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骄阳初遇

八月底的南城,暑气依旧蒸腾,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行道树上蝉鸣撕心裂肺,像是要把整个夏天最后的热力都嚎叫出来,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更添几分燥意。

南城一中那扇古朴厚重的雕花铁门敞开着,如同巨兽苏醒的喉咙,吞吐着新学年的喧嚣。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像潮水般涌入,拖箱提袋,笑语喧哗,将沉寂了两个月的校园重新注满沸腾的生机。

江羡妤站在校门右侧一株高大的香樟树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熨帖得一尘不染的夏季校服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身形,蓝白短袖衬衫,深蓝色百褶裙下,一截小腿线条流畅白皙。

精准而冷冽地越过攒动的人潮,牢牢锁定在公告栏前那片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区域。

高二文理分科后的新班级名单,就贴在那里。她的战场,她的宿敌,都将在那里揭晓。

“羡羡!”一个清脆响亮、自带扩音效果的声音穿透嘈杂。江羡妤没回头,也知道是宋雅雅炮弹似的冲了过来。她只是微不可察地侧身,让开对方扑来的力道,目光依旧钉在公告栏的方向。

江羡妤不再等待,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鱼,径直朝着公告栏走去。人群拥挤,但她身上那股清冷专注、近乎锋锐的气场像有实质,所过之处,喧嚣声似乎被无形的屏障削弱,前方竟也下意识地给她让开一条缝隙。江羡妤对这种“退避”习以为常,她的目标清晰明确——理科(一)班名单。

目光如探照灯般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快速扫过。理科(一)班,南城一中当之无愧的“尖子班”。名单不长,很快,“江羡妤”三个字跃入眼帘,位置靠前。意料之中。她唇角未动,视线却带着某种冰冷的惯性,急切而锐利地向上搜寻——搜寻那个盘踞在金字塔顶端的名字。

贺清辞。

这三个字,以一种近乎傲慢的理所当然,稳稳钉在理科(一)班名单的最顶端。像一面无声的旗帜,也像一道冰冷坚固的壁垒,宣告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统治力。

江羡妤的指尖在身侧骤然攥紧,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又是他!

那个永远压她一头的名字,那道横亘在她通往绝对巅峰路上的无形高墙。她死死盯着那三个墨字,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深处却似有冰层碎裂,燃起一簇炽烈的不甘与战意。

高二理(一),新的战场。这一次,她必须,也一定要,将这道屏障彻底碾碎!

“哇!贺清辞!果然又是第一!”宋雅雅不知何时又挤到了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发出惊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学神就是学神,分班名单都压轴。”她随即又兴奋地晃着江羡妤的胳膊,“我也在,太好了,我们还在一个班!”她很快在名单中段找到了自己和谢时远的名字。

“意料之中,毫无悬念。”谢时远也凑了过来,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笃定表情,目光却也不由自主地在“贺清辞”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瞬。

“嘁,马后炮!”宋雅雅立刻怼回去。

江羡妤没有理会身边这对欢喜冤家的日常斗嘴。她正要收回目光,眼角余光却扫到名单下方一个特殊的备注栏——“高三优秀学生代表:贺屿”。

贺屿?江羡妤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贺清辞的堂哥?还是表哥来着?高三的顶尖人物,常年稳坐年级前三,同样属于传说中的存在。

据说性格比贺清辞更冷,话更少,是学校竞赛组的定海神针。这个名字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丝微澜。

她很快压下这点无关紧要的思绪,她的战场在当下,在高二理(一),在贺清辞那里。

“走吧,去教室。”江羡妤的声音平静无波,率先转身。

高二年级的教学楼在最深处,红砖墙爬满了苍翠的常青藤,隔绝了部分喧嚣,显得沉静肃穆。走廊里弥漫着新刷油漆和旧书混合的独特气味。理科(一)班的牌子挂在走廊尽头那扇敞开的教室门上。

教室里的景象与外面的热闹截然不同。大部分座位已经坐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感。

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低声讨论问题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属于顶尖学霸特有的、静水深流般的氛围。

几乎没有人大声喧哗或随意走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或预习新课,或整理笔记,争分夺秒。

江羡妤的到来只引起了小范围的、极其短暂的侧目。

她的名字和成绩,在座的无人不知。

她神色自若地扫视一圈,径直走向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视野开阔,光线充足,远离讲台粉笔灰,是她习惯的“领地”。

