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倚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直到一阵清凉的晚风吹来,他才惊觉,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他往山洞赶去,远远地便看到那个神族少女在攻击洞口的阵法。
她看起来充满了活力,衣服也很合身,发髻却还是很凌乱。
不会自己梳头,世家贵女?
见她攻击一次未果,还想再次挥动灵力时,相柳出声阻止了她,下意识用了惯常的语气。
她终于看向相柳。
相柳微笑着,相柳始终注视着她。
她楞楞地看着相柳。
相柳的笑意真实了几分。
他学着曾见过的风流公子的样子,也许,也可以是他的样子,柔声说道:“怎么,救命恩人都不认识了?”
她的两颊染上了红晕,是少女的红霞,还是日落的霞光?
是别有用心的刺客,还是不幸遇难的贵女?
他想要探究问题的答案。
他又听到她说:“救我的人明明是穿红衣的!”
相柳仍旧注视着她,镇定回道:“怎么,还不许人换身衣服。”
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说这话时,他下意识弹了弹袖口。
她的脸更红了。
他似乎确定了问题的答案。
她看向他的双眼又移开目光,看着他脸上的面具。
他听到她轻哼道:“那就姑且算是你吧!”
他终于确定了问题的答案。
阿念说完这话,她的肚子又咕咕作响。
她感到莫大的羞恼,这一次,似乎真的要低他一头了。
这个有些恶劣的家伙一定要嘲笑自己,阿念想。
“一同用饭?”
阿念诧异地看向他,他说这话时,声音柔和,眼含笑意。
她并没有从中感到戏弄。
“好。”
她听见自己说。
*
夜幕降临。
相柳先带着阿念去了旁边的村落里,请了一个人族老婆婆给她梳头。
他在院子里等她。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打开房门,从屋里走出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他瞄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那根他精心挑选的粉色发带没有用上,婆婆用自己年轻时的头饰给她疏了一个少女的发髻。
她似乎很开心。
相柳留下了一些银两。
相柳转身往院外走,阿念下意识跟上他,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们去哪里?”阿念问。
“镇上,用饭。”相柳答。
“这里不可以用吗?”阿念又问。
相柳没有说话,他想,她这样金尊玉贵的小姐也许连镇上的饭食也瞧不上。
不过,她现在已经落难了。
他停下来,转身看向她:“当然可以,不过,我不喜欢。”
“那好吧。”阿念也停了下来,她撇撇嘴,想着,这家伙真讲究。
她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很想就在刚刚那个婆婆家用饭。
她已然忘了在皓翎王宫时,她尝的都是山珍海味,偶尔玱玹给她做饭,用的也都是珍贵的食材。
俊帝是个勤俭的君主,但他几乎给了他的女儿最好的一切。
相柳继续向前走,阿念像刚刚一样跟着他。
走着走着,他们的距离近了许多。
也许是他慢了,也许是她快了。
谁知道呢?
*
望月楼是源江镇最大的酒楼。
它东靠源江,高八十一尺,登之可临江望月。
此刻,其中的一个雅间内。
阿念和相柳相对而坐。
桌上摆了不少美食。
阿念吃得很快,在吃光了三盘菜后,她才稍微慢了下来。
用饭时,她眼角余光也不时地看向相柳,他用饭时慢条斯理,自有一股从容气度,优雅地仿佛不是在进食。
若不是阿念此时实在饿极了,她定要好好欣赏一番。
相柳同样在观察阿念,他的目光较之隐晦许多。
他现在又不太确定她的身份了,初见她时,她仅灵力枯竭,不像被饿了很久的样子,虽然她用饭的动作急切中不显粗鲁,可她这样子活像几十年没吃过东西。
相柳扫了一眼桌上的饭食,看起来确实美味,于她或许勉强也可算珍馐佳肴?至少比起军营里好上许多。
相柳用完饭后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户,他微微仰头望着月亮。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口洒落在他的银发和白衣上,给他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冷意。
阿念抬头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与初见时有所不同。
她的心不知缘由地加速跳动着。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阿念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她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开始真正地观察相柳,妖族的气息,与她印象中的妖族不同,即使是她曾觉得气度不凡的青丘公子似乎都要在他面前败下阵来。
也许,他该是个危险的人物,可相处时他表现得是如此平和。
相柳感受到阿念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转头,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你看着我干什么?”
阿念心中剧烈一跳,面上镇定道:“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告诉我,我回家后好报答你。”
相柳笑了笑:“你想要报答我?”
“对。”阿念强装镇定点头。
“那你呢?”相柳反问。
“什么?”阿念微感疑惑。
“你的身份。”
阿念沉默下来,她并不觉得他会相信她是皓翎的王姬。
换作谁也许都不会相信,毕竟她的经历太过离奇。
那鬼方为什么会相信呢?
她问自己。
也许是因为鬼方是个更离奇的存在,或者,祂根本不在乎。
她这样回答自己。
相柳见她沉默,也不再追问。
阿念见相柳不再说话,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又忙道:“我家里人叫我阿念。”
*
相柳站在窗边赏月时,感到阿念的目光突然落到他身上,之后便不曾移开。
于是他转头,顺势开启了话题,也许可以套出她的身份。
他见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自以为严肃地说出要偿还恩情的话。
就像装作大人的小孩,于是他心生戏弄,他问:“你想要报答我?”
他见她点了点头,依旧是故作矜持的样子。
他又顺势问起她的身份,其实他并不觉得她会如实回答,他只需要从她的言语中提炼出他想要的信息就够了。
她沉默时,他也沉默,他在想,她天真到连撒谎也不会。
也许,他现在还不能离开。
他又听见她说:“我家里人叫我阿念。”
他犹豫了片刻,告诉她:“我叫相柳。”
这也许是最后的试探。
他观察着她的表情,她的双眸中溢出欢喜来。
他无法判断欢喜的缘由。
他听见她甜甜地说:“相柳,谢谢你救了我。”
他的心似乎也欢喜了一下。
*
阿念说完自己的名字,有些紧张地等待相柳的反应。
她见他又开始沉默,她的心渐渐地就要沉下去。
但他只沉默了片刻,便说:“我叫相柳。”
阿念的心中又升腾起欢喜来。
相柳依旧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她却再也找寻不到刚刚对他升起的警惕之心。
她想起鬼方的嘱托,也许,应该口头上感谢一下他,她现在身无分文,只靠自己很难回五神山。
她迫切地想要念出他的名字。
她听见自己说:“相柳,谢谢你救了我。”
她用了对俊帝、静安王妃和西炎玱玹说话时常用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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