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我闯祸了。”小青急冲冲出现在白素贞房内,也不管许宣是否在附近。好在他此时不在屋内,不然看见她突然出现,恐怕又是一条命。
“谁伤了你?”
小青愣了一下,知道她指的是脸上的伤忙道:“不重要,姐姐,我伤人了。”
“你把那书生怎么了?”白素贞蹙眉。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小青心虚。
“你当我那日为何让他小心,又为何叮嘱你不要靠近他?”
【原来是小心我啊?】小青恍然大悟,又埋怨道:“那你还只顾着跟许宣做鸳鸯,不拦着我。”
“你!”
小青赶忙掩头认错:“我错了!我——不小心,毒到他了。”
白素贞无奈,掐指算了算,蹙眉叹息道:“他阳寿未尽,这不是他的劫,这是你的劫。”
“啊?”这是什么反转?
“你且去佛祖面前请罪,我帮你求情,应能保你百年功力。”
“姐姐——”小青愣了一秒赶忙拉住离去的白素贞,抱着侥幸心理试问道,“姐姐,是不是趁佛祖没发现把人从地府劫回来就好了?”
白素贞训斥:“休要投机取巧,你要起多少祸事?”
“我知道有个无常跟他关系匪浅,他不会让他死的,我找他闯地府去!”
“青儿!”白素贞未能抓住一溜烟飞走的小青,小青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让人无可奈何,她转念想起小青说的什么无常,思索一番,“无常?是他!”
鬼门关外花为引,黄泉路上多寂寥。刚死之人魂魄分离,魂归天际,魄入鬼道。功德圆满者魄随魂飞升,一世平凡者魂随魄入世。入世者,魂魄离体时由无常引路,赐一勾魂名册,又曰路引,乃死者之魄投胎之通行证。魄跨鬼门关,穿鉴魄栈,经往生路踏黄泉路过奈何桥亦或进枉死城伸冤,罪恶者路引为空,鬼差见之擒入炼狱山炼化。
杭秋随着一干鬼魄来到鬼门关口,门口两个鬼差见他迟迟不进去,便开始催促,杭秋一脸茫然,见四周昏暗,只有绿光与蓝紫光交汇,那彼岸花红得发光,也不知是被什么光所照,又或是自己发出的强光,它阴笑告诉来者,你生时的血已被我吸净。
“喂,你怎么还不进去,等人也不是在这等的,别堵路!”
“这,这是——哪,哪?”
鬼差并未听见杭秋胆怯的询问,不耐烦道:“是哪个无常把你带来的?”
“无,无常?”哪个?
“你是哪里人氏?”
“你应该问他死在哪里。”
另一个鬼差纠正道。
“哦,对,你是哪里死的?”
“死,死?”死了?这,这是地府?
杭秋惊诧,又看了看两位鬼差的模样,没有模样,一个绿发青面,一个紫发蓝面,看上去有头有脸,实则无身无面,不知声从哪出,不知眼往哪看。抬眼望天,哪里有天?只有一团一团黑压压的不知是雾还是云的东西布满上空,让人望而生怯,生怕多看两眼不是坠入深渊就是被吸入无底洞中。
他,他真的死了?怎么,怎么就死了的?
“得,看着模样就是瓈扶带来的。”
瓈,瓈扶?他们说的可是瓈扶?
“我说你赶紧进去,没看见堵路了吗?”鬼差一人一边将杭秋推进了鬼门关内,杭秋呆呆看着前方排队的一排不知是人是鬼的队伍,又看见身后陆续进来的懵头懵脑、老老实实的一群新鲜的鬼魄,逐渐开始接受自己要去投胎的事实,转头跟着前面的队伍往下排。
杭秋见他们人手一本册子,前面的人有,后面的人也有,只有自己两手空空,他酝酿了好一会儿,转身问后面的鬼魄:“兄台,敢问你手上的是何物?”