她放下书包,拿出崭新的物理课本和笔记本,动作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宋雅雅和谢时远也跟着进来,两人习惯性地想坐到江羡妤后面或旁边,却发现她旁边的座位还空着。宋雅雅刚想拉着谢时远过去,门口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像投入滚油的一滴水,原本沉静的教室气氛被瞬间打破。低低的议论声、抽气声、女生们压抑的小小惊呼声悄然蔓延开。

江羡妤没有抬头,但她翻书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某种强大的存在感,正随着脚步声逼近。

贺清辞。

他单手插在黑色校裤的口袋里,姿态是那种浑然天成的闲适与笃定。剪裁合体的夏季校服衬得他肩线平直,身形挺拔如修竹。额前碎发带着点刚洗过的微湿感,随意地搭在眉骨上方,非但不显凌乱,反而平添几分不羁。他的五官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杰作,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的线条显得有些疏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墨色,此刻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漫不经心地扫过整个教室,像巡视领地的年轻君王,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或紧张或兴奋的脸,并未在任何一处停留,最终,落在了江羡妤身上。

或者说,落在了她旁边那个唯一的空位上。

贺清辞迈开长腿,径直朝着第三排靠窗走去。他走路带起的微风,似乎都裹挟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又强烈的气息。

“嗒。”轻响一声,他拉开江羡妤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动作流畅自然,仿佛那个位置天生就为他预留。

距离很近……

江羡妤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混杂着一丝阳光晒过的暖意。她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她强迫自己的目光死死锁在摊开的物理课本上,一行行整齐的铅字却仿佛失去了意义,无法进入脑海。

身旁这个人带来的存在感太强了,像一团无声燃烧的火焰,灼烤着她的镇定。

贺清辞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的紧绷。他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随意地摞在桌角,然后身体微微后靠,手臂搭在江羡妤椅子的靠背上,那是一个近乎半环抱的姿势,充满了无言的占有意味。

他侧过脸,目光落在她线条优美的侧脸和紧抿的唇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女生心跳加速的弧度。

“江同学,”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清晰地传入江羡妤耳中,也落入了周围竖起的耳朵里,“真巧。又同桌了。” 他刻意加重了“又”字,尾音拖得有点长,像带着钩子。

江羡妤终于从课本上抬起头,转头迎上他的视线。镜片后的眼睛清澈冷静,像冬日里结了薄冰的湖面。

“贺同学”她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教室空位很多。”

言下之意,你大可不必坐在这里。

贺清辞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他身体前倾,凑得更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一尺。

他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目光锁着她镜片后那双沉静的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玩味的挑衅。

“因为,”他盯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只有坐在你旁边,赢你的时候,才更有意思。”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魔力,清晰地穿透了教室里刻意维持的安静,在每个人心头敲了一记。

周围的抽气声更明显了。宋雅雅在后面激动地掐了谢时远一把,谢时远疼得龇牙咧嘴。

江羡妤的心跳,在那一刻,清晰地漏跳了一拍。

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一种被顶尖掠食者锁定的、带着兴奋的战栗。她清晰地看到贺清辞眼底闪烁的光芒——那是纯粹的、属于强者的征服欲和挑战欲。

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汹涌。她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清冷的脸上反而缓缓绽开一个极淡、却锋芒毕现的微笑,如同冰棱折射出锐利的光。

“是吗?”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淬了火的冰,“那,拭目以待,贺同学。”

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电流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紧张又充满张力。

整个高二理(一)班,在这一刻,都成了这场无声硝烟的背景板。

就在这时,班主任王老师,一个头发花白、面容严肃、戴着厚厚眼镜的老教师,腋下夹着教案和花名册,步履沉稳地踏进了教室。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穿透力的咳嗽声响起,瞬间打破了这微妙的对峙氛围。

“安静!”王老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全班。教室里最后一点细微的声响也消失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讲台上。

王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翻开名册:“高二新学年,新起点。理科(一)班,汇聚了全年级最优秀的同学。希望你们戒骄戒躁,继续保持拼搏精神。”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排的江羡妤和贺清辞,“尤其是某些同学,竞争是好事,但要良性竞争,把精力用在正道上,用在为班级、为学校争光上!”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不少同学的目光再次偷偷瞟向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下面,点到名字的同学,请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王老师开始点名。

“贺清辞。”

身旁的椅子轻响,贺清辞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他身姿挺拔,肩宽腿长,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那份天生的矜贵和自信却展露无遗。

“江羡妤。”

江羡妤也随之站起。她身姿笔直如青竹,清冷的气质在站起的瞬间更加凸显。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仿佛刚才那场无形的交锋从未发生。

“很好。”王老师看着他们两人,眼神复杂,有期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坐。”他接着点其他人的名字。

