。”五条茂挑了挑眉，“行吧。”

......

意识从鹤丸国永的记忆中退出，白石稚希忍不住问：“那后来呢？你们应该没有脱离那个什么‘循环’才对？”

“您说的对。所以后来啊......”白发太刀凝视着她，“后来就是这里发生的事情了。”

白石稚希看着鹤丸国永金色的眸子，莫名感到了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其中涌动。

......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白石以为自己眼花了。

骤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失重感实在存在的太短，让她以为自己只是出现了错觉。

但好像不是错觉。

白石颤抖着手打开了通讯器，在听到那头熟悉的声音以后偷偷松了口气。

但同时，她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

展现在面前的，明显属于现代的车水马龙和各种设备工具，明明白白的向她展示了一个事实。

这里，已经不是“五条茂”存在的的那个宇宙了。

但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令人生厌的力量——这样的感觉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已经快成为习惯了。

所以......白石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来到了一条别的时间线。

属于同一个宇宙的，另一条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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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050 第五十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