“无常爷说是路引,去黄泉路投胎用的。”
【糟了,没有路引可怎么上黄泉路?】
“喂,拿去。”
“什么?”杭秋手里被塞了一本册子,他惊讶看向身旁插队者,此人,不,此鬼,此鬼没有容貌,如那两个鬼差一般躯体是幻化而成,伸手便可打散这团黑烟,肉眼看去又与人一般无二,大概是地府为了让这些刚死的鬼魄适应环境才幻做人形的吧?若不细看,并不会意识到他们其实没有容貌。杭秋下意识看了看手上的册子,上面写着看不懂的符号,不只是何物。
“这是什么?”
“路引。”
“路,路引?你——”
“别掉队。”那鬼说完便不知飘向何方。
“哎——”
【那你怎么办?】
杭秋拿着看不懂的路引跟着队伍前行,看到鬼差说明离鉴魄栈不远了。前方鉴魄栈发着金色光芒,好似沙漠中的金屋,望之生怯,应是为鬼魄所造的幻景。杭秋看见靠近鉴魄栈的鬼魄都逐渐没了形态,仔细看去脚底往上逐渐化作白烟,恐是也没了面容。
【莫非入了那个屋,就成了真的鬼了?】杭秋内心忐忑,生出想逃离的念头,却见鉴魄栈门口引路的两个鬼差露出惊恐之色。
“生魂闯入?”
“你在这里看着,我带鬼去看看。”
【生魂?没有路引就不能为鬼,那个人——】
遥远的身后那座不知被血还是彼岸花覆盖的山头传来动荡,像是要喷发的火山,冥界变得更加可怕,顷刻,那座山头似是火山爆发,从中涌出许多鬼怪,尖锐的笑声刺耳,黄泉路上的鬼都吓得不知所措。鬼差布阵护他们周全,那些从地狱出来的鬼带着怨气扰乱地府,各司其职的鬼君纷纷触动压制动乱,冥顽不灵的厉鬼直接毁灭。有的执念颇深,闯到了奈何桥夺取孟婆汤,孟婆也不是只会熬汤送茶的老人家,直接挥出一把长枪打开那些鬼手,将孟婆汤封印,一枪捅死一个厉鬼,将其残骸遁入地底,又布下结界,使触及者灰飞烟灭。
杭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路引,趁乱逃走。
“去哪?”
杭秋被鬼差喊住,正值紧张之际被一人拉住了手腕。
“快走!”
“青青姑娘?”小青拉着杭秋逃离,杭秋这才发现同来的还有如今正在负责挡住鬼差的白素贞。
“白姐姐?”
“你们书生都这么墨迹吗?走!”
杭秋被小青拉着飞走,感觉脚下悬空,身子轻飘,像风筝一样被拽走,吓得不轻。小青带着杭秋来到鬼门关时被从后面追来的鬼曹拦住了去路,小青与他拼了三个回合都败北。
“妖孽,好大的胆子。”
“你是鬼,我是妖,见不得光的又不是我,你凭什么歧视我?”
“这里是地府。”
“你是妖?”杭秋听说小青是妖惊讶大于惊吓。
小青回头冲他吐了吐分叉的细舌,调皮一笑,看向鬼曹,理论道:“你们地府的待客之道——”
“青儿!”
“姐姐!”小青欣喜以为她们很快就要出了鬼门关,怎知白素贞却是来向鬼曹投降的。
“鬼曹恕罪,舍妹无意乱了书生阳寿,本想及时补救免得给冥界添麻烦,偏巧来的不是时候。”
鬼曹打量一眼她的衣着容貌,确认道:“白素贞?”
“正是。”
鬼曹收了随时准备作战的大刀,转身引路,道:“随我去见阎君做定夺。”
“多谢阴君。”
“姐姐!”小青不服正要撺掇白素贞干架,却被她呵斥。
“闭嘴。”
哦。
“你,你真是妖?”杭秋跟在小青身后,身子哆嗦,又耐不住好奇。
“要不要我变原型给你看看?”小青戏弄道。
“不不不。”
“你嫌我丑?”
“不是——走路不方便。”
“算你聪明。”
“那白姐姐——”
“那可是千年大蟒,一口就能吃了你!”
