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玉洁很早就被花菱叫了起来,外头伸手不见五指,梳洗更衣,他们便要摸黑离宫了。
玉洁又去看了太子,太子面色极好,他人醒了,身体便无碍了,玉洁也放心了,正要跟着侍卫离开东宫,便看到了沈皇后。
“姨母。”玉洁唤道。
“不耽搁你,”沈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臂,借着夜色,将一沓纸塞到玉洁手里,“一切小心。”
玉洁点了点头,对沈皇后行礼后,与刘瑞一道退下了。
一行人在宫门刚开时便出了宫,街上没什么行人,没有灯火,连月亮也被掩盖在云层之后,刘瑞的亲随提了两盏灯笼,这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他们从南城门出了城,刘瑞对玉洁道:“南方水路便利,我们去城南渡口乘船,三日便能抵达江南了,这一路倒是轻松不少。”
在船上大把的休息时间,也能将之前缺的睡眠补回来。
他们到的巧,去往江南的商船正好要启程,船上尚有空余房间,几人便买了船票,上了船。
五个人,定了三间房,虽是暗访,但他们带的银两充足,沈皇后也暗中补贴了玉洁不少,住的自然是上等的房间。
刘瑞催着玉洁休息去了,他自己,则是与花菱并两个亲随谋划了一番,商讨之后,花菱想起一事,虽与他们要办的事没什么关系,但也一道说了。
“近日江南倒是有一桩事,宜昌郡主的女儿在赴宴时失踪,三日后被发现死在假山中,江南知府查不出凶手,宜昌郡主便上书陛下要求严查,陛下便让大理寺的人去了江南查案,算算时日,应当查了十余日了。”
刘瑞思索着,大理寺查了数日,也不知会不会查到些秘幸,必要时可以去找他们套套话,就是不知道奉命前来的官员好不好说话:“大理寺去了哪些人?”
花菱在慈宁宫,对大理寺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一人:“林府三老爷也去了,许是能让县主问问他。”
这还是她昨日听连翘嘀咕的,说林家一连两人都去了江南,这才多问了两句。
刘瑞若有所思:“再看吧,贸然暴露了身份,恐怕会打草惊蛇。”
他的亲随问道:“那……可要让县主带上帷帽,免得万一碰见了,林三老爷不知情,喊破了可如何是好?”
“……我一会问问元夕要不要戴。”刘瑞最终道。
花菱忽然道:“宜昌郡主去年初才跟着郡马去了江南,早年世子在京中时,宜昌郡主也时常进宫呢。”
刘瑞愣住了:“那、我也戴上?”
花菱摇摇头,道:“奴婢会一些乔装之术,可以为世子与县主乔装一番。”
刘瑞眼前一亮:“此计甚妙!”
玉洁直接睡过了午膳,快用晚膳了才醒来,花菱已是回来了,将江南的一些情况一说,玉洁便道:“戴帷帽太不方便了,我还是着男装吧,再乔装一番,三叔父应当认不出来。”
“县主未带类似的衣裳,不过,到了江南再采买便是。”
船靠岸时天已擦黑了,几人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没有住客栈,雍亲王在江南有房产,因为刘瑞的母妃格外爱这江南水景,这才置办了这座二进的小宅院,雍王妃虽逝,但这座宅院一直都有人打理。
因为,刘瑞那久居京郊寺庙的父王,偶尔会来这座小院睹物思人,比如……现在。
门房告诉他们家主在时,刘瑞尚未反应过来,直到雍亲王的亲随将几人请了进去,人就在眼前了,刘瑞才缓过神来。
“……父王。”他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王爷。”玉洁几人也行了礼。
雍亲王看向刘瑞那与自己像了个十成十的面容,移开了眼,看到玉洁时,却又眼前一亮:“你是……”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刘瑞挡在玉洁面前,不悦道:“她是皇婶的甥女,父王怎么在这儿?皇叔未曾说过。”
按说亲王出行,尤其是离京这等大事,是要与皇帝报备的,皇帝未曾提起过,总不能是他忘了吧?
雍亲王沉默片刻,皇帝又不会管着他出行,他很早以前离京就不告诉别人了,这小子,还质问上了。
雍亲王不欲理他,反问道:“你不该在母后身边尽孝?来江南干什么?还来我与你母妃的地方?”
刘瑞顿了顿,才道:“皇叔派我来江南暗访世家……”
“让你住这儿?”
