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崔允暗暗深呼吸口气,让自己赶快冷静下来,才掏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
然后他对程树树说:“我叫了直升机,四分钟内就能到。你跟我一起去医院。”
程树树:“……不用了吧?我觉的差不多止血了,应该不用去医院那么麻烦。”
“要去,你这伤不轻,如果不是你现在还是在好好说话,我其实都觉得我能给你收尸了呢。”
被直升机这种大手笔给惊了一下的费潜可能惊讶过度,就毫无智商的进行了“劝说”。
简直是拿生命在给富豪老板砸场子的感觉。说的崔允只想给费潜一颗子弹,好让后者安静一点。
“不行,必须去!”
崔允毫不犹豫的说道,斩钉截铁,语气很冲,吓了程树树一跳。
可关键是,他真的不太想进医院——
当然,他不是在逞强。之所以不想进,是因为真的没必要。
他的伤看着的确有点可怖,实际上,真的很小,就算费潜不给他止血符之类的,光靠他自己的灵力,他就能保证治疗好,疤都不会留一个那种。
顶多就是多耗点灵力而已,真是小事情。
可如果去了医院,医生一检查,哟,这伤口挺严重的吧,得全面治疗吧?
那他就只能以正常普通人的身份,跟医院里乖乖呆着,直到正常人该有的愈合能力配合药物之类的治疗“好”的差不多了,才能离开。
那该多惨?
光是每天不能再靠吃鬼或者大吃大喝积攒力量这一项,就很惨很惨了啊。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
可是——
程树树看崔允,后者一脸认真又着急,脸色严肃得叫人莫名害怕的程度了。
那张死死板着的脸上还带着一点泪水的痕迹,混合着刚才跟花台边沾上的灰尘,看起来脏兮兮的,还有点可怜的样子。
——这个人是真的很担心他啊。
于是,程树树本来满腔的“不行”,就因为这张脸跟那点泪痕,一下子都说不出来了。
“啊,我知道了,树树啊,你是不是在担心跟我学习的进度啊?放心吧!你可是能力者,恢复能力是常人的数倍甚至更多,肯定很快就能康复出院了,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学习进度啊。”
还在状况外的费潜看这情形,还以为程树树在担心学习呢,赶紧跟程树树解释道,试图让程树树乖乖接受治疗。
当然,不排除他也希望程树树早点康复,好能继续让他当老师轻松的就把“授课费”给挣了。
程树树:“……”
——虽然真的没有多少必要再跟着费潜学那些基础的东西了,不过听到费潜这样说,好像也有点小感动啊。
看起来费潜真的是个很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
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几乎能够亮瞎人眼的灯光随之照射到地面,将地上三个人都笼罩在光圈中。
崔允二话不说,一只手扶着程树树的后背,另一只手就勾住程树树的双腿,将程树树公主抱的姿势抱在了怀里,快步上了飞机。
程树树:“……”
同样也完全没有料到这架势,被崔先生这一手给惊得彻底愣住的费潜则是傻了吧唧的张大着嘴巴,看着真傻。
忽然回过神,赶紧跟着崔允后面跑着喊:“崔董,你们等等我呀!我还没登机呢!”
已经让驾驶员起飞的崔允看都不看费潜。
“救护车十分钟内会到。还有,这件事我要一份解析报告,你最好以你最快的速度拿给我。”
说完,飞机飞进夜空中,只留下被崔允最后那个“工作任务”给惊住了的家伙留在原地。
费潜听明白崔允话里说的“解析报告”是指什么,无非就是关于今夜让程树树受伤,让他们遇险的事的缘由始末。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罪魁祸首”得明确指出来。否则,照崔先生这口气,最好要真找不到那个害得他们三个能这么惨的人,那八成就得拿他开刀了。
嗯……他可不想被崔允弄死。
没听到吗?刚才崔允说话那语气,可是杀气腾腾的呢。
吓死个人喽。
……
程树树被崔允带到了他能找到的最近的、最好的那所医院里,一通检查后,被崔允直接夺命连环CALL给刚从床上挖起来没多久的“金立私人医院”非值班主诊医生秦不论痛快的下了个“皮肉伤”的结论。
难以置信的崔允:“……你再说一遍,什么结论?”
秦不论看着自己认识多年的小兄弟,有点怀疑自己记忆可能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平常明明总是理智得很的家伙,怎么今天会这么像个神经异常的笨蛋了?
——他妈的竟然会用直升机接一个伤势轻的要命的“病患”,还给他打了私人电话,还派了直升机来接他到医院里看诊,害的他在飞机上还以为是崔允他妈还是他爸要不行了,才会这样兴师动众,提心吊胆了一路了,结果——
就眼前这个看起来也很普通寻常,顶多就是长得好看点的年轻人而已!
马辣个丫的哦!
“老秦,你说呀!”
见秦不论几秒钟都不说话,崔允更急了,冷汗直冒,催促秦不论的声音都微微发哑。
秦不论心里默默送给崔允一个中指,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就皮肉伤。或者专业一点,轻微伤,清理伤口,包扎一下,注意伤口别碰水,作为能力者来说,三天之内就能结疤康复了。不碍事的。”
崔允一万个不相信。
明明刚刚他都看到了,流了好多血!