点完名,王老师合上花名册,话锋一转:“开学第一周,各科摸底考试,了解一下大家暑假的学习成果和知识掌握情况。成绩会作为本学期第一次月考的重要参考,也将决定一些重要竞赛名额的初步筛选资格。”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前排,“特别是数学和物理竞赛班的名额,竞争激烈,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竞赛。

这两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江羡妤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是她证明自己的绝佳舞台。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背脊。

几乎是同时,她敏锐地感觉到身旁的贺清辞,那原本慵懒放松的坐姿,也几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变得更加凝实锐利。

空气中无形的竞争硝烟,似乎因为“竞赛”这个词,瞬间变得更加浓烈了。

“好了,今天主要是报到和安排座位。值日表和学习委员的竞选,明天班会课进行。现在,各科课代表跟我去办公室领教材和摸底卷。”王老师雷厉风行地布置任务。

“江羡妤,”王老师点名,“你当物理课代表,跟我来。”

“是。”江羡妤应声起身,收拾好桌面。

“贺清辞,”王老师目光转向他,“当数学课代表,也来。”

贺清辞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也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走廊里,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江羡妤走在前面,步履平稳。贺清辞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双手依旧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目光却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办公室里弥漫着纸张和油墨的味道。王老师将厚厚一沓物理摸底卷递给江羡妤,又将数学卷给了贺清辞。

“摸底考,要求严格,公平公正。你们两个,是班级的标杆,更要起到表率作用。”王老师语重心长,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竞赛名额有限,实力说话。我希望看到的是良性竞争,共同进步,而不是……”他话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两人都心知肚明。

“明白,王老师。”江羡妤抱着卷子,语气恭敬。

贺清辞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抱着沉甸甸的卷子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阳光依旧炽烈,蝉鸣声隔着窗户传进来,显得有些遥远。

江羡妤目不斜视,只想尽快回到教室。

“江羡妤,”贺清辞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点慵懒的笑意,“王老师的话,听清楚了吗?”

江羡妤脚步不停:“听得很清楚。”

“那就好。”贺清辞忽然加快一步,走到她身侧,微微偏头,垂眸看着她,墨色的瞳孔里映着窗外炽烈的阳光,也映着她清冷的侧脸,那目光极具穿透力,仿佛要剥开她冷静的外壳。

“我是说,”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她耳膜上,“这次摸底考的第一,我拿定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宣告。不是挑衅,而是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江羡妤的脚步终于顿住了。她抬起头,迎上他俯视的目光,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清晰地映出他带着笃定笑意的脸。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这句话而灼热起来,盛夏的蝉鸣成了这场宣战的背景鼓点。

她看着他,几秒钟后,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面对强敌时被彻底激发的、锋利无比的战意。

“话,”她的声音清泠泠的,像碎冰相撞,“别说得太满,贺同学。”

说完,她不再看他,抱着卷子,脊背挺得笔直,率先走进了教室那扇敞开的门,将身后那道炽热又极具压迫感的目光隔绝在外。

贺清辞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内的清瘦背影,眼底那抹兴味的笑意更深了,如同猎手发现了极其有趣的猎物。

高二理(一)班的新学期,就在这无声的硝烟与盛夏的蝉鸣中,轰然拉开了序幕。

而他和她之间,这场注定激烈的“战争”,第一枪,已然由他打响。

讲台上,物理摸底卷被江羡妤一份份分发下去,动作利落,神情专注。贺清辞回到座位,将数学卷子放在一边,随手翻开一本英文原版书,姿态闲适,仿佛刚才走廊里那场简短却火药味十足的对话从未发生。

教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窗外的阳光更加炽烈,香樟树的枝叶在热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光影。

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喧嚣地宣告着这个盛夏的漫长与炽热。

江羡妤将最后一份物理卷子放在一个同学的桌上,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坐下时,目光不经意掠过旁边贺清辞的桌面——那本摊开的英文书扉页上,一行龙飞凤舞的签名“He Qingci”映入眼帘,带着主人特有的张扬不羁。

她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物理课本崭新的封面。封面上,“江羡妤”三个字,是她一笔一划、工整清隽的笔迹,如同她这个人,内敛而坚定。

窗外的蝉鸣声浪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尖锐地撕扯着空气。江羡妤深吸一口气,翻开课本,目光沉静地落在第一行公式上。

新的学年,新的战场,新的对手。

一切,才刚刚开始。

开坑大吉!盛夏的故事开始啦~ 理(一)班全员集结完毕!江学霸的专注和贺学神的耀眼,大家pick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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