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陈皎下地走路已然觉得不是很疼了。
谢流云诊完了中午来看病的村民后,到西草间里看陈皎。推开门后就见她坐在小凳子洗衣服。木盆里赫然是有一条蓝色的长袍,是男人穿得袍子。
是自己的衣服。
陈皎见他来了,用手腕拱了拱鬓角垂下的发丝,笑颊粲然,露出贝齿:“神医不仅免费为我治病,还为我买了衣服。皎皎不做些什么心里哪能安稳?”谢流云叫徒儿置办起居用物时,也为她置办了一份,还贴心地买了衣服。
谢流云抿嘴沉默片刻:“衣服应该是南星置办的。”他没和女性相处过,这些细节是注意不到的。
陈皎一愣,神医果然不是暖男系,南星这小孩还真是机灵又贴心。她一双眼睛明亮真诚:“神医的救命之恩,和徒儿贴心地照料皎皎没齿难忘。”
“南星……”谢神医说到此,眉间微皱,神色复杂。
陈皎在后屋晒衣服,回头就见南星笑嘻嘻地捧着湿哒哒的衣服递给自己,几滴水都滴到他鞋子上了。“傻子,我自己拿就好,你小孩子弄得自己浑身都是水。”
陈皎把衣服搭上竹竿,只听背后传来南星提高的声音:“我不是小孩子!”
她心里一凛,小孩最不愿意别人说他幼稚之类,自己这话分明戳到了他痛处。她转过去笑道:“你确实处事周到不是小孩子,我如此说你不是夸你年轻嘛,谁不想自己年轻?”
谁知南星没像平常一样与她嬉闹,神情阴沉,眼里闪过令她惊悚的光芒:“我要是小孩子,你也是小孩子。”说完就跑开了。
陈皎看者他消失的背景,南星刚才的眼神浮现在她面前,似曾相似有令人不舒服。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南星的年纪正是处在青春期,有些叛逆和喜怒无常倒是正常。
第二天南星在厨房熬药,陈皎靠过去,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需要大人哄得。她在一旁帮他拿东西,他却仿佛自己是空气。无奈下陈皎拿起蒲扇,加火熬药。
南星板着脸道:“要文火慢熬。”
陈皎立马放下扇子,抓起他的袖子:“南星,你可算理姐姐了。”在她的厚脸皮下,南星与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相处。他是谢流云的徒弟,又对自己不错,陈皎是万万不想把关系弄糟糕的。
忽然一个穿粗布麻衫的中年男人,面色蜡黄,捂着肚子进了厨房。
陈皎连忙转过头,他们这些日子相处,她也知道谢流云从医但爱洁的癖性不减,所有从不见除他们三人以外的人进药房厨房卧室。这人来厨房是干什么的?
古人重礼教,即使在乡下,陈皎知道自己也该避嫌。幸好这人不认识她,倒没什么惊奇。
“不知谁是南星,谢神医叫他去诊棚。”谢流云在草庐外用布匹,搭了个遮阳的地方坐诊。
“我知道了这就去。”南星把熬好的药装入碗里,这才出去。
陈皎觉得他是怕自己给熬坏了才弄好出去的。有这番心思做悬壶济世的医士正合适。
厨房里弥漫的着浓浓的中药味。她待着也无聊,就在正门框窥看外面的场景。她吃惊不已,因为南星垂首跪在地上,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她贴耳听去---
谢流云端坐藤椅,厉声问道:“药王孙思邈曾著医典,说过大医如何?”周围一静,村民们知道谢神医性格淡漠,但从为见过他发火动怒,一时间鸦雀无声。
南星微微抬首,他实不明白师父的异常,道:“大医精诚。”
“精诚二字何解?”
“‘精’字,指为人治病者,需要医术精湛;‘诚’字,为医者需怀虔诚与同情病人的心。”
谢流云起身道:“行医者,医术和品德并举方才是一个合格的医士。”他看着地上的徒儿:“把桌子上的药包打开。”
师父情绪一向平静,很少波伏动,更惶论发怒。南星自觉没做过什么能惹他生气的事,但心里仍七上八下地打开药包,麻黄特有的微香气息扑鼻而来,这是他为溪水村牛大房开得治风寒的药。
“麻黄治肺病的专用药。风寒伤肺,故治肺风寒即好。”这些南星都记得,谢神医陡然高声:“麻黄治疗伤寒,发汗用什么,无汗用什么?”
刹那间,南星天旋地转,脸色苍白,手里的药材差点抖到地上。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难道开错了?”
“幸好谢神医检查了一下,否则我岂不是要死了。”一个看着强壮,却有病容的男子说道。
牛大房得了风寒,却不发汗,他给用得麻黄的茎,师父却大发脾气。所以,一刻豆大的汗从南星额头流下:“发汗用茎,止汗用根。”
“你给开得什么?”
“今日就诊到这里,大家都无急症,明日再来。”谢流云淡声道。
谢神医给他们看病不收诊费不说,有时候还倒贴药材。他说得话哪有不照做的,看这样是要清理门户了。围观群众都慢慢散去,一边安劝:“神医莫要生气,小徒一时马虎训斥几句就是。”
待人散尽,南星“噗通”一声再次跪下:“师父我错了,下回一定仔细着。”他每次调皮,只要向师父认错,被罚几天就好了。只是这次师父竟然发怒了,让他惶恐不安。
陈皎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是南星开错了药。她从屋里出来,想向谢流云求个情,她问过南星的年纪才刚刚十三岁,心性未定出错误实属正常。
“做医士笨一点没关系,却要诚。对人诚对己诚。学医时诚心,诊治时看不了的病万不可揽过去。”谢流云道。
南星忙点点头:“师父说得极是,徒儿这次发昏了日后不会了。”
陈皎见此松了口气,谢流云走南闯北南星跟随侍奉,师徒二人相当于兄弟,怎么会因为一件小事就断裂?
谢流云继续道:“前些日子,在县城的府宅,我种得一丛红花可入药了,叫你采摘。红花对于采摘的时间很是严苛。我再三嘱咐,过早花不成熟,过迟花色憔悴。让你在晨露未干,苞叶锐刺较软时采摘。”
“可是你采得红花里有一部分色黑无光泽,跑油严重。”
采摘的前晚他与人出去看戏,睡得晚,第二天采红花的时候就打瞌睡,后来的就没采好。他把跑油严重的放在底层,没想到师父还是发现了。
“师……师父我错了。”这话里有万千的懊悔。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