刘瑞这才发现自己被嫌弃了,他父王这是要将他扫地出门啊,正想说些什么补救一番,却听玉洁道:“城中客栈皆住满了,不得已,云深才说能来此处留宿,却不想叨扰了王爷……”
闻言,刘瑞悄悄觑了玉洁一眼,什么客栈住满了?他们压根没去看,直接就往这儿来了。
提出此番建议的云深也是冷汗直冒,他父亲是雍亲王的心腹,母亲是雍王妃的陪嫁丫鬟,幼时才得以跟着来过这宅院数次。
因此,刘瑞提出在客栈住容易泄露行踪时,他自然而然地提出可以在雍亲王的宅院中暂住。
却不想,雍亲王也在这儿,甚至不愿意刘瑞在这住着。
说着,玉洁面上露出为难:“现下天色已晚,若再出去寻个落脚之处,实在是不易,不知……”
雍亲王面上有些不悦,最终还是道:“住就住吧,不过,东跨院你们不能去。”
“那我们住不开!”刘瑞一想,东西跨院虽是被隔成了几间房,但本质上还是贯通了的,他和玉洁不能一块住。
雍亲王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去住前院。”
前院都是给下人住的,刘瑞并不愿意,雍亲王却不管,让人请了他们出去,闭门谢客了。
玉洁与刘瑞站在庭院中面面相觑,最终,玉洁道:“我与花菱去前院吧。”
刘瑞迟疑片刻,喊住了她:“呃,跨院有床有软榻,还有屏风隔着,我们、我们可以都歇在那儿呀!”
玉洁诧异,但仍然摇头:“世子,这不合规矩。”
见她要走,刘瑞急了,上前几步牵过她的手:“我们先去看看嘛!”
玉洁拗不过他,只好被他半拉半拽着进了屋,这一处的装饰与玉华寺中的装饰截然不同,玉华寺中以屏风隔开,此处却是被一座巨大的千工床将整个跨院分隔开了。
刘瑞眼前一亮:“你看,这不是正好?”
玉洁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这可真是隔得严严实实的,说是两个独立的房间也不为过。
最终,玉洁在碧纱橱中歇下了,洗去了一身的疲乏,总算安稳地睡着了。
翌日,用早膳时,玉洁问刘瑞有何打算,刘瑞神情奄奄,他已去寻过雍亲王,想从他那问些江南世家的情报,却吃了个硬钉子,雍亲王并不见他。
见刘瑞大受打击,云深的爹便悄悄和他说了,雍亲王来江南,从未表露过身份,不是陪着王妃游山玩水,便是独自缅怀爱妻。
简言之,雍亲王对江南世家并不了解。
刘瑞更是深受打击,他的父亲竟然如此沉迷于情情爱爱,丝毫不顾正事!这下好了,他想找个捷径,路都被堵死了。
“我今日先带着云深云浅在城中走访,你也可以去城中逛逛,不过,不可以甩开花菱,不可以去偏僻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刘瑞面上仍是运筹帷幄的模样。
连玉洁都忍不住感慨,出来一趟,刘瑞成熟多了。
玉洁想起一事,见屋内只有他们五人,便低声问道:“世子,我们可要出去另寻个屋子?”
刘瑞想起气人的父王,一点也不想搬走,他就要时时刻刻在父王面前刷个存在感。
玉洁欲言又止,最终没再说话了,这院中有个长辈,且他亲身认证了十几年未出过事,到底比她和刘瑞单独出去寻个不知底细的院子更安全。
刘瑞带着人离开了院子,去找温太后和皇帝在江南留下的探子接头,玉洁也未曾多留,很快带着花菱出了门。
人刚走,正屋便开了门,雍亲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看着西跨院禁闭的房门,问云深的爹:“他们走了?”
“是。”
“那小姑娘是何来头?本王瞧着眼熟的紧。”
云深的爹冥思苦想了一番,忽然豁然开朗:“王妃娘娘的父母便是嫁去了京城林家,正是县主的祖母呢!县主许是与王妃娘娘相似呢!”
雍亲王挑了挑眉,他的王妃出自宽城叶家,是遗腹女,父亲与底下的弟弟妹妹不同母,不过彼此间关系融洽,王妃在世时,雍亲王没少陪着她回娘家走亲。
不过王妃过世后,她的母亲受不了打击,疯了,雍亲王不愿回去徒增伤感,只吩咐了心腹隔三差五地去看看,再未回去过。
“不,”雍亲王笃定道,“她不像椿儿。”
云深的爹赔笑道:“都是叶家人养大的,许是气质上有些相似呢?”
雍亲王将信将疑,最后道:“既然是椿儿的甥女,就让他们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吧,只是千万看好,别让他们去了东跨院,弄乱了椿儿的东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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