“青儿。”
小青安分,几人尚未看见第一殿便听得对岸山头传来一阵打斗,闻声抬头,一人穿着黑衣看不清模样,速度极快越过他们头顶,好像是被打退的。杭秋晃过一眼看见了他腰间的红绳铃铛,他见过那铃铛。
【他——他是瓈——】
“主簿亲自出动?”鬼曹预感事情非小,看了看同样被吸引注意的几位,道:“别掉队。”说罢便将人引去了第一殿。
“秦君,闯入冥界的生魂便是此二妖。”
殿上那位秦君乃第一殿掌人寿夭的秦广王,身披蓝袍,着砖红色暗纹长衫,胡须垂胸,面目和善,并不似人们想象中那般可怕。
“你是白素贞?”
“正是。秦君恕罪,舍妹无意闯祸乱了凡人阳寿,本想及时补救,谁知迟了一步,小蛇愿受任何责罚,秦君请降罪。”
“你是——”秦君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杭秋,算了算,问,“杭秋?”
杭秋被点名,立刻道:“是,是。”
秦君生出命簿看了看,诧异发现命簿上的字在他眼前发生了变化,是玄卿大帝的指示!他看向鬼曹,鬼曹生出卷轴看了看,说:“临安引魄使。”
“杭秋,你阳寿未尽,上不了黄泉路,喝不了孟婆汤,但你确实已死,也不能还魂,如今临安引魄使的位置空着,你可愿接任?”
“接任?”杭秋尚未反应过来,这怎么刚来还能做官呢?
“如此方能留你在地府,不做孤魂野鬼。”
“可我——”
“不知是干什么的?”
“是,阎王——秦君英明。”
“厉鬼顽魄有黑白无常去勾锁,你的职责便是人们说的带走逝者灵魄的无常。”
“无,无常?我——我——”
“你不愿意?”
“会如何?”杭秋发出毫无底气的试问后,被小青暗地里拼命敲打,打得他差点跳起。
“也不会如何,要么做野鬼等天亮了灰飞烟灭,要么躲久了变成厉鬼被黑无常打得灰飞烟灭,你选一个。”
“我愿意,我愿意!”
秦君看了一眼鬼曹,鬼曹拿着展开的书卷照在杭秋眼前,一阵忽蓝忽绿的光照得杭秋眼痛,他抬手挡住眼睛,双手手腕一阵刺痛,像是被荆棘用力捆了一下手随后又松开了。
“这是你来往冥界的路引,它消失的时候你便是还阳的人,它出现的时候你便是离体的鬼。”
杭秋看了好一会儿手腕上藤蔓般的印记,问:“那我要做什么?”
“白天好好做人,晚上好好当差,阴差会教你如何当差,待你寿终正寝再来找我,届时是投胎还是继续当差你自己选。”
杭秋糊里糊涂接下了临安引魄使的官位,一直到走出第一殿、快到鬼门关时都是神神叨叨的,好像接了个必死的差事,好像不是好像,就是接了个必死的差事。
小青见他纠结又恐慌,以为他是害怕做人的时候被发现自己鬼差的身份遭人非议,便道:“怕什么?没人会知道你的身份的,你是去考功名又不是去当宫人,皇上还会大半夜喊你不成?活人当鬼差,你可是独一份诶!”
“青儿。”白素贞停下脚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阴阳界了,“多谢公子渡青儿一劫,”白素贞说罢抚了抚小青的背,小青只觉一震疼痛,然后看着白素贞手里多出来一块青石递给杭秋,“若有所求,想着青儿她便会来助你。”
“谢,谢谢白姐姐,谢谢青姑娘。”
“告辞。”
“姐姐,干嘛拿我的?”
“你咬了他自然你与他通灵。”
“我没咬他!明明是你的给了许相公!”
“你再多嘴也留在这里好了。”
“不要,这里的鬼都没礼貌。”
目送她们远去,杭秋转头看见阴差吓了一跳:“鬼,鬼——阴——阴差大哥,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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