“老秦麻烦你再检查清楚点好吗?他的伤口这么大——”
“他是能力者,虽然是初级的,但是自我复原能力是我们这种普通人的数倍以上——刚才我不是都解释过了吗?”
秦不论想把心里的中指用实际行动表达出来,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在心里揪住那个叫做“崔允”的小人反复鞭打鞭打鞭打,好解了这个点儿就因为崔允,结果自己还在医院问诊的心头恨。
真他妈奇了怪了。
崔允也不是那种从未见过刀口舔血刀光剑影的世界的人啊,怎么今天见到点小伤小痛就觉得是天大的事了?!
就因为崔允喜欢他送来的这个年轻人?
秦不论冷眼看着崔允大半时间黏在病患身上那眼神,心里的鞭打器具立马变成了红红的铁钉,单身多年的他打算给浑身恋爱狗臭味儿的崔允在心里上重刑了。
而得到秦不论的回答后,崔允那满腹的焦躁却更加不安躁动,他不是不信任秦不论,只是自己亲眼所见,真的难以接受那只是轻伤!
就在他开始计算现在再叫直升机过来,把程树树送到更听他话,愿意好好给程树树做全面检查的医院里去还要多久时,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拉住了即将暴走的他。
手的主人轻轻拽了拽崔允,宽慰着:
“没事的,我觉得还好啦。再说你也看见了,费潜刚才给我做过基本治疗,血也止住了,你不用担心。”
“对啊,你可听听伤患的意见吧,好好冷静一下,有事儿再叫我们。总之,我的意见就是最多今晚他住在这里,就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情况,观察一下,更多的治疗就不必了,过度也不好。”
看够了恋爱狗丑样子的秦不论利索吩咐完,赶紧带着护士出去了,留下个被程树树这一手拉的气陡然消失的无影踪的崔允,跟原地瞪着秦不论的背影,有种憋闷的错觉。
直到接触到程树树那抹忐忑的眼神,崔允才如一盆冷水浇下来,冷静了。
“呃——”
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张着嘴巴,半天没话讲。
程树树看着似乎自处尴尬中的崔允,想了想,转身跟床边抽了床边的纸巾,倒了点开水上去,递给崔允说:
“你擦下脸吧。”
——像个大花猫。
有些措手不及的崔允愣愣的接了过去,沉默一瞬,才默默的擦了擦脸。
“……这里还有啊。”
程树树实在看不过去,干脆拿过崔允手中的湿纸巾,将崔允拉过来靠近自己床边些,轻轻的帮着崔允擦拭着那些脏兮兮的部分。
崔允眼泪就在这时又掉了下来。
程树树:“……”
——他下手太重了吗?至于擦到崔允脸疼到流眼泪?
崔允不好意思的低头揉了揉眼,一边解释:“刚才有沙子。”
程树树:?!
这里是干净的病房里,空气中、地面上看不到什么灰尘的,再说刚才外面也没有起风啊,窗户开的不大,哪儿来的沙子能迷了你的眼睛?
“说真的,再来一次这种,我可能就要被吓死了。”低着头的崔允又说。
程树树:“……”
好吧,的确不是因为沙子,是因为一个想多了的傻子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东西,自己吓到自己了。
唉,都吓哭了。
程树树挪了点距离靠近崔允,伸出手去,费了点劲,总算触碰到了崔允的脸。
他将那脸上还挂在眼角的一滴泪抹掉了。
“谢谢你担心我。”
——对不起啊,害你担心了。
“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像今天这种害的你也遭遇危险的事,放心,再也不会出现了。
除了小白鸟,你应该是第一个会这么关心在意我安危的生灵了吧。
本来以为在自己漫长的万年多的生命里,能预见一只喋喋不休,挂念自己的小白鸟就够好了,想不到,一朝为人,能预见像你这样温柔又善良的人。
嗯……
——真好呀。
崔允被程树树的动作惊得下意识睁大眼睛。
直到程树树抹掉了泪,收回去手,他还有种自己恍若在梦中的错觉。
“怎么了?我脸上也脏了吗?”程树树轻声问道。
“没……没什么!”
说完,崔允猛地一下子,屈膝蹲下了,蹲在了程树树床前。
“今天都是我的错,我也跟你保证,我下次也会很乖的,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了!”
——如果没有他今天偷偷去看程树树那个举动,说不定,程树树根本就不需要为了保护他,而受那女鬼十根手指穿胸之痛。
——是他太自信了。完全没有料到,即使曾元江可能会因为他而救程树树,却也有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让程树树根本就来不及被救。
差一点——
如果程树树真的就因为这次他而死了——
一想到那个字,崔允身体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崔允……”
程树树担心的看着崔允,后者双目忽然赤红,仿佛情绪已经激烈到了某个极点,再多一丝,或许就得爆炸一样。
“我没事。”
崔允定了定神,重新看着程树树,努力按下心底那头猛兽,不让自己爆发出来。
深呼吸一口气后,他才以抬头上望的姿势,望着程树树的眼睛说:
“程树树——”
“嗯?”
——谢谢你这次还活着。
崔允还是说不出口,这句话太重,让他的声音都被死死哽住了,再也说不出来似的。
他只能重新低下头去,将脑袋放在了程树树搁在床上的手边,轻轻蹭了蹭。
像个傻瓜一样。
程树树看了良久。
最终他也没再说话,只是靠过去,温柔的,抱了抱那一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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