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坛魂影消散,祭坛恢复了沉寂,只有中心那巨大的暗红色法阵,依旧在缓慢运转,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两人不敢大意,服下丹药,略作调息,待恢复些许力气后,才开始仔细探查这座古老的祭坛。祭坛由一种非金非石的黑色材质砌成,触手冰寒,其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和图案,大多因岁月侵蚀而模糊不清。
殷九对魔道符文颇有研究,他强忍着伤势和疲惫,沿着祭坛边缘缓缓走动,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刻痕,试图解读其中蕴含的信息。谢无妄则更关注那几根断裂的石柱,尤其是被他们击碎的那两根断面,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这些记载……太破碎了……”殷九眉头紧锁,喃喃自语,“提到了‘共生’、‘枷锁’、‘因果偿还’……还有一些关于血脉、誓言之类的残缺词句……似乎这祭坛所能缔结的契约,不止一种。”
就在这时,谢无妄在一根半截石柱的断裂处,发现了一些相对清晰的刻痕。那似乎是一段简短的记叙,用的是一种极其古老的神魔文字,谢无妄恰好在仙界秘阁中见过类似的记载,勉强能够辨认。
他凝神细看,逐字解读:“……违逆天命者……施以‘同命’之契……缚其神魂……共担因果……然契约已成……非大毅力、大机缘、或……或‘真心’不可解……若强行剥离……必遭反噬……神魂俱灭……”
谢无妄的心,随着解读一点点沉了下去。同命契,竟是上古时期用于惩罚“违逆天命者”的恶咒!而解除的条件,除了虚无缥缈的“大毅力”、“大机缘”之外,竟然提到了……“真心”?
什么是真心?对天命的屈服?还是……缔结契约的双方,彼此之间的……?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荒谬和强烈的排斥。他与殷九,仙魔殊途,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与“真心”二字扯上关系?
“找到什么了?”殷九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见谢无妄神色有异,也走了过来。
谢无妄沉默了一下,将石柱上的记载内容,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转述了一遍,唯独隐去了关于“真心”的那部分。他只说解除条件极其苛刻,需要大毅力或大机缘,且强行剥离必死。
殷九听完,脸上那抹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违逆天命……共担因果……”他重复着这几个字,凤眸中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芒,随即又嗤笑一声,“看来,你我这‘缘分’,还真是上天注定的一场劫难。”
他走到祭坛中心的法阵边缘,低头看着那缓缓流转的暗红色光芒,忽然道:“谢无妄,你说……若当初在陨仙墟,我没有存了拉你同归于尽的心思,而是……我们之间,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而尖锐,带着一种连殷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试探。
谢无妄身形几不可察地一僵。另一种可能?什么可能?是当时就直接被你杀死,还是像现在这样,成为生死与共的……囚徒?他脑海中闪过师门的惨状,闪过百年来对魔族的憎恨,冷硬地回答:“没有如果。仙魔不两立,这是宿命。”
“宿命?”殷九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他冰封的外表,“谢无妄,你扪心自问,经过这些时日,你所坚信的仙魔之别、正邪之辨,当真……如你想象中那般泾渭分明吗?”
谢无妄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身走向祭坛边缘,声音冷得像万载寒冰:“道不同,不相为谋。寻找解契之法,只为摆脱这荒谬的羁绊,仅此而已。”
殷九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也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自嘲和痛楚的冷漠。他扯了扯嘴角,不再言语。
祭坛上的气氛,再次降回冰点。刚刚因并肩作战而滋生的一丝微妙暖意,瞬间被更深的隔阂与寒意所取代。希望的线索似乎出现了,却指向了一个更加渺茫甚至令人绝望的方向。而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并未因短暂的同行而缩小,反而因触及了某些核心的信念,而显得愈发深邃难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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