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回忆

第16章

车子驶入陈家宅院时,夜已经深了。

秋意微凉,月光如水。

院子里很静,平时霸占草坪的小鹿此时也回到了栏舍,只听得到夜虫在草丛间断续鸣叫。

鹅卵石小径在两旁的地灯映照下蜿蜒向前,远处主楼只有几扇窗户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更添几分静谧。

林奈停稳车,侧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陈姝。

她仍保持着得知沈鸥是他师弟时的姿势,目光涣散地望着窗外,连车子停下都没察觉。

那双总是深邃明亮的眼睛里此刻蒙着一层雾,仿佛还困在震惊的漩涡里和无尽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

当年,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们只是深港渔村里的一家毫不起眼的渔民。陈姝的童年是跟邻家玩伴们一起,在码头上来回穿梭度过的。

而她其中一个玩伴,就是沈鸥。

沈鸥的爸妈是小渔村的医生,虽然只开了一间小诊所,但因为沈爸爸的医术颇佳,十里八乡的乡亲都来找他看病。

后来陈姝的母亲生了重病,沈叔叔使尽浑身解数终究回天乏力。

待母亲走后,小小的沈鸥就日日陪在陈姝身边,陪伴和照顾她。

而沈鸥的母亲,也将陈姝当做亲女儿一般照顾,两家的关系更加密切。

沈鸥打小就是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

在陈姝只会缠着爸爸要零花钱买糖的时候,沈鸥就已经跟着父亲识药辨穴,学习家传的医术。

在陈姝只会玩摔炮的时候,沈鸥已经能根据古方自制土烟花带他们一起玩。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因为有沈鸥聪明的头脑,所以平添了很多朴实的快乐。

村里的大人都说,这小渔村以后若是能有人出人头地,那一定是沈鸥。

但天有不测风云,十七年前,一颗划破夜空的陨石打破了小渔村的平静和欢乐。

狂啸的海浪从十数米的高空拍落,半个深港岛被毁于一旦。

在码头晒网的阿妈、村口做饭最好吃的阿叔,还有沈鸥和他爸妈。

一瞬间,都没了……

狂风卷着暴雨倾盆而下,陈姝和父亲不顾危险,乘着救生艇出海。

她在海上不停地呼喊,心里万分焦急。

雨点像刀锋一般劈落在她身上,她却浑然不觉。

只一心的向上天祈求,求满天的神佛保佑她一定要把重要的家人寻找回来。

就在父女两人漫无目的的在海中寻找的时候。

一道闪电劈落,借着雷光,她在翻滚的海浪里,看到了一抹鲜艳的橙色。

那是她缝给沈鸥的领巾,此时正死死系在他的手腕上。

“爸爸,在那里!”

找到救援的目标后,父女俩奋不顾身的向沈鸥划去,终于在沈鸥彻底溺水前,把人捞上了船。

连续的紧张让陈姝体力不支,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这场代号为“海鸥”的海啸已经褪去。

父亲告诉陈姝,沈鸥去海边寻找沈父沈母了。

她跑到海滩上来回逡巡着,最后在那块最大最高的礁石上看到了沈鸥。

他被海风冻得瑟瑟发抖,却一直固执的站在最高处等着。

但哪怕最后一班救援船回来,沈鸥还是没有等到他的爸妈。

而陈姝心里也明白,那对待她如亲女一般的长辈,再也回不来了。

陈姝爬上礁石,拉起沈鸥冰凉的手对他说:“小鸥,回家吃饭吧。”

沈鸥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了看她,终于点了点头。

陈姝和沉默不语的沈鸥回到了塌了一半的房子里,陪着父亲一起从淤泥里挖出密封好好的粮罐。

拿石头垒了个灶简单的做了一餐,陈姝饿坏了,接了碗狼吞虎咽的吃着。

吃完了发现沈鸥端着碗,扒着饭,眼泪混着米粒一口一口的吞进肚里。

从那天开始,陈家就多了一个儿子。

已经离开的亲人再也不能回来,幸存下来的人们还要坚强的活下去。

几年后,陈姝和沈鸥都升了学,家里有两个念初中的孩子,陈父肩上担子更重了。

他日复一日的辛勤出海,换取微薄的收入供两个孩子读书。

陈姝的成绩只能算不错,而沈鸥却是实打实的学神。

尤其是他在医学方面的天赋崭露头角,靠着家传的医术,偶尔给乡亲们看病,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小神医”。

邻里们丰厚的谢仪大大减轻了陈父的压力。

村里的人打趣父亲养了个好儿子,说要给自家的闺女先定个娃娃亲。

陈父亲开玩笑的说:“小鸥是给阿姝留着的,哪里轮得到你们。”

同学们笑话沈鸥是陈家的上门女婿,他却毫不在意。两人的感情反而更好了。

每天放学陈姝坐在沈鸥自行车的后座上回家。

看着夕阳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之间飞起了一群自由自在的海鸥。

她对她说:“晚霞中的海鸥,真是自由又美好。”

他对她说:“如果你喜欢,我每天都可以带你来看。”

