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睡了过去,韩林身上的气味让我很安心,我抱紧他,就像我十三四岁的时候。
刚来到这个家我拘谨的厉害,我没见过什么世面,韩林就是我的世面。
他带着我出去玩,出去吃饭,一顿饭没什么概念,只知道那是拐卖组织卖掉一个肾的钱。
即使身上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我也觉得在人群中抬不起头,直不起腰,那几年已经把我压榨怕了。
我被打怕了,被虐待怕了。
韩林给我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膏,他亲手涂抹我后背狰狞的伤疤。
那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手,韩林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之前趴下是被人打,现在趴下是被人爱,这种落差感激得我鼻头酸酸的。
纵使最后伤痕没有完全消退,只是比起往常淡掉了许多,我也很感激韩林。
他给我的是世界从未给过我的,是独属于我的。
我没被人抱着睡觉,韩林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初次,韩林睡在我身后,他双臂环着我的腰,我被吓的一动也不敢动,韩林低低的笑声回荡在我耳边:“小子,怎么不会呼吸了?”
声音柔软,像是夜里最美的摇篮曲。
他轻拍着我,很轻,很暖。
只是在我的记忆里,他很忙很忙,一直都是半夜才回家,轻手轻脚躺在我身边拉开一点点被子盖住自己,再缓缓抬手抱我。
直到有一次打雷,韩林没回家,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害怕。
我害怕打雷。
我被侵犯的那一晚下着暴雨,耳边是轰隆隆的雷声和那些人恶心的笑声。
这是我一辈子抹不干净的噩梦。
我抱着枕头从楼上往下跑,我想在门口等着韩林,等他回来我一定会紧紧抱住他,责怪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可我没注意,跑得太快,一头从楼梯上扎了下去。
整整两层楼里,微旋转型的楼梯滚的我很丝滑,在楼梯上翻转时倒是察觉不到什么疼痛,但在落到地面上我五脏六腑好似被震碎,疼得我缩成一团。
当一阵雷鸣刺入我的耳膜,我嚎啕着爬到门边,我瑟缩着喊韩林,喊他父亲,喊他爸。
每一根神经绷紧到了极致。韩林回来的时候,我人不人鬼不鬼的缩在玄关。
我刚伸手韩林就弯腰抱起我,他用柔软的西装抹掉我的泪水:“小子,怎么不好好睡觉乱跑呢?”
我揽着他的脖子低声抽噎着说:“打雷,好大声,爸,我害怕。”
他的身体一僵,进而把我抱的更紧,他说:“别怕,两个人相互依靠,就能克服一切的困难。”
他给我检查了全身,骨头都还正常,只有皮肤上有淡淡的淤青。他拿着冰袋给我冰敷。
晚上他柔柔的环着我,要我依赖他,只要我开口,他什么都能给我。
我试探性开口问他:“你能晚上早点回来吗?我害怕……”
他说好。
大雨骤然停下,皎洁的月光浮现,照亮他疲惫消瘦的面颊,他总是说我瘦每次都监督我好好吃饭,可是他却从不好好吃饭。
从那以后在餐桌上我们相互监督,我们给彼此夹菜都想让对方白白胖胖的。
现在的韩林又瘦了,等我们从医院回到家,我亲手给他做饭,把他变回来。
虽然我目前不会做饭,但我可以学,一个月不够就一年,我要让韩林吃的健康,吃的好。
*
医生说韩林的状态很稳定,比之前都要稳定。
我笑了笑,拉着沈知出了医院,我用我这些年的积蓄在海边买了一套房子。
小型别墅。只有我和韩林,只属于我和韩林两个人的房子,我把壁纸换成淡蓝色,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之后,我看了好多做饭的视频教程,最后窝在厨房,做了五个三明治。
烤面包片烤毁了十九次,番茄切了二十多次才勉强均匀。
又熬了小米粥,煎了荷包蛋,我尝过了很好吃,但不及韩林的手艺。
我小心翼翼地用饭盒装好,沈知和我看好房子就走了,他说想回去看看韩林,他也很想韩林。
我提着饭盒去医院,小护士朝我招手,拉我去萧医生的办公室。
我跟着她过去了,韩林的主治医生姓萧,萧医生很英俊,看起来比我年轻,高挺的鼻梁上那副金丝半框眼睛把他衬得很斯文,眉目间有些柔。
他说话很温柔,和他交谈也很舒服。
他说病房里住着的一个很爱我的人,我的陪伴让他的病情好了很多很多,但他不相信我是真实的。
他觉得我是泡影,等他清醒了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不见,所以他醒来后闹着不肯吃药。
我是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在做深度催眠的时候,韩林叫过我好多次,但一直都是以宝称呼我,只有在问“乖宝”是谁的时候,他才说是“韩萧”。
我朝医生点点头,说好,我会配合治疗的,无论如何,韩林一定会没事的。
我提着保温盒到红色三号病房,沈知在床边的一个小板凳上坐着,韩林直着上半身在床上。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
“小知,我也幻想到你了。”韩林低着头,“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但是你知道感情这件事不能强迫。”
“爱情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
“所以,对不起啦,从小我对你的态度不算好,我不太敢接近你,每次看见你陷入泥里总想拉你一把,可是害怕你会误会一些什么。就像十几岁拉你逃跑的那次——”
“我知道,韩林。”沈知打断他的话,他眼眶有些红,刚哭过,他说,“韩林,你幸福就好了,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你很幸福,所以接受治疗好不好?”
“他只是在我的幻想中很爱我,等我醒来,他就不会爱我的,你也在逼迫我吃药……”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这是现实,现实中的韩萧很爱很爱韩林。
可是韩林不相信,就连现在他也以为是他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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