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洁咬着条头糕的动作顿住了,她细细思索了一会,似乎她没有明确的喜好,平日里最不耐烦这糯叽叽的点心的,今日也只好这一口。
这般想着,她便也这般答了:“我倒是都爱的,今日爱这个明日爱那个,府上大厨房被我折腾的多了,做这些甜的咸的酥的糯的都很拿手,世子不妨都试试?”
刘瑞盯着玉洁看了半天,见她一脸诚挚,这才确定她是认真的,不是在折腾自己。他扫了桌上的点心一遍,又扫了玉洁一眼——她已经放下了条头糕,期待地看着自己。
刘瑞拿了离玉洁最近的绿豆糕,小口小口地吃着,那仪态,看得一旁吃玫瑰酥面前掉了一圈的玉源自惭形愧,悄悄将掉到衣摆上的残渣拍掉了。
“很好吃。”刘瑞吃完了,对上玉洁的目光,轻声道。
“世子喜欢,一会我让厨房再做几份,世子带上,回宫了也能吃,”叶氏来招呼客人们开席了,却见几个小的吃的正欢,她温声劝道,“这会要开席了,玉源、玉洁,带客人们过去吧。”
孩子们有孩子们的席面,自有各自的乳母嬷嬷照顾,便是如此,江氏也过来陪着了,她不喜应酬,倒是和孩子们在一处更自在。
玉洁正要在明安郡主旁边坐下,只是刘瑞突然凑过来,低声问她:“我以为你最喜欢绿豆糕。”
玉洁愣住了,这话倒也没错,她的确大多数时候最喜欢绿豆糕,但是今天她可半点不想吃,一口没吃过,刘瑞这是从哪里知道的?
玉洁狐疑地看向玉源,难道是哥哥说的?
玉源疑惑地回望过来。
看着不像,玉洁不欲刨根问底,正欲落座,却见自己原本要坐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刘瑞,玉洁摸了摸鼻子,默默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见她不搭话,刘瑞稍稍侧了侧身子,与明安郡主说话了。
玉洁犹自思索着,倏然,目光落在刘瑞腰间的荷包上,心中便有了猜测。
那是母亲为她做的荷包,头一次见刘瑞时,不小心说错了话,差点将人惹哭了,便将荷包并荷包里的绿豆糕一并给了刘瑞。
想来刘瑞是因此而得出的推断。
玉洁自个弄明白了,便埋头吃席,虽然无论在府中还是宫中,她吃的都是极好的,但玉洁就是觉得,席面上的吃食最香。
一旁的刘瑞默默转正了身子,沉默着吃起乳母为他夹好的菜。
这儿可没有食不言的规矩,除了那些自诩清流的世家,便是宫里头,都不在意这个。
席面是热闹的,不过沉默的刘瑞也不惹人注目。玉洁吃得正香,明安郡主习惯了刘瑞的沉默,只偶尔与身旁的沈令衡说话。旁人知道刘瑞的性子,见他面上没有旁的表情,也就当他这般更自在了。
玉洁吃得认真,最先吃饱,捏着筷子,看向细嚼慢咽的刘瑞,见他面前的菜色清淡,忍不住推荐道:“世子,那道炖肘子可香啦,你也试试?”
刘瑞闻言看了过去,那肘子被均分成了数块,方便各人取用,已是只剩下刘瑞的那块了,他是不喜这些油腻之物的,有些犹豫。
玉洁见他不排斥,忙道:“世子可是担心吃不完?可以少夹一些,只当尝个味儿,余下的,我帮世子解决了。”
刘瑞闻言,看向齐嬷嬷,齐嬷嬷会意,上前用公筷将剩余的肘子夹到刘瑞面前盛菜的碟子里,分了两口的量,剩余的,都给了玉洁。
玉洁关心道:“世子可足够了?”
刘瑞点头,于是玉洁便继续吃了,见她吃的香,刘瑞也试探着尝了一口,倒是还好,刘瑞分成四口,慢慢吃完了。
两人同时放了筷子,玉洁抱着肚子,满足极了,忍不住想,下一次吃席是什么时候,似乎......外祖母快要过寿了?不知道姨母会不会让她们去给外祖母祝寿。
“林姑娘,”刘瑞唤她,“我吃得有些撑,可否带我去园子里逛逛,消消食?”