年少慕艾,青梅竹马。

他们的感情早已不是兄妹那么简单。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日子重新开始走上正轨的时候,那场海啸的真正的威力才开始显现。

因陨石中含有的不知名物质导致部分在海啸中落水的民众患上罕见疾病。

因此病在国际上没有先例,被命名为”深港海啸后遗症“。

期初,罹患此病的民众只是偶尔晕厥,后来便渐渐地四肢乏力,严重的便会开始逐渐会有七窍流血的症状,最后会因气血耗尽而亡。

死亡的阴影笼罩上深港,而陈姝也不幸患上了此病。

她的身体一天天的虚弱下去。越来越没精神,每天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不光他们这个小家,整个深港的医疗机构都对此束手无策。

为了挽救陈姝的性命,沈鸥耗尽心血,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一边寻觅良方,一边拿自己一遍遍试药。

苦如漆墨的汤药他一碗接一碗毫不眨眼的灌进去,就是为了调整最佳的君臣佐使。

最终,苍天不负有心人。

能治疗海啸后遗症的‘愈复安’,终是被这个执着的少年研发出来

在陈姝的身体一天天康复的时候。

这个有着超凡医学天赋的少年,也被绿藤集团的林恩教授看中,秘密收入门下。

而在今天,她才了解到。

林恩教授,还有一个儿子,而这个人正是林奈。

……

“到了。”陈姝回忆的思绪被林奈打断。

只见他绕到副驾驶座旁,打开车门。

初秋的夜风趁机钻入,带着庭院里桂花浓郁的花香。

陈姝终于回过神来,试图起身,却发现双腿软得不听使唤。

这一晚上的信息量太大,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失礼了。”林奈低声说道,俯身将她横抱起来。

陈姝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

林奈的动作很稳,手臂坚实有力,仿佛抱着她不过是举起一片羽毛。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杂着夜晚微凉的空气,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林奈抱着她,就这么穿过庭院,走进卧室,轻轻将她放在床沿。丝绸床单微微下陷,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单膝跪在她面前。

卧室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暖黄的光线在他们之间流淌。

林奈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高大,肩背挺直,即便是跪姿也带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他伸手,极轻地握住她的脚踝。

陈姝屏住呼吸。

他的手指修长而温暖,隔着丝袜也能感受到那份热度。

他替她脱下高跟鞋,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一只,然后是另一只。

鞋子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太近了,近得她能数清他低垂的眼睫,看清他衬衫领口下微微起伏的锁骨线条。

某种情绪在静谧中悄然滋长,缠绕在每一次呼吸之间。

“今晚太晚了,”林奈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

“你先休息。有什么想问的,我明天再告诉你,好吗?”

陈姝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胶着在他的脸上,忽然颤颤的伸出手,横着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这个动作来得突然,林奈微微一怔,却没有躲开。

现在,她只看得见他的眼睛了。

那双眼睛——形状优美的双眼皮,深邃的瞳仁在灯光下呈现出近乎黑色的深褐,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

还有那眼神,专注而克制,藏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这深情的桃花眼,和沈鸥一模一样,就连看她的方式都那么相似。

陈姝的手开始发抖。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她努力封存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

沈鸥温柔的给她讲题;

沈鸥在实验室专注地记录数据;

沈鸥留学回来时笑着在码头上冲她招手……

所有关于那双眼睛的记忆在这一刻重叠。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

他们有过那么多共同的,美好的回忆,然而她却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别走……求你了,不要再离开我。”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小鸥,我真的,好想你啊。”

林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想要捧住他的脸颊,想要去亲吻掉她所有的泪珠。

然而指尖在距离她皮肤一寸的地方停住,缓缓收拢成拳。

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某种激烈挣扎的情绪,浓烈得几乎要冲破什么束缚,但理智终是占了上风。

真的,现在还不到时候,他还不能冲动。

他闭了闭眼,反复的克制住自己。

此刻,他是林奈。他必须是林奈。

他站起身,没有开灯,只是就着昏暗的光线轻轻抱住她。

这个拥抱很克制,带着明确界限感的安抚。

他的手掌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一个做噩梦的孩子。

只是一滴眼泪,无声的没入陈姝的发旋。

“沈鸥回国后,和你父亲一起经营药厂。”

他低声说起往事,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后来他被陷害,等我和父亲得知消息时,已经...”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有瞬间的紊乱。

“作为沈鸥的…‘师兄’,我有责任查明真相,还他清白。”

他的叙述简洁而克制,省略了许多细节。

陈姝在他的怀中低泣,滚烫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衣。

“留下来,陪着我。”

她纤长的手指抓住了他衬衣的下摆。

“和我说说他当年在国外的事,我真的,真的很想他……”

夜色渐深,窗外的虫鸣不知何时已经停歇。

静谧的月光下,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织。

在这个被夜色包裹的空间里……

某些界限开始变得模糊,某些真相在表象下悄然骚动,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刻。

而这一夜,还很长。

……

无奖竞猜,今天晚上去幼儿园的车发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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