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寒岛，极恶极寒。

上官悦心赤脚踩在雪地上，一袭红衣逶迤雪地，拖拽出丝丝血迹。

“沐白……师父……”上官悦心轻声呢喃着。

-

云依山，林沐白教完一众弟子的早课，同往常一般盯着西边的山云、林木，怔怔出神。

“师父。”纪楠捧着若干书卷过来，“这些书卷我都整理完了，请师父过目。”

“好，放在书案上吧。”

纪楠放下书卷，欲言又止。

察觉到徒弟未走，林沐白转身，问道：“还有事吗？”

“啊，没没没……”纪楠急忙摆手，“就是，就是……”

“你说吧。”林沐白坐到书案前，翻开一本案卷批阅。

“……师父，下个月十五，是莫寻镇灯节……弟子们想下山去逛逛……”

林沐白放下书卷，看着纪楠，“去吧，近来无事，你们下山逛逛，散散心也好。”

“谢谢师父！”纪楠高兴地喊道，一双圆眼弯得只剩下一条缝。

“不必，无事就出去吧。”林沐白出声。

少顷。

“……那个，师父。”纪楠又吞吞吐吐地叫道。

“何事？”林沐白皱了皱眉，觉得这位弟子今日的话很多。

察觉到师父的不耐烦，纪楠吐了一口气，定了定，说：“师父，您去吗？您已经很多年没下山了……”

“不了，你们去吧。”

“……哦。”纪楠语气里满是遗憾。

“下去吧。”林沐白再次下了驱逐令。

“是。”纪楠应下，悻悻退下。

纪楠回到学堂，一众师兄弟都放下了经卷，围着纪楠七嘴八舌地问着。

“师兄，怎么样，怎么样，师父答应了吗？”

“哎哎哎，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去吗？”

“师父同意了没有？！”

“我猜师父肯定同意！”

“……”

……

“咳——”纪楠清了清嗓子，说 道：“师父同意我们下山了，但师父不去。”

“太好了！”

“我就说嘛！”

“唉，师父不与我们同去……”

“师父喜欢清净，”纪楠说，“好了好了，都安静看书吧。”

听着学堂里传来的阵阵欢呼雀跃，林沐白依旧翻阅案卷，无动于衷。

“沐白兄，案卷是看不完的，”叶怀蔚摇着折扇进来，说道，“你既心怀苍生，何不下山去观望观望民情呢，总是囿于这山中，着实无趣了点。”

“……”

叶怀蔚见林沐白不发一言，继续自说自话：“这天下太平了十几年，你就在这山中呆了十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去看那太平盛世，只在妖魔肆虐了出去，捡了一身的伤，还要闭关多年，何苦来哉呢？”

“……”

“要我说啊，及时行乐。”叶怀蔚收了折扇，倚在林沐白身边的椅子上，“正好，于遥、丁清阙、郁云舟，还有我，都商议好了，下月初七，下山去看看山下的情况，顺带游玩一番……事情就这么定了，”叶怀蔚拍了拍林沐白的肩膀，“这次呢，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得商量，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叶怀蔚起身扬长而去。

“……”林沐白看着手中的书卷，无奈地摇了摇头。

-

初七，林沐白、叶怀蔚五人一行先于弟子们下了山。

沿途观望风土人情，走走停停，于十四日到达莫寻镇。

一干弟子于今早兴高采烈地赶来，早先预订好的客栈已然人满为患。

灯节从十四起持续三天，林沐白一行赶来与弟子汇合后，天已擦黑。

街上已经张丁结彩，挂上了形态各异的灯笼，火光点点，映得黑夜恍如白昼。

一群弟子巴巴地望着街上的热闹，已然急不可耐，各个眼神发亮，目光征询地看向各自的师父。

“行了行了，”叶怀蔚第一个开口，“都去吧，瞧你们一个一个的，在山上可把你们给闷坏了。”

其余几位也都发了话，叮嘱一番，便让诸位弟子自个儿撒欢去了。

五人奔波七日，累的累，饿的饿，便也都散了，各忙各的。

林沐白对灯节无甚兴趣，用过饭后进入房间便要休息了。

吹灭了几盏灯，屋内暗下来。林沐白望着窗外的灯光，思绪翻飞。

有多久了……

上一次来逛灯节，是什么时候……

几百年了吧……

有几个一百年了，林沐白不敢去数。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莫寻镇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许多事都已面目全非，唯这灯节，一年一度，不盛不衰，长灯长河，似是召唤，似是码头，唤着远行客，拥着归来人。

半晌。

“悦儿……”林沐白轻唤出声，“你回来吧……师父想你了……”

虚空长夜，无人应声。

五百年了吧，林沐白想，把上官悦心赶走，已经有五百年了。

林沐白曾在无数个黑夜里辗转反侧，入梦尽是血色，她最爱穿的素白罗裙，都浸了红色，身前之人跪地哀求，浑身颤抖，极尽哭诉，都不曾引起他的一丝恻隐，不改他的厌恶、恼怒分毫。

“林沐白，我也曾是你最疼爱的弟子，你也曾对我极尽温柔……为什么，你既已心动，却视我的真心于无物……”数不清的夜晚里，林沐白梦中听着上官悦心的质问，心脏钝痛。

林沐白张嘴，想要否认，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无助地望着梦里的自己一次次地施法，不遗余力，剜向上官悦心的血肉，抽丝剥茧般地剔掉她身上的灵力。

“啊——”一次次痛苦的呼喊质问，在五百年的日夜里，犹如当年剜在上官悦心的身上一样，剜在林沐白的心口。

林沐白怔愣出神，抬手轻抚自己的眼角，触手却一片湿润。

“呵。”林沐白摇头苦笑，似是极度厌恶如此不堪的自己，可眼泪就像决了水的堤，一股一股地，顺着面庞流下。

终于，似是再也忍不住无尽的思念，林沐白对着虚空哽咽出声，渴求道：“……悦儿，师父不好，我们不再计较往事了好不好，……又是莫寻灯节了，你回来吧，师父带你去看灯……”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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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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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