玉洁犹豫,他们是吃完了,可其他人都还在吃,提前离席,似乎不太好。
江氏见了,忙道:“玉洁带世子去吧,让下人们跟着便是。”
闻言,玉洁也不好推辞,带着刘瑞往花园去了。
二月里园子里的梅花已差不多开过了,桃花还未到怒放的时候,不过各处皆摆上了昨日才搬来的新鲜花卉,也是别有一番意趣。
“世子喜欢什么花?”玉洁在一棵桃树下站定了,仰头看着树上错落的花,问道。
刘瑞思索道:“我不太喜欢花,花期太短,看不了多久便没了,我更喜欢青松,想看时随时能看着。”
玉洁颇为认同:“慈宁宫里那两个青松,看着实在是喜人。”她看向池子,感慨道,“我是最爱莲花的,可过了夏日,这池子里根本寻不到半点踪迹了。”
刘瑞的手拂过腰间的荷包,那上面绣的便是莲花,再看看玉洁腰间系着的,依然是莲花的图样,他轻声道:“御花园里亦种了莲花,再过些时日,便又能见着了,满池子的红莲,确实很好看。”
玉洁面露期待:“那我便等着了。”就是不知道,宫里的莲藕能吃不?好吃不?
回神了的玉洁正欲带刘瑞去一旁的亭子里坐会,却见他的手一直搭在腰间,仔细一瞧,便看见被攥成一团的荷包。这荷包应是被经常被这般攥着,十分陈旧,玉洁蹙眉,终究咽下了让刘瑞换掉这个荷包的话。
说了倒显得她管太宽了,万一刘瑞就是喜欢旧荷包呢?
倒是刘瑞开了口:“这荷包有些旧了。”好吧,看来他也不是很喜欢。
他先开口,玉洁便顺着说了:“用了小一年了,自然会旧的,世子身边是不缺这些物什的,怎得一直未换?”她的荷包可是每个月都会换的。
刘瑞垂眸,低声道:“瞧着合眼缘,这是林姑娘的母亲绣的吧?能看得出林夫人对林姑娘的关爱,带在身边,就好像我母妃也陪着我。”
玉洁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开口,刘瑞声音很小,不远不近跟着两人的齐嬷嬷和徐妈妈都没听到。
只有她听到了。
再这么说下去,刘瑞会不会又要哭呀?他要是哭了,她可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玉洁想了想,解下自个儿身上带的簇新的荷包,递给刘瑞:“那......这个给你吧,那个委实太旧了,该换了。”
刘瑞扬唇,笑着接了过去,也不用齐嬷嬷来帮忙,自个儿便利落地系好了。
玉洁见他心情好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花厅里的席面也散了,叶氏让玉源来唤刘瑞,玉洁则得了空去看一眼沈端怿。
今日是元宵满月,沈端怿本也该出月子了,但这一胎生得艰难,叶氏便让她再多修养半个月。
沈端怿眼尖,玉洁腰间空空如也的,自然没瞒得过她,立即便问了起来,深怕是女儿叫人欺负了。
玉洁见她着急,忙解释了:“正看花呢,雍世子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他母妃,眼看着就要哭了,我便将荷包给他逗他开心了。”
沈端怿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这才放了心,让红烛又取了一个新的荷包,为玉洁系上,又叮嘱道:“世子是皇亲贵胄,脾气难免古怪了些,洁儿多担待些,倒也不必凑上去,世子与咱们这些人家,是不一样的。”
玉洁记下了。
母女二人又说了几句,时候已经不早了,沈端怿催着玉洁往前院去,免得让世子与郡主久等了。
沈老夫人送几人回宫,顺便与沈皇后说说话。
“母亲想让衡儿与洁儿九月里去府上住几日?”沈皇后诧异,再一想,倒是也正常,老人家今年五十的整寿,本就要大办的,想接孙女外孙女去热闹热闹也是情理之中的。
若不是她不能出宫,她还想回去小住几日呢!
沈皇后应下了:“我会去与母后提的,府上规矩重,要辛苦母亲多关照洁儿了。”
沈老夫人嗔道:“瞧娘娘说的,我自个外孙女,说什么辛苦?这府上的规矩啊,连衡儿回去了都不适应,她是沈家人,没法子,洁儿去小住,可不能受着这委屈,有我在,我看谁敢说什么!”
沈家从前朝起便是簪缨世家,经历了数百年的变迁,家规比枕头都厚,规矩比皇家还多,沈皇后当初嫁入王府,都觉得日子轻松了。
当初的沈首辅官职不高,其女能被先帝指婚给亲王为继王妃,有一半便得益于沈家的清名。
沈家的姑娘日子还是有盼头的,可沈家的媳妇......沈皇后叹了口气,这事即便是她与父亲说,父亲也不会听的,也根本不来听。
沈首辅恪守“规矩”,压根不肯来见她——即便是皇帝允许的。
沈家的媳妇一辈子便也这样了,哪怕是沈老夫人这种熬成了老夫人的,日后再熬走丈夫做老祖宗的,也不会轻松到哪去。
提出要接外孙女过府小住,还能让沈首辅松开,沈老夫人嘴上不说,可必是费了